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过,除粼水以外,无论东西市,俨然是一派寂静。只听得一慢一快三次打更声,此外便传来一阵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只听得一阵啜泣,呜咽幽怨。仔细听来,却不是一道声音,似有数计的哭喊,此消彼长,叫人毛骨悚然。两更夫四目相对,循着源头走去,驻足在干宅门口,其中一个便道:“这乃侍郎的宅邸,我们当少管闲事的好,快走罢。”另一个却道:“都说这干侍郎性情大变,再听这诡叫,近来又怪事频频,你不觉蹊跷吗?”“那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你不走,我便走了。”
一个离去,另一个却还探耳去听,似要听出何缘由来。倏然间,一只手扼住他的喉颈,直至他双目爆出,头折断悬于脖上才止。那人随即将他拖入院中,发疯般吃起来。
而那不间断的哭叫更加猖獗,那人兀自啃食,丝毫不惧院中众多的怨魂。它们嘶吼着朝他扑去,每一声都悲痛欲绝。眼见怨魂已触到他身体,他竟双手一拉将它们撕裂成几段。这下,呜咽便成嘶吼,怨魂伏在地上动弹不了。
吃罢,他抹净嘴边的血迹,听得一阵动静,道:“何人?出来。”
一袭红衣夜色中轻踏而下,容貌俊俏,眉目间满是笑意,几分悠然。看清来者相貌,那人嗤嗤笑起来,因面容被散乱地头发紧紧拢住,笑声听来让人不寒而栗。
“殷判官,你收我不得。”那人道。“你如何知道?”他怒道:“我乃震王大人所管,关你他妈的什么事!”
此人虽一副官员模样,但话语间无不透露出粗鄙之气。说着,他登时褪去人皮,露出一身黑毛,其貌不扬,身材矮小,一只脚站立于地。殷儒钰不动声色,似乎早有预料。那鬼四足并行,姿态颇丑,向他横冲而来。殷儒钰从容不迫抽出判官笔,向它刺去,惹得它向左一避,狠狠地撞在了门柱上,接着他转身又是一冲。
殷儒钰幻出一只器物,与那日永昌里茶肆所幻一般。只待他指尖撮出一团青火,燃起炉中蜡烛,一缕白烟细细流出,不过鬼怪冲来的间隙,白烟早已倾泻而出,汇聚成一般女子轮廓。
鬼怪发力击去,却被白烟格住,它瞬即换掌打去,仍旧无用。白烟霎时间变黑,凄厉叫喊声不亚于方才数计的怨魂。鬼怪吼叫几声,欲逃窜而去,却被黑烟死死扼住。
“业镜昭彰,善恶自偿;法临此际,尔当钦承!”殷儒钰手持生死簿,正颜厉色道,“山魈十石,你可知罪。”
此刻却听得咔嗒声响起,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立于檐上,双掌向下,十指不徐不疾上下拨动。他纵着一具木偶朝黑烟尽头飞去,黑烟这下松开那鬼怪,转而扑向木偶。少年却灵巧一挑指,黑烟扑了个空。
鬼怪瞧见时机,迅速脱身逃去。殷儒钰见此,神情恍动,将身来到少年面前,只判官笔一点,少年不及闪躲,忽的手指不再动弹。原来将他穴位点到,全身一动也不能动。
“小家伙,追到此处来,当真还不死心?”殷儒钰面带笑容,话语却冷冰冰。
少年言语不得,胸口钻出的木偶却道:“殷判官,你好生胆大,竟敢使青经烛这等神器豢养邪祟,真有辱你判官身份。”语罢,木偶作如少年一般的手势,四面无数的鬼魂瞬间聚拢而来。攻势皆朝殷儒钰,只是未见他出手,便被眼前一黑一白两者一一收服。
“这些杂碎,全无气力。”说着,那木偶双手一甩,“字桑,我先去也,待你脱身再来寻我。”
黑白无常范、谢两者行过礼,正待殷儒钰掐灭青经烛,才道:“此木偶怪矣,竟能将十里八方的鬼魂给召集前来?”殷儒钰道:“善操纵木偶戏,更善操纵意识,此法颇为诡异。”
黑无常范衡煞这厢想起巫厌交代之事,道:“神鬼大人将这邪祟交于您。”白无常谢归引便从袖间拿出锁灵盒,将邪祟释放出来,并道:“此人刘观。”
几番思量,殷儒钰道:“收起来罢,不过普通邪祟,交于通界司处置。”范、谢应允后,随即赶着邪祟、鬼魂入了阴间。
至于字桑,仍一动不动,嘴里试图吐出几个字来,却终不能。殷儒钰笑道:“你几番抢夺青经烛所为何事?”字桑有口却不能出,着实憋屈,惹得赤色瞳孔越发明亮。殷儒钰解了他的穴,随即扔出缚妖丝将其捆住,一套动作下来,他来不及反应,只瞪大双眼不住挣扎。
“与你何干?”他道。
殷儒钰又笑道:“你可知你将我好容易抓的鬼放跑了,我得治你的罪。”他道:“你收不得我,赶紧把我放了!”“我何时要收你?我就将你关到此处,叫你走不得。”说着,殷儒钰将他送进屋中,门外附上一张符咒,便飘然而去。
这下再到九方家已是第二日,善水细细想来,此事定然不简单,而兜来转去,只能从九方家找突破口。
她来到门口,趁着四下无人,便决定翻墙而入。九方宅院布局错落有致,前方迎面走出一群下人,善水顺手推开身后的厢房,避了进去。
她转身的一瞬,神情顿时变得柔和,眼中尽是悲悯。只见九方芩如同睡梦般躺在床上,脖颈处赫然有着一道勒痕,善水正想伸手触碰,老主母一群人竟猛地推开门,怒气冲冲道:“好啊!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日我甭管你与巫厌有何干系,既然来了,就得以死向我孙谢罪!”
眼见下人们纷纷冲上前来,善水不得不奔出门去,抽出剑来抵御。冲来的人愈多,她便深知寡不敌众,这下纵使自己武功再强也会被消耗殆尽,她便收刃抽刀,迅速挟了老主母,并道:“我知晓您…”
不料老主母反抗道:“呸…你怎会知道?今日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你们这群窝囊废,顾忌什么,上来杀了她!”下人听得此话仍旧不敢动弹,生怕善水伤了老主母。
善水握刀的手止不住颤抖,帷帽下一双眼睛翕动,她急道:“只求老主母告知我九方家主死因以及树妖藏匿何处。”
“哼!你杀了我孙女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笑话,你现在一刀抹了我。”
语罢,善水紧握的手陡然一松,匕首落地,只清脆一声,众人蜂拥而上,善水便成众矢之的。
老主母当即挥剑,她却喊了声:“水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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