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迟暮,朝雨城不紧不慢,叫卖声仍不逊色。两人出了衣行,便步入整条香气四溢的街道,映秋更是欣喜,宛如初到人间般,向最近刻着鸭字的招牌行去。
“朝雨城,粼水夜,玄色缎子,咸板鸭。”几个孩童稚嫩的嗓音在牌匾前叫道,映秋满面笑意望着他们,一个伙计从牌匾下迎出,高亢的声音亮起:“客官可是要来份桂花鸭,里面请。”
咸板鸭又叫桂花鸭,乃是朝雨城最负盛名的菜肴,映秋自朝雨城中长大,原是别氏一族千金小姐,对这美味时常记起,甚是想念,今日便决心买下尝尝。
映秋点点头,随即回头嘱咐道:“你且在这稍等,我将这鸭带到,我们回去再吃。”别无缚颔首。
本是满街热闹的吆喝,别无缚听来却总不是滋味,她总能听见许多嘈杂污秽的声音,却并非路人出口之语,是他们心间所言。她像往常一般,竭力捂住耳朵,挡不住声音,却要隔开外来的嘈杂。
倏然间,一声音缓缓道出:“呸!几个铜臭了不起似的,我穷死也绝不为金□□做事。”听到“金□□”这个外号,别无缚心跳骤然沉坠,记忆鲜明铺开,血淋淋般痛苦。她不断回头望,只为了寻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终于看见,当年的小乞丐早已换去那一身脏乱,可他走过来时,跛着脚,表情冷漠,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原是少了一只眼球。
别无缚不禁一怔,听到他说:“都是你……
若不是你,我岂会瞎了一只眼,又怎会被他们打折了腿。”小乞丐并未张嘴,却是知道她能听见他心中所想。
别无缚无言,始终低下头,身体挣扎着陡然朝前倒去,她便扑在地上,近乎失声啜泣。
映秋刚踏出门槛,看见地上的别无缚,扔下鸭子,满眼惊愕,又甚是愤怒,连忙抱起她,心疼地问道:“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别无缚几句断断续续,丝丝点点,不成声。
映秋不明所以,又甚是气愤,朝旁人骂道:“各个都长了一对眼,却是瞎了,瞧不见人摔地上。”路人过时都当是充耳不闻,这话像是投入无底洞,毫无回响。她将别无缚推起,心中愧疚不已。
善水盯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料定此事定是那少女所为,可操控他人的法术她从未听过,莫非是何邪道?带着疑惑,她赶忙追去。巫厌此时被几个装扮艳丽的仙儿围着,她们各个皆是痴醉于他那张略带姿色的脸,一个劲的互相推攘酒杯。见善水踏步离去,巫厌顿时没了应付的功夫,皎洁一笑,矫健避开各位仙儿,溜去。
只听身后嗔道:“巫老板,你去哪儿?”另一人则失了兴致,怒道:“哼,回回如此,我看巫老板除了赏我们些酒钱,其他的岂是我们能觊觎的?”
入了后院,善水竟自觉加快了步伐,楼中的常在自己闺房接客,几步便传来不可细闻的声音。行至里间,声音逐渐没了,眼中便只一间房。“这处应当便是映秋所居。”她想,于是轻叩房门。
里面传来清亮应声:“今日不接客,请回。”善水这才想起,自己一心担忧起梦中的场景,不顾一切追来,却忘了编个拜访的理由,登时僵在原地。
“我是善水,来向您打听些事。”善水又不愿轻易离去,急道。据她了解,许多烟花场所大都有着形形色色的交易,而这些仙儿们日常接触各阶层的人,自然便有着探听情报这一行活计。只是不知这春水楼是否如此,她正忖道。
只听得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开了,映秋略带皱纹的脸探出,如此一看,却仍然挡不住她的美貌。她倚靠在门框上,十分稀奇打量着善水,说道:“我面熟你。”善水不作声,映秋道是知晓她的疑惑,补充道:“春水楼的女客,可是少见,你方才在外面想替我挡那一掌,我可看见了。”善水恍然。
此时,巫厌正追上来,映秋见状,不禁打趣道:“我道你是如何进来的,原是巫老板。快进来吧,我好好招待你们二位。”
进屋后,善水望向落下帷幔的床榻,一个人影无声的躺在里面,应是别无缚,善水想着。转头便望见一身华丽的红衣,映秋迎进二人,斟了茶,便兀自走向红衣,针线在她手里快速穿行起来。善水才发觉这红衣分明是件婚服,而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映秋穿的便是这件婚服。她有些惊慌,忙问道:“您是要出嫁?”话出口,她才觉不妥。没想映秋满脸欣慰,反倒没恼,笑道:“姑娘说话可是生分,何必一口一个您的。我这婚服啊是绣给我小妹的。”
善水依旧满脸担忧,但隔着帏帽,映秋并未瞧出任何异样。她望了望别无缚,试探问道:“今日事时常发生吗?”映秋一顿,又继续埋头绣着,道:“你说那群闹事的官爷?青楼嘛,常有的。”善水却道:“是他们自残之事,常有吗?”映秋听闻,爽快的笑着,说道:“你说这个啊……今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要说就是几里外的晁神都看不过去了,施了法让他们自作自受,哈哈哈哈,打得妙。”
听她一说,善水登时明白,映秋这番却没多想,甚至并不知晓别无缚的能力,她顿感不妙,既然她能猜到别无缚这怪异的举动,自然旁人也能料定不对劲,可此事的蹊跷又不止这点。
“这少女究竟是何人?如何操控人心?”善水看着床榻上的帷幔忖道,“映秋会因她而死吗?”
映秋这才想起来者目的,不紧不慢问道:“你说来打听事,说来听听。”还未等善水开口,别无缚便从床榻惊起,善水看出她分明是有意打断。
“发生什么了?”别无缚问道。映秋忙不迭应道:“无事,你安心歇息。”
“莫怪罪,小妹腿脚不便,又体弱,我常带身边照看。”映秋转而对善水道。别无缚似乎有些害怕,不断打断善水的话,善水只好欸乃叹道:“既如此,我其实也并无何事要打听,只是方才那一闹,我瞥见别小妹鼻子流了些血,才编了借口来瞧瞧,十分抱歉。”此话说来合情合理,映秋并未起疑,反倒是床榻上的别无缚突然坐起,很是不安。
“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如此惊慌?”善水按耐住欲要破口的话,“杀人了?”她朝别无缚走去,只见别无缚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震惊。映秋见小妹状态异常,挡住了善水的步伐,客气道:“姑娘,没事便回去吧,小妹本就体弱,受不了罗唣的环境。”
巫厌在一旁瞧下来,心里也猜了个大概,却始终不发一言。映秋为转移善水注意力,见着他道:“巫老板坐了一晌,也不说话,我道你是陪这姑娘来的不是?要我说啊,巫老板分明同我不差几年岁,却看着始终和初见时一样俊俏。楼里都知道您从来不爱女色,原来这厢,开窍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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