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八月份,南方最热的时候,太阳毒的能煎熟一个鸡蛋。
方绪枝就站在马路对面,往这边眺望,太阳照得他眯起眼睛。
他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短袖,下身一条工装裤,头发倒像是特意打理过的,是网上比较火的帅哥造型,就是天太热,都被汗水打湿了。
“行啊危澜,刚好就往外跑。”他说。
“哎呦,还是有点痛的。”危澜嘴里喊痛,却面无表情,她现在有点心烦,可能是热的。
“那你刚才还跳?”
“我就试试。”
“试什么?”
“试...试试看医生缝的牢不牢固!那总不能被我一蹦就开线了?”
方绪枝:... ...
“要不你扶我下?”危澜不经意间伸出手,眼神却是闪避。
她现在身体很好,没问题,非常健康,除了有点肠胃炎。她或许不应该远离郝姨他们,她或许可以把郝姨当做家人,把方绪枝...当作哥哥。
但方绪枝只是看着她伸手,不说话,也不做回应。
好吧。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你干嘛?”
危澜被方绪枝忽然半蹲到她面前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
“上来,我背你。”他回头笑道。
“我家还挺远的。”危澜不太想这样麻烦他。
“没事。”
“那附近在修路,不太好走。”
“那就更要背你了。”
“可我,我现在不打算回家,我想去买点菜。”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买了菜给你送来。”
“我室友都是女生!你一个男的不太方便。”
“我就把你房门口,不进去。”
“我... ... ”
方绪枝直起腰,面对着危澜。危澜心虚,眼神不自觉像一旁撇去,可她视线落到哪,方绪枝下一刻就出现在哪儿。
“你还有什么借口,一次性说完吧?”方绪枝抱着手臂,两腿交叠,倚在一旁的树干上,笑着看向危澜。
"那棵树经常被一只小白狗标记,今早出门我还看到它正抬起对着树干... ..."
“哦。”方绪枝弹射起身,离那棵树远远的。
“别岔开话题,上不上?”
“好吧。”
“看你这三辞三让的,跟我强迫你一样。”方绪枝小心地避开危澜的伤口,把她背了起来。
“我有吗?”
“有!”
“是吗?”
“是。”
“好吧。其实我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呵。”
“?”
“你小时候用泥巴呼我脸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那泥巴还是用小狗的尿... ... ”
“啊...哈哈。”
危澜歪头挠了挠头发,虽然她头不痒、头发也没乱。
*
“你家这路是挺难走啊。”
方绪枝背着危澜,回头看自己在刚铺好还没干的水泥地上留下的一排脚印,若有所思。
“这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危澜也回身看那一排脚印,因为是两个人的重量,脚印格外深。
“不会被骂吧?”她往下缩了缩。
“不会。”
“你怎么这么笃定?”
“他们修路却没有考虑到居民出行问题,没有预留通道,这是他们的错。我们要走路,留下脚印也是无可避免的。”
“你说的对,”危澜蔫蔫低下头,“就是很可惜,弄脏了你的鞋子。这些石灰水泥的应该很难洗吧。”
“没事,我妈今天下午就到了,她肯定有办法,到时候听她指挥就好。”
“哦,啊!郝姨怎么来了!”危澜惊讶之际用力拍向身下人的肩膀,发出“啪”的脆响。
“嘶——”方绪枝眉头皱成了一团,“危小澜,你要谋杀我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我背上,咱俩只能同归于尽!”
“对不起。”危澜语气满是愧疚,伸出手帮他揉着肩膀。
“骗你的,其实不疼。”
“啊?”
“你又上当了。打人的时候,声音越响越不疼。”
“真假?”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可是学霸。”
“那勉强信你一回吧。”
“你看,你又轻易相信我。”
“那...那我当然相信你啊!我……”危澜卡壳了,她还有些气愤,方绪枝可能是闲的,总是喜欢骗她。
“你什么啊?”
“我...们买个礼物送郝姨吧。”
“哦,我出钱你挑?”
“没错!”
“抠门。”
*
一想到郝姨要来,危澜就想起放在快递驿站还没取的一堆补品。
她受伤的第二天,郝姨就打电话过来了,急得都要哭了,不用猜也知道是方绪枝告的状。然后危澜就陆陆续续收到好几条快递消息,全是郝姨买的补品。
郝姨说,就是她平常身体太虚了,所以很容易就受伤,要好好补补。还说,像方绪枝那样的才好,很抗揍。
把危澜逗笑了。
危澜没说,像她这种流血的伤,最好还是不要补,要不然血越流越多。
“到了。”方绪枝蹲下身将她放到地上。
危澜站稳,一转身看到他脸不红气不喘,只是下巴上滴下汗珠,甚至还双手一摊,朝危澜轻松一笑:“怎么,这么瞧不起我啊?”危澜看着他那文静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嘀咕:那补品真这么管用吗?
等她伤好了也要吃起来,郝姨买了那么多,可不能浪费了。
等她伤好了,一定要约方绪枝一起去爬山,然后比赛谁先到山顶。
她都想好了,在方绪枝爬的气喘吁吁的时候,她去坐缆车到山顶,然后在边看风景边吃零食慢悠悠等他爬上来,嘲笑一句:“你不行啊!”
“噗,哈哈。”危澜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意识到身边还有人,忙低下头去抿嘴,手忙脚乱不知道在忙啥。
方绪枝就站在一旁,抱着手臂,扬起嘴角看着她偷笑。
“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危澜不说,只看着他笑。
“还傻笑呢,快进去吧,瞧你满身汗。”他说。
“你别睡着了啊!我现在去买菜,待会给你送来,还得劳烦您给开门。”
“知道了。”危澜嘟囔着进去拿了一杯冰饮料给他。
方绪枝看着递饮料的那只手一脸无语:“搞得我好像是上门修空调的。”
“那... 你进去坐坐?不过只能进我房间。”危澜侧身。
“不了,等忙完你,我还要赶回去上课。走了,等我啊!”
他说着就转身下楼了。
上课啊...
危澜举着的手垂了下来,手里篡着他没要的那瓶饮料,转身关了门,将饮料随手扔到了桌上,将自己扔进了床上。
危澜摊在床上,视线总忍不住去看那瓶饮料。
在冰箱里时,明明那么冷,瓶身却干干净净,现在将它拿到外面,温度那么暖,水珠却从瓶身淌下,哭得体无完肤。
还弄湿了桌布,滴到了地面,别人一踩,就被脚步带的到处都是水渍。
真是麻烦,它或许就应该老老实实是待在冰冷的冰箱里,永远不要出来。
不至于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砰砰砰——”是敲门声。
方绪枝回来了。
危澜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真被方绪枝给说中了,他要是再晚来一会,她真要睡着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方绪枝。”危澜刚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她一抬脸就看到了方绪枝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向她。
“呵。”
危澜:... ...
她就知道。
危澜低下头去扒拉方绪枝手里的菜,芹菜、黄瓜、白萝卜、冬瓜还有一只鸡。
全是她不爱吃的。
“你就别挑了,我看其他菜都不新鲜了,就买了点看着还不错的。”
“你家厨房我能进吧?”
“啊?能...吧?”
“我先把鸡炖上,回头等个一两小时你自己别忘了喝,还有这些菜,我做点清淡的你别挑食啊!”
“知道了——”危澜拉着长调进屋给他找了个小风扇吹着,厨房客厅都没空调,夏天能热死。
所以她平常都是吃水煮的,不管什么材料洗好了往锅里一扔,定好差不多的时间,等熟了就拿调料一浇就完事儿。
这还是比较丰盛的情况,她日常是吃酱油沾鸡蛋,只有水煮蛋,因为菜还要洗。
没花多少时间,方绪枝就把饭菜做好一半了,香味充满整个厨房。
几天前,她还闻着邻居家的炒菜香哭鼻子,现在...菜是专门炒给她的。危澜脸上挂满了笑,此刻一点也不觉得热了,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一个家啊。
她小时候也幻想着,妈妈一旁做饭,她凑近了去尝第一口,然后吃完饭她和妈妈一起做手工,看电视剧,爸爸去收拾厨房。
好幸福。
危澜看着方绪枝的背影发呆,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让时间停留在这一段,再往后,他就要走了。
“发什么呆啊?”
危澜脑门一痛,回过神来,看着方绪枝敲她脑门的手收了回去,开始解围裙。
现在是下午两点零八分,危澜刚刚看了挂在客厅的表。太阳还是横在日中央,与正午是有所偏差,但肉眼所见不明显。
厨房朝阳,有一面墙的窗户,阳光照进来,照到方绪枝身上。他的鼻尖在发光,他的手指也在发光,他的发丝被阳光染成了棕色,他浅发色也挺好看的,危澜心想。
“菜都做好了... ”方绪枝将解下的围裙挂回原位,把菜盛出来,洗了锅,打扫好了卫生。
危澜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有什么东西能堵住他的嘴?有什么能让时间暂停?
没有。
事件只会照原本的时间轨迹滑行,速度快得让人无法去追,但是看着那道横沟,就望而却步了。
“我走了。”他说。
“嗯。”危澜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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