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之冷汗直流,正愁不知该如何作答时,颜问桃安慰了她:“别怕,丐帮网罗天下消息,他们弟子遍天下,只要你在路上走过,被看到了,就入了他们的库里。想知道这些消息都是要靠钱买的,所以他们不会到处乱说。”
“所以,只要给钱,就能知道我的消息?”陈妙之却一下子抓到了更加重点的部分。
“是啊,”老头坦荡荡地承认了,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童叟无欺,明码标价。”
陈妙之只觉眼前一黑:这要是陈家想要带回自己,随时可以找到消息?
好在老头接下去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放心,我们只做江湖生意。”
陈妙之这才慢慢平复了心情,默默退回到甘禹和身后,试图把自己缩小藏起来。
颜问桃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抽烟老头:“还是老样子。”
老头掂了掂那个袋子,把嘴里的烟吐出来:“不够。”
“怎么不够?”颜问桃急了,“你这是坐地起价啊。”
老头倒也不恼,只伸出一个指头:“上次的消息,是上次的价钱。你既然想知道新的,那必定要掏新的价钱出来。”
颜问桃翻了个白眼,气到牙痒痒,但她也一向知道丐帮的规矩,只能咬牙切齿地从怀里又掏出一个荷包,扔了过去:“这样,够不够?”
老头又结果荷包一掂,总算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语气也变得热络了:“好说好说,想问什么,还是贵派师父的事么?”
“正是,有别的消息么?”颜问桃抱臂问道。
“有啊,”老头把烟杆一放,侃侃说道:“我们这里,他最后一次被人看见,就是一年多前他在鹤归山西面那块荒地上,背着一枝花,缓缓往东而去。”
“等等!”颜问桃脸色变了,摆手制止了老头的话,“上一回我们买到的消息不也是这一条?没变啊。”
“变了啊,多了细节不是,”老头似笑非笑,“第一回的时候,可没有背着花,也没有往东走,这两点。”
“你们丐帮欺人太甚!”颜问桃暴怒,跳起来指着老头鼻子大骂,“同一条消息卖两次,你要脸不要?!”
老头云淡风轻,继续吸着旱烟:“第一次给你们的价钱,本就是看在你们掌门的面子上打折的。这一次,正好补齐了。”
颜问桃被气到面色发白,差一点就想动手。老头只冷冷一个眼神:“你要是想打架,这儿有的是人陪你。”
甘禹和立即上钱,拦住了颜问桃:“师姐消消气,这里是丐帮的地盘。”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陈妙之开口了,语气若有所思:“若我再加钱,能把消息补充完整吗?”
吸烟老头意外看了她一眼:“你还愿再掏钱?”
“事关掌门,自然是愿意的,”陈妙之缓缓坐到了颜问桃刚刚坐的位置,面对着老头,表情平静,语气也平静,“说吧,你想要多少。”
老头兴味地看着她,咧嘴一笑:“不要钱。”
“你这算什么?看人下菜碟?”一旁的颜问桃更气了,甘禹和一直在劝慰着她。
“非也非也,”老头朝后一仰,靠向椅背,“是真的没了。我们知道的,能卖的,就这么多。榨干了,也挤不出更多了。”
这回轮到陈妙之意外了,原本她以为只要给够银钱,就能得到准确消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路数。
“陈姑娘,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老头言笑晏晏,“不会卖假消息。这就是全部了。”
“很好,”陈妙之点点头,并未纠缠,“那我还想问你买一个消息。”
“请讲。”
“我走后,家里怎么样了?我娘如何?三房的赵姨娘那边如何?”陈妙之诚恳地问,“需要多少钱,你尽管开价。”
“不知道,”老头只吐出了三个字。
“不知道?”这回陈妙之也坐不住了,前面还说网罗天下,怎么到她这要不是没了,要不就是不知道?
老头又抽起了旱烟,边抽边说:“我们的消息,都是靠弟子们在外行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得来的。可你见过哪个高门大户里有乞丐的?”
原来如此!陈妙之醍醐灌顶,又有些遗憾:本来觉得自己知道了丐帮这一条线,如果将来不幸再次被困于某个深宅内院,也能凭借这点占得先机,没想到竟有如此局限。
也许是心情好,老头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真想打听高门内宅里的阴私事儿,问我们可不灵光。不过嘛,江湖上自有专营此道的人。”
“何人?”
“三姑六婆呗,”老头用烟杆虚点了一下,“什么媒婆牙婆的,这些女人常在后宅里蹿,什么都知道点。不过像你们陈家这种深宅大户,她们也进不去。”
陈妙之只得作罢。
眼见这一回也是无功而返,甘禹和等人不免有些悻悻,可陈妙之却想起了什么,问道:“既然你看见了我们掌门带着一枝花,那是什么花?”
“不认识,”老头答道,“传消息回来的弟子也是个粗人,只知道是一种山花,只有四瓣花瓣,碗口大。”
“可否劳烦画出来?”陈妙之追问道。
老头抽着旱烟摇头:“我也只是听着消息,没见过那花,画不出来。不过么,碗口大的四瓣花,可不多见。”
“那花,是红是白?”
“红的,”老头回答。
那一刻,陈妙之只觉得脑海中,一些东西串联了起来,忙对甘禹和问道:“鹤归山,是不是离武庸不远?”
甘禹和点头:“是,就在武庸西面,不过几十里地。我早就去那边转过了,还往东而去,遇到了你和香——”说到这里,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想是什么?”
陈妙之又将目光看向老头:“敢问,一年多前,到底是几月,见到的他?”
老头思索了一会儿,答:“约莫三四月吧,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不然他怎么背那么大一枝花?”
陈妙之闭眼,默默盘算了一息,才睁开眼说道:“我猜,师父是去了一趟武庸。”
这一点很多人都想到了,颜问桃不以为意:“我们也知道,附近都转了一圈。”
“不,我的意思是,师父进入的是武庸城内,并非城外,”陈妙之如是说道,“他应该是进了城,卖了花。”
这一回,连抽烟老头都坐直了身子,看向她。毕竟武庸城内都是天潢贵胄,没有一个乞儿,内里如何,也是他所不知的。
“去年三月,城内突然流行戴四照花,”陈妙之说道,“那是山花,武庸城内没有,一时间,开出了天价,寻常的白花,一朵花就能卖上五两银子。”
“而艳红色,尤为难得,一花难求,”陈妙之说道,“我记着,统共只有三户人家的女眷戴上了。”
她掰起手指开始算道:“我们家,粱候家还有魏丞相家。”
一时间,里室内没有声音,每个人都在默默盘算着什么。
而后,是颜问桃先开口:“那什么,咱们也不能去武庸里问啊。之前找你时就试过了,那地方,难进!”
“就算进了,没问到经手的人,也是白问,”陈妙之继续说道,“像我们陈家,侯府,相府这样的人家,负责采买的下人多如牛毛,分工极细。若是问错了人,对方必然是一问三不知,反而会打草惊蛇。”
甘禹和道:“不如查查师父是怎么进去的?武庸城可不好进啊。”
“说得也是,”这回是吸烟老头发言,“要是知道了如何能进去,我们的人也能有法子进去了。”
可仔细思索了很久,也没人有个思路,一时间,大家齐齐叹了口气。
离开了气氛诡谲的分舵,走在返回旅店的长丰城街道上,傍晚的微风拂面,才让人感觉重新回到了烟火人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陈妙之忽然想起方才那老头脱口而出的名字,不由好奇地问道:“颜师姐,甘师兄,方才那个花狗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甘禹和脸色分外尴尬,颜问桃倒也坦然:“没啥,就是我们门派之前的名字,后来就改了。就跟我以前叫二虎一样,一些人习惯了,就改不了口。”
尔后陈妙之就得知了,原来花山派所在的那座馒头一样的山,名叫花狗山。后来先先掌门在山上安定下来,开宗立派,到了何白柳这一代,觉得花狗山委实难听,在江湖上怕是永远抬不起头,就把当中的狗字省略了,从此就叫花山派了。
陈妙之:这可真是宗门不幸。任你再强,谁要挨上这么个名字,谁都觉得你好欺负。
几人正说着话,居然遇到了西庭。
两厢见面,都很吃惊。
香浮奇道:“西庭叔,你不在袁少爷身边么?”
西庭只笑了笑:“出来采买些吃食,预备明日上路。”
“这样啊,”香浮不疑有他,点点头。
西庭暗暗抹了一把汗:总算把那封密信给送了出去。他虽在袁家是个说得上话的,但在袁定舟面前,终究是个下人,没法做主。如今少爷是愈发不堪了,不好好读书,只顾着和陈七娘一起,混迹在江湖匪类里,四处流窜。如此下去,还怎么考学?老爷在举人的位置上蹉跎了二十年,少爷可不能在童生的位置上待二十年啊。
如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请老爷出山,收拾这个只顾儿女情长的少爷了。
几人都各怀心事,回到旅店,歇息了一夜后,又启程上路,往拓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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