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谦上了初中之后成绩愈加优异,在这个几乎全是人中龙凤的学校里,他也能考进年级前十。
他白天上学,晚上下晚自习回家之后,如果没在家里看见谈则鸣,他又会转身出门去麻将馆网吧酒吧甚至是桥洞那些地方去找谈则鸣。
按理说,谈则鸣一个成年人,再怎么废物也轮不到他一个初中生来操心,只不过谈则鸣并不是常理之中的成年人,所以谈谦不得不操心。
谈谦刚上初一,有一次下晚自习回到家中,谈则鸣并不在家,谈谦不以为意,因为谈则鸣晚上很晚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但那一次偏偏就出了岔子。
那天谈则鸣厚着脸皮去蹭了一个熟人的酒席,毕竟是大喜的日子,那人不高兴谈则鸣这么一个吃白饭的来自己的席面也没直说,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于是他就猛给谈则鸣灌酒。
谈则鸣的酒量烂的出奇,一瓶啤的就头晕,三瓶啤的立马睡。
那天新郎官灌了他将近半瓶白酒,他菜没吃几口,胃里全是酒,没多久就吐了,还吐了人家新郎官一身。
新郎官好险没一拳干上去,被几个朋友拉着才满脸晦气地找人把已经不省人事的谈则鸣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出去。
这里的人都知道谈则鸣什么德行,没有人管他,任由谈则鸣像死狗一般瘫在垃圾桶边上。
第二天谈谦起床收拾好自己要去上学时,路过谈则鸣的房间发现他一夜未归。
谈则鸣这人其实是有优点的,比如从来不会夜不归宿。
谈谦停住要走出门的脚,立马回头把家里仅有的几个房间查看了一遍,并未看到谈则鸣的踪影。
那一天谈谦背着书包跑出家门,却旷了课。
他跑遍整条街,去了所有谈则鸣平日里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他的身影,明明已经是严寒的冬天,谈谦却早已满头大汗。
好在这几条街并不大,谈谦跑了好几条街之后,终于在一家饭店的后门找到了尚未苏醒的谈则鸣。
呕吐物、下水道、食物残渣的味道混杂弥漫在空气中,谈则鸣就这样极不体面倒在垃圾桶旁,不省人事。
他伸出手去拍谈则鸣的脸,刚触碰上,就被过高的皮肤温度震惊住。他立马将谈则鸣搀起来,但谈则鸣到他肩上又滑落。
谈谦这才注意自己还背着书包。
谈谦利落地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接着毫不犹豫扔掉书包,弯腰把谈则鸣扶起来,可谈谦年纪不大,谈则鸣对他来说太沉了,好几次都滑脱,最后谈谦脱掉自己身上的棉袄,半背着谈则鸣把他带到正街上,迅速拦住一辆出租车前往医院。
谈则鸣喝多了酒,又冻了一整晚,谈谦找到他时他就发着高烧,到医院挂水之后仍不见退烧,复查后才知道是急性肺炎,不得已只能住院治疗。
那天谈谦在医院守了谈则鸣一整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连眼皮子都不敢闭一下。
晚上谈则鸣终于退了烧,凌晨一点谈则鸣在消毒水味中恢复意识,缓慢睁开沉重的眼皮,在意识清醒之前,最先感受到的是有一道视线牢牢钉在自己的脸上。眼神终于清晰,他与谈谦沉寂如枯井一般的双眼对视上,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喉结滚动几下,他问:“我是要死了吗?”
谈谦被他噎住,深呼吸两下,才哑着嗓子回答:“急性肺炎。”
“哦。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看你刚刚那眼神,我以为我得绝症了。”
谈谦没理会谈则鸣的调侃,盯着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昨晚去哪儿了?”
谈则鸣被这样严肃的目光凝视着格外不舒服,他避开谈谦的眼神,打着哈哈糊弄,“昨天喝了点酒,断片了。”
闻言,谈谦便没再追问。
谈则鸣年轻,体质好,没两天就出了院,谈谦也继续去上学,一切如常。只是谈则鸣再次路过他去混酒席的那家饭店时,听见有人说不知道是哪个没素质的把饭店后厨的窗户全砸了,对此谈则鸣恨不得拍手称快。
还有一个变化,在谈则鸣身上,就是他莫名其妙多了门禁。
谈则鸣出院之后,谈谦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只要没在家里看到谈则鸣,必然会出门去找他。
谈则鸣在多次被下晚自习的谈谦从麻将馆里逮回家后终于妥协,晚上九点五十,他必然会在家。
谈谦的初中生活其实过得很枯燥,他课后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也很少与同学们交流,他只会上课,下课,回家,照顾谈则鸣。
他长得好看,性子过冷,说话总是言简意赅,青春期的女孩儿可能会喜欢这一款,但青春期的男孩儿看到谈谦这样的人,大概只会和兄弟说一句,“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同龄的孩子善意和恶意都来得莫名其妙,只是善意总是温润如风,而恶意滋生太快又野蛮生长,爆发时来得毫无预兆,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谈谦遇到了一道数学难题,整节自习课都没解出来,下课后他就多留了十分钟,学生上了一天课个个归心似箭,十分钟后他走出校门,街道已经是寂静岭。
谈谦的家地理位置并不好,他每次回家都要经过一道破旧又没有路灯的小巷,只能借着点点月光和两边零星住户家里的灯光走路。
他一边思索着未解开的数学题一边轻车熟路地往家里走,走进小巷时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直到他被人拦住去路。
谈谦这才抬头看向拦路的,借着朦胧的光亮看清对方的脸,但他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他急着回家,说话也就更简洁直白些:“让开。”
那人闻言笑了一声,没让道,仰起脑袋高声喊道:“哥几个,冲哥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特装逼。”
谈谦皱眉,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对方看,发现对方脸上有一块刀疤。
刀疤脸见他退后,以为他是怕了,对着谈谦的脸打量半晌后,说:“确实是跟你爸一样都是小白脸,长这样怪不得能骗到女……”
“人”尚未说出口,谈谦已经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一拳一点没收力,刀疤脸倒在地上,连牙都掉了一颗出来。
那这还有啥可说的啊,那几人震惊两秒后立刻冲向谈谦,拳头和脚全冲着谈谦身上去,谈谦力气大,也会打架,但到底也才十四,对方人多势众,没多久谈谦渐渐吃力,身上挨了好几拳,在扭打间有人从背后狠狠踹了谈谦一脚,谈谦重重跪在地上,刀疤脸让另外几个人住手,自己却打上了头,对着谈谦拳打脚踢。
谈谦这时候脱了力,站不起来,只能抱着头任那人揍自己。刀疤脸的同伙这时候给他递了根铁棍,他接过就要往谈谦身上招呼。
“妈了个b的你们这群混账在干什么!”
这声音来得突然,谈谦错愕抬头,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爸?”
刀疤脸举着铁棍的手停在半道,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男人随手拿起一根铁棍就往这边跑来,刀疤脸的同伙反应极快,立刻吼道:“是他爹!快跑!”
刀疤脸闻言想要转身就跑,但想到刚刚那一拳又实在不甘心,又卯足了力举起棍子,“砰”地一声闷响。
谈谦惊愕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刀疤脸也没料到这一棍子会打在谈则鸣身上,更没想到一棍子下去竟让谈则鸣见了血。
他们是混混也不想真把事儿闹大,谈则鸣是个大人,如今又见了血,那刀疤脸慌里慌张扔掉了铁棍,铁棍脱手时,已经穿进谈则鸣肉里的尖刺又划拉一下,疼得谈则鸣面容扭曲,那群人见状更是觉得谈则鸣不好惹,毕竟他也算是臭名远扬,也不想着报那一拳之仇和兄弟的委托之情了,掉头就跑。
谈则鸣见他们逃跑,倒也没去追,捂着伤口还冲着他们的背影问候了一下他们的亲戚祖宗。
谈谦这时候从地上站起来,不由分说的拉过谈则鸣受伤的那只胳膊,谈则鸣疼得龇牙咧嘴,没叫痛,只是更加用力地捂紧伤口。谈则鸣没问谈谦怎么招惹得那群人,只皱着眉忍着痛说:“下次见对方人多就往家里跑,你这么点儿,逞什么能跟他们打?”
谈谦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盯着谈则鸣还在渗血的手。
“有啥可看的,走,回家。”谈则鸣说完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就被谈谦拽着手腕往反方向走。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脸色难看的谈谦塞进了一辆出租车。
他听见谈谦冷冷地说:“去医院。”
谈则鸣立刻说:“这么点伤去什么医院!不去,开门,我要下车。”
“师傅,开车。”
谈则鸣嗓门大,谈谦声音冷。司机瞬间判断出这两人谁更有话语权,二话不说便打火去了医院。
等谈则鸣打完破伤风包扎好伤口时,已经是凌晨了。
父子俩回家的路上,谈则鸣絮叨一路,反反复复骂谈谦是败家子,不知道医院都是骗钱的吗?这三百多块还不如拿去给他打麻将。
谈谦一声不吭地任由他说,走到家门口了才开口说了这一路的第一句话。
“爸爸,以后下晚自习,你来接我吧。”
谈则鸣一边开门一边摇头,“这么大个人了还接什么,你又不是不认路。”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也不见谈谦跟着进屋,一回头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谈则鸣没辙,又连连点头,“接接接,接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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