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危澜讨厌这句话。
那天不是晴天,从早上一睁眼,推开窗见到的就是乌云蔽日,天空昏暗极了,将要大雨倾盆。
可这没有打消女人离开的想法,她埋头收拾行李,不要别人帮,固执地、坚定地非要今天走。
“嗯。”危澜回话的嗓音有些哽咽。
她固执地跟在女人身后,在房子里来回走,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到最后,整个房子里再没有一件女人的衣服、鞋子、包、项链,什么都没了,干干净净像是女人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危澜倔强的黏在女人屁股后面,眼睛盯着女人的每一个动作。
“冰箱里有给你留的菜,晚上记得热着吃,还有阳台上晾的衣服你别忘记收,我看今天得下大雨。走了啊。”女人收拾好了行李,提着箱子走了。
“妈... ...”
危澜还有话没说完,但女人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了,她带走的行李里没有一件与危澜有关,也没有一张合照。
她是想远离我吗,危澜心想。
“妈——”
曾经有很多次,爸妈吵架,妈妈赌气离家出走,他们谁都不管她。危澜也从没开口叫住他们。
这是危澜第一次开口,只换来了妈妈伸出手臂挥了挥,她连头都没回,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干净利落的走了。
危澜也没有追出去,她不敢。她只能缩在房间里,从窗户那瞟一眼载着女人离开的出租车,也只是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就好像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妈妈就没有离开一样。
冰箱里有妈妈特意给她做的晚饭,阳台上晾着昨晚洗香的衣服,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妈妈又一次抛下了她。
爸爸也不愿意回来,房子空荡荡就剩下危澜一个人了。
还没等到晚上,危澜没来得及吃妈妈给她准备的晚饭,她就被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了。
衣服也没来得及收,危澜就被催着走了。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爸爸说,怕没人照顾她。
可危澜从来不需要他们照顾。
到了爷爷奶奶家,大家心情都不好,没人顾得上她。
不过二楼的房间一直给她留着,床上是昨天新晒的被子,床单、被罩都是新洗的,甚至玩偶娃娃都被贴心地放回了原位。
危澜一头扎进了充满阳光味的被子里,就那样睡着了。
这天,没有人来叫她吃饭,也没人说她不懂事。
到了晚上,酝酿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落下了,狂风大作,雨滴狠狠砸进玉米地,活成一摊泥水。
就像她今后的人生。
“你能不能别走... ...”危澜小声呢喃。
“什么?”方绪枝弯腰,低头将脑袋凑到她嘴边。
“没什么,我说...你快回去上课吧,别被记旷课了。”
“那我走了啊——”方绪枝说完就往门口走,手搭在门把手上,就要打开,“菜都给你放冰箱了,你晚上热热就行,鸡汤会自动跳保温你不用管它,别忘记吃啊,你别嫌麻烦。”
“知道了。”
“那我走了。”
门被打开了。
方绪枝一脚踏出了门外。
“哎,”危澜走两步向前,“你...我不想刷碗。还有那个锅,那本来是蒸米饭用的,这下被鸡汤搞得全是油... ...”
“我知道了。”
“嗯?”
“明天周六我没课,来帮你刷锅刷碗。”
“嗯!”
“再帮你洗衣叠被,洗手作羹汤——”
“噗,像个碧螺公子。”
“笑笑笑!”方绪枝又走回来,屈起手指非要弹危澜脑门。
*
“你谈啦?”
危澜吃过晚饭,刚要出门丢垃圾,推开门,就被楼下热心邻居堵在了门口,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阿姨,您可别胡说!”危澜小声恼怒。
“我胡说什么啊?那中午那会儿是不是有男人进你家啦?那聊得那么热络,我在下面听得真真儿的!”
老房子隔音也太差了,危澜想。
“我还以为是你家进贼了,都想提着刀上来,一出门又看见那小伙子提着菜回来的,大兜小兜的,还是这么热的天,这恋爱谈的挺甜的啊!”邻居笑开了花。
危澜听到她说的话,还是很感念她的善良,还帮她和室友留意着安全。
不过阿姨实在是脑补过度了呀 !
“那个是我哥!”
“亲的?”
“不是。”危澜低头小声道。
“那你这不正好近水楼台嘛!”邻居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瓜子磕着,还不忘分给危澜一点。
“他...他还是学生呢!”
“那是你有本事,哎,他不是你哥吗?”
危澜“嗯嗯哈哈”地一通乱扯,终于把邻居打发走了,也终于纠正了她那“谈恋爱”的说法。
“你跟我胡扯呢!”
邻居丢下这句话,就兴致缺缺地下楼回家了。
危澜叹了口气,丢完垃圾继续回房间躺着。
谈恋爱?
开玩笑。
危澜回顾自己这一生,也只在小学的时候被人表白过,她当时连恋爱是啥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在起哄声中同意了,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那个男生每次见到她都躲着走。
危澜完全无法想象,和一个男的聊天谈心?和一个男的逛街?和一个男的手拉手,亲个嘴?
危澜忍不住只摇头,这简直太恶心了。
亲嘴的时候都是口水啊!拥抱更别说了,男生身上的那个汗味,那全是细菌啊!
谈恋爱时不可能的。
危澜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打开手机,划过一个个短视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想看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自己不知何时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行字:“女生第一次恋爱如何开展?”
危澜内心一阵无语,她也是迷糊了,莫名其妙地去看这些。正要关掉手机,又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吱呀:明天一起吃个饭。
危澜心突然砰砰跳起来,手指一滑点开了一条视频:如何快速追一个人,第一,以朋友的身份约她吃饭,看她答不答应……
危澜:……
方绪枝肯定没看过这种视频!危澜正想着如何拒绝,说腿疼?那方绪枝肯定会直接带着郝姨来敲门。
先不回信息,等到约定的时间过了再回复说没看见消息!
危澜正打算这么干,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吱呀:我妈要请客。
危澜:……
你能不能一次性发完啊!
哈哈:好啊,什么时候?
吱呀:明天十一点去接你。
哈哈:啊...这样啊·-·。
吱呀:礼物我买好了,就说是你准备的^-^。
哈哈:*~*。
吱呀:#—.—#。
*
果然,有方绪枝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房间外响起开关门的声音,是安卿晨下班了。不过,今天竟然没听到她说话,一般来说,她的声音会和关门声一同响起。
可见今天心情不好。
危澜把自己从庄上拔起来,打开门、探出头:“你回来了呀!”
果不其然,安卿晨走向房间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已是忍到极限了,泪水像开了闸的大坝奔涌而下,她冲过来抱住危澜。
“澜澜——”
危澜搂住向她扑过来的安卿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这是?你们科主任又压榨你了?”
安卿晨哭得泣不成声,她这个样子也表明危澜猜对了。
“呜呜呜,我…我都连上七天班了,她答应我下周给我调休,结果她说要我帮她代班,要我在连着上到下周五,还把调休取消了!呜呜呜呜呜~”
“我来这里干这个破实习,不仅不发工资还要给医院交钱,还遇到这种烂人把活都推给我干,她就在一边玩手机,气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危澜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不停的拍着她的背,摸摸她的头发。
危澜是很幸运,遇到的医生都是好人,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但她们能怎么办呢?她们只是实习生,还要靠着实习证明才能拿到毕业证。
“我要去找我爸告她状!呜呜呜呜呜——”
哦,对了,差点忘了安卿晨家就在这座城市,她是托关系进这家医院自主实习的。只是安卿晨觉得父母每天管她太不舒服了,这才出来租房住。
安卿晨说,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干什么都要和父母一起,她一个同龄朋友都交不到。
是这样的吗?危澜没有这种记忆。
果然啊,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要什么,你千方百计求不得的,或许恰恰是别人费劲力气想要逃离的。
“你快别哭了,”危澜笑着说,“都累一天了,别再让这种不值得的人占用你的时间了。锅里有给你留的鸡汤,独家秘方,老好喝了!”
“真的吗?我要去尝尝!”安卿晨吸了吸鼻子,立马把包往危澜怀里一丢,跑去厨房洗碗盛汤了。
“你小心烫手。”
“还有这么多啊,你不会是骗我的吧?真那么好喝你会给我留这么多?”
因为方绪枝熬太多了,危澜默默想,或许他一开始就把这位室友考虑到了。
“那你少喝,给我留着。”
“哇!这么好喝!一点儿都不多,这还不够给我塞牙缝的呢。”
安卿晨边喝汤一边还不忘腾出嘴来问危澜:“你这是哪里的秘方啊?分享给我下,宝宝~”
“我家的秘方,不外传。”危澜背过身回房间,不顾安卿晨的央求,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什么秘方,危澜怎么会知道?改天要找机会去问问方绪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