化疗后的第五天,陈妄的朋友们来了。来了三个人,都是画画的,带着花和水果,还有陈妄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蜂蜜。
“妄哥,你瘦了。”说话的是阿杰,年纪最小,陈妄带过的学生。
“瘦点好,上镜。”陈妄开玩笑。
“还贫。”另一个朋友大周拍他肩膀,动作很轻,“怎么样?疼不疼?”
“还好。”陈妄说,“你们怎么都来了?画展不忙?”
“画展哪有你重要。”说话的是个女孩,叫林薇,陈妄的大学同学,“我们轮流来的,今天我们先来,明天还有一波。”
叶望给他们倒水,洗水果。病房里难得热闹起来,有了点生气。
“叶望哥,你也瘦了。”林薇说,“你得照顾好自己,妄哥还得靠你呢。”
“我知道。”叶望点头。
阿杰拿出一个素描本:“妄哥,我带了画具,咱们画点什么?”
陈妄的眼睛亮了:“好啊。画什么?”
“画我们。”大周说,“就现在这样,你躺在床上,我们围着你。多真实,多有生活气息。”
陈妄同意了。阿杰支起画架,林薇帮忙调颜料,大周负责摆姿势。叶望站在一旁看着,看着陈妄苍白的脸上重新有了光彩。
画画的时候,陈妄像是变了个人。眼神专注,手势稳定,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他指挥着大家的位置,调整光线,偶尔说几句玩笑话。
“阿杰,你头往左偏一点。”
“大周,别那么严肃,笑一个。”
“林薇,你站叶望旁边,对,就这样。”
叶望按照他的指示站好,看着陈妄画画的样子。这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奇迹会发生,相信陈妄会好起来,相信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画了两个小时,初稿完成了。画面上,陈妄半躺在床上,朋友们围在床边,叶望站在他身边,手搭在他肩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每个人都镀上了金边。
“真好看。”林薇说,“妄哥,你还是这么厉害。”
“手生了。”陈妄放下画笔,有些喘,“太久没画了。”
“一点也不生。”阿杰认真地看着画,“反而更有味道了。多了点...怎么说呢,沉淀感。”
陈妄笑了:“就你会说话。”
朋友们待到下午才离开,走时约定下周再来。病房重新安静下来,但那种热闹的气氛似乎还留在空气中。
“累吗?”叶望问。
“有点。”陈妄靠在床头,“但很开心。看见他们,就像看见以前的自己。”
叶望给他揉腿:“你一直是你,没变过。”
“变了。”陈妄握住他的手,“叶望,我知道我变了。变得脆弱,变得依赖,变得不像以前那个陈妄了。”
“那又怎样?”叶望看着他,“你还是你,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健康,不是你的坚强,是你。”
陈妄的眼睛红了,但他笑着:“叶望,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
“跟你学的。”叶望说,“七年,总得学点什么。”
晚饭时,陈妄多吃了两口粥。叶望很高兴,尽管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还是高兴。每一小口进步,都是胜利。
晚上,叶望给陈妄擦身体。水是温的,毛巾是软的,动作是轻柔的。陈妄闭着眼睛,任他擦拭。
“叶望。”他突然开口。
“嗯?”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要记得定期打扫画室。画具要收好,颜料要盖紧,窗户要偶尔开开透气。”
叶望的手顿住了:“说这些干什么?”
“就是想说。”陈妄睁开眼睛看着他,“画室是我们的,你要替我照顾好它。”
“我会的。”叶望继续擦,“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配合治疗,不许放弃。”
“我不放弃。”陈妄说,“为了你,我不放弃。”
擦完身体,叶望给陈妄换上干净的病号服。衣服有点大,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叶望看着心疼,但没说什么,只是把扣子一颗颗扣好。
“叶望。”陈妄又叫他。
“又怎么了?”
“我想吃你做的鸡蛋羹了。就以前那种,嫩嫩的,加点香油和葱花。”
“明天做。”叶望说,“明天一早我就回家做,然后带过来。”
“好。”陈妄满足地闭上眼睛,“我等着。”
第二天叶望真的回家做了鸡蛋羹。蛋液打得均匀,水加得恰到好处,蒸出来的蛋羹嫩得像布丁。他撒上葱花,淋上香油,小心地装进保温盒。
到医院时,陈妄刚醒。看见叶望手里的保温盒,他笑了:“真做了?”
“答应你的。”叶望打开盒子,蛋羹的香气飘出来。
他舀起一勺,吹凉,递到陈妄嘴边。陈妄慢慢吃下去,细细品味。
“怎么样?”叶望问。
“好吃。”陈妄说,“跟以前一样好吃。”
“那就多吃几口。”
陈妄真的多吃了两口,然后摇头:“饱了。留着晚上吃。”
叶望知道他在逞强,但也不戳穿,只是把盒子盖好,放在床头柜上。
下午,陈妄的精神不错。他让叶望把画架支起来,要继续画那幅肖像画。
“光线正好。”陈妄看着窗外的阳光说。
叶望坐回老位置,让陈妄画。这次陈妄画得很投入,画笔在画布上快速移动,像是在追赶时间。
“叶望,你还记得我们画室里的那盆绿萝吗?”陈妄一边画一边问。
“记得。”叶望说,“长得特别好,爬了半面墙。”
“那是我们搬进去的第一个月买的。”陈妄说,“你说画室要有绿色,我们就去花市挑了那盆。那时候它还很小,就几片叶子。”
“现在很大了。”叶望说,“我上周回去浇水,发现它又长长了。”
“植物真好。”陈妄的声音有些飘忽,“只要有水有阳光,就能一直生长。”
叶望听出了他话里的羡慕,心里一疼:“你也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去买一盆,放在卧室。”
“好。”陈妄应着,但画笔慢了下来。
叶望知道他又疼了,但没有戳破。他只是安静地坐着,让陈妄按自己的节奏来。
画了一个小时,陈妄停下笔:“今天先到这里。”
叶望走过去看,画又完成了一部分。画里的他更生动了,眼神更温柔了。
“快画完了。”陈妄说。
“不急。”叶望收拾画具,“慢慢画。”
“想在你生日前画完。”陈妄躺下,有些喘。
“生日还早呢。”叶望给他盖好被子。
“不早了。”陈妄闭上眼睛,“时间过得很快的。”
叶望不说话了。他知道陈妄的意思。时间对他们来说,不是朋友,是敌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计时,都在提醒他们离别越来越近。
晚上,陈妄的疼痛加剧了。止痛针的效果不如以前,他咬着嘴唇,额头上都是冷汗。叶望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说:“我在,陈妄,我在。”
护士又来打了一针强效止痛药,陈妄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疲惫地看着叶望,眼神里都是歉意。
“对不起。”他说,“又让你担心了。”
“别说对不起。”叶望擦掉他额头的汗,“疼就说,别忍着。”
“不想让你看见。”陈妄的声音很轻,“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你不狼狈。”叶望俯身,在他耳边说,“你永远是我眼里最好看的陈妄。”
陈妄笑了,虽然虚弱,但是真心的笑:“叶望,你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我的宝贝。”陈妄说完,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叶望坐在床边,看着他睡去。监测仪上的数字跳动着,证明生命还在继续。叶望盯着那些数字,像虔诚的信徒盯着神像,祈求着奇迹。
深夜,叶望睡不着。他拿出手机,翻看以前的照片。大多数是陈妄的照片——陈妄在画画,陈妄在做饭,陈妄在笑,陈妄在睡。还有他们的合照,在各地旅行的,在家里的,在画展的。
有一张照片他看了很久。那是三年前,陈妄生日,他们在家里庆祝。照片里,陈妄戴着自己做的纸皇冠,脸上被叶望抹了点奶油,正对着镜头大笑。那时候的陈妄健康,充满活力,眼里有光。
叶望把这张照片设为手机壁纸。他想,无论未来怎样,至少曾经拥有过这样的时刻。
化疗的第三周,陈妄开始掉头发。一开始是几根几根地掉,后来是一把一把地掉。叶望早上给他梳头时,梳子上缠满了头发。
陈妄看着那些头发,沉默了很久。
“剃了吧。”最后他说。
“再等等。”叶望说,“也许还会长出来。”
“不会了。”陈妄很平静,“叶望,我知道的。剃了吧,看着难受。”
叶望找来理发师,是个老师傅,听说情况后,免费上门-服务。老师傅动作很轻,一边剃一边说:“头发剃了还会长,人健康最重要。”
陈妄闭着眼睛,任推子在头上移动。黑色的头发一缕缕落下,落在围布上,落在地上。叶望站在一旁看着,手指掐进掌心。
剃完了,陈妄的头光光的,有些苍白。他摸摸自己的头,笑了:“像不像和尚?”
“不像。”叶望说,“像...像刚出生的婴儿。”
“那你要好好照顾我这个婴儿。”陈妄开玩笑。
叶望点头,眼睛发热:“好。”
老师傅离开后,叶望拿来镜子给陈妄看。陈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不难看。”他说。
“当然不难看。”叶望说,“你怎么样都好看。”
“就是有点冷。”陈妄摸摸头,“得戴帽子了。”
叶望早就准备好了帽子,是柔软的羊绒帽,深灰色的。他给陈妄戴上,调整好角度。
“怎么样?”陈妄问。
“好看。”叶望认真地说,“特别好看。”
其实,陈妄是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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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陈妄,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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