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老主母手随即一顿,心里明白,以己之力向水妖寻仇是不可能的,亦不想再生事端。故将错就错,不如把罪名冠到善水头上,轻易杀了她,为九方芩,自己良心上尚也过得去。可这一切终究是荒诞至极,老主母这番醒悟过来,眼里终止不住泪水。
“罢了。”她道:“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不想知道,走吧,我今日放了你,往后也别再找过来。”
“只求老主母相告。”善水仍道。
老主母却不回头,径直朝厢房走去,待到门口,善水又道:“只求老主母相告。”她脚步一顿,似是有些动摇,却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动静,回头才看见不远处柴房顶部被无数枝条扎开,旋即树妖破瓦而出。
“不好。”老主母暗道。倏然间,树妖便已冲上前来,下人们一齐冲去却都被击倒,宅院内霎时满目疮痍。
善水见状,拔剑骤起。树妖展枝袭来,她一招“铁板桥”躲去,又转而朝她下盘攻去,她便轻功上墙,一剑斩断他的枝臂。
老主母见两人一招一式斗得紧,无从下手,只好干皱眉。这时善水突然开口:“可有黄纸笔墨?”老主母情急,回:“有!”快速命人拿去。
善水退下,接过纸笔,便迅速画符。写罢,嘴里念念有词,黄纸上的符咒陡然扭动,随即剥离纸面,朝袭来的树妖飞去。树妖本欲出招,却突然悬在空中,转而幻回原形,跌落在地。
善水:“此咒可让他暂时清醒,此间,需让其恢复理智。”
老主母神色不定,几番斟酌下,才上前拱手:“如此,此事说起来,颇为羞愧,既然得你相救,就告诉你也无妨。”
“起初,那水妖带回了我儿的尸身,她告诉我是关津望杀害了我儿…”说到此,老主母怒目圆睁,不住哭泣,“九方一族分明誓死效忠清中党,他却因我儿撞见他收受贿赂而惨下毒手,我儿啊!”
善水问道:“清中党?”
下人上前搀扶老主母,她继续道:“想必你应知晓,朝廷如今划分两派,分别是清中派和进中派,我九方一族世代为商,关望津又好与商人结交,我们自然…,没想他…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善水:“关津望司粮食,又是清中派党首之一。”
“不错。”老主母“水妖便是干忠仁的手下,他们所属进中派,本与我是敌。我虽感激她保住我儿的尸身,可她竟杀我孙,如今,我九方一族再不为任何党派!”此话虽愤懑不已,却有诸多无奈。
“您还记得水妖带回九方家主尸身时,说了些何吗?”“她只道关津望手段残忍,她极力请求干大人才保住我儿尸身。还有那日她命我将粼水的树妖抢来,所为何用我却不知。”
至此,善水已然知晓,水妖行凶杀害树妖之女后,为防后患而派人将其掳走。她又问:“九方家主尸体被带回来时,身上可有伤痕?”
“脖间有处勒痕,不过形状奇怪。一定是那个狗娘养的!”老主母仔细回想起来,“我的儿啊…”
善水听罢,朝厢房走去,老主母紧随其后。只见善水伸手抬起九方芩的下巴,勒痕暴露无遗。老主母见状,只觉胸闷气短,四肢绷直就往地上倒去,善水及时扶住。她哭道:“晚了,一切都完了…”
老主母已然明白九方十及九方芩都是为那水妖所害,而自己竟被她戏弄,落得如此下场。“这个女魔头,她为何要杀了我儿?我就不该轻信了她,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我…”她话语陡然定住,随即呜呜啜泣起来。
“您,节哀。”善水轻声道。她望着九方芩的尸体,不禁忖道:“倘若一切都是水妖所为,那定是干忠仁所指使。可身为朝廷命官,他为何杀害诸多百姓?这下水妖身份被揭破…”想到这,她转而对老主母说:“您现在不能留在这,快离开。”
还不等善水解释,一下人便上前道:“城中传讯来说干大人失踪了。”身处于党派之争中,九方家对于朝野消息当是十分关注,而悲痛欲绝的老主母这下无心顾忌,下人只好退去。
善水听闻,顿觉此事蹊跷不止,一时间竟有些疑惑,她向老主母嘱咐几句,便急忙奔向东市。
东市人影绰绰,都汇聚在干府门口,善水本以为只是些看热闹的百姓,没想他们却各个愤愤不平,喊道:“你们不会以为给点钱就能打发开我们,如今那狗官被抓,姓干的不知所踪,是不是心虚躲起来了?”
“就是,我儿如今还不知所踪,是不是被那姓干的给害了?”
“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们就将这砸了……”
……
倏然间,喧嚣声骤降,一众人目光向远处而来的马车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柴瘦却着华冠丽服的男子由人搀扶下来。他面容温和,然眉宇间尽露锋芒。“想必此人便是当今江澜国皇上。”善水心道。
众人见来者,蜂拥而上,有的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皇帝见此不忍,眼眶竟泛起红光,忽地单膝跪地,众人登时惊骇不已,只见他瘦弱的身形被震的一晃,说道:“百姓之苦,乃是我江澜之悲,下人**,乃我之失责矣。我知晓诸位求之无门,已将涉事官员判罚并当场审问。寻亲之事亦不耽搁,此次前来,只为赎罪,不求诸位原谅,但求给出交代。”此言虽真切万分,可百姓愤恨积郁良久,仍有谴责批评声此起彼伏,皇帝也不恼,颤颤巍巍站起,往干府走去。
穿过大门,只见正厅门槛前落了一摊血迹和一张符纸。一个断了腿的仆人被抬到皇帝面前,他脸色惨白,神情痛苦,艰难行礼:“参见…”
皇帝抬手制止,他便继续道:“小的今早叫干侍郎起床,却不见其人,随即寻去大厅,见得门上贴着一张符纸,没多想便揭了去,开门后竟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蹿去,我的腿便…断了?!”那人说着,面露惊恐之色,不一会儿便晕厥过去。
善水想起那夜携带傀儡的少年,听此描述,应是同一人没错。她随即上前查看仆人伤势,切口完整,力道之大,竟连骨头也被斩断。这时,人群中一妇人说道:“我见过那小孩,在西市。”
皇帝示意那妇人上前,她便继续说道:“参见皇上。我老丈人在西市做点小买卖,别看我年纪不大,早就是个寡妇了,跟着老丈人帮忙活计。”皇帝会意,赏了那妇人些银钱,她才又说道:“也就前几日吧,一个小孩骑着驴冲进西门,哎呦…可怕,他把那驴头搞下来了。”说着,她拿手帕捂住嘴看了眼仆人,“不知怎么弄的,就和这一样,切得很平整。我当时就报官了…”
说着,一行人被押上前来,放眼望去皆是神色惶恐,垂头丧气。原本吵闹的大厅伴着窸窣的铁链碰撞音噤了声。待到皇帝面前,一人竟挣开侍卫,向他猛冲过去。正当众人都以为那人要行刺皇帝时,他竟忽然跪下,死告活央地哀求道:“皇上,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全都是干忠仁指使的,是他…是他命人和我说人口失踪不用管的,我不知道人都是他杀的…我是无辜的!”
得知亲人已死,百姓们各个泣不成声,有的嘴里不饶,已向前冲去,侍卫极力阻拦,却抵挡不住。
“肃静!肃静!”惊堂木拍了几下,却不见安静下来。
混乱之间,善水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干忠仁命人告知你,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说着,他陡然抬头,眼里满是求生的**,“我知道我知道…她总是带着一个诡异的小孩。”他扭动着双腿,跪至善水面前,祈求道:“你能救我是不是!我没罪…我什么也没干…”
“你没罪?”皇帝震怒:“我问你,擅自收受百姓钱财是为脏罪否?”那人不敢再言,止不住颤抖,其他同谋见状,也是纷纷跪地,低头不语。
“伙同干忠仁故杀百姓是为死罪否?”
那人辩解道:“我没有…我不知情…”皇帝神情严厉,问道:“你可知罪?”见他不答,又问道:“你可知罪?”压迫的氛围笼罩在犯人之间,却无一人应答。皇帝摇摇头,下令:“大辟,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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