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叫她把性子收收,她就听话照作。
“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进去挑个空位坐下吧!”
李楠月听夫子的话进去,现在只剩下俩个空位,一个在季子路旁,一个在李元枝旁,她往前走的步子顿了一下,思考该坐谁的旁边。
李元枝抬眼看向李楠月的瞬间,眼中刹那间泛起明亮的涟漪,眼眸瞬间被笑意填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满眼都是被深深藏住的欢喜,李元枝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能让李楠月坐在他旁边。但好在他还算了解她,刻意地露出挑衅的目光看着她,故意让她不爽,知这样她就会怀着一个报复的心过来。
李楠月从一群打量、好奇的目光里一眼就注意到李元枝向她投来的那独一份的挑衅。
她抬眸,眼神似冰刀般射向挑衅者,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似笑非笑,眼神满是不屑。心中暗暗自嘲:(我今的这性子呀!怕是收不住)
她重新迈起步子,明媚的阳光洒下,映着她扬起的下颌,她脊背挺直,头颅高昂,眉眼间尽是骄矜,莲步款款,途经之处,旁人纷纷侧目。
就如同李元枝心中所想,李楠月步子停,是停在他身旁。两人视线交汇,仿若实质的碰撞,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右手“啪”地撑在桌上,身子微倾,居高临下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眉梢高挑。
李楠月用着只有俩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道:“太子呀!你做到了,成功把我引了过来…”
李元枝神色淡然,不紧不慢抬眸,轻笑反驳她:“长公主还真是……爱胡思乱想和自作多情呀!”
李楠月垂眸她微微眯起双眸,那目光如细密的筛网,上下打量着对方。几秒后轻笑一声,看破不说破,绕到李元枝旁坐下。
开课之初,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方正光影,先生于讲席上滔滔不绝,讲着经史要义。
许安听着听着,目光渐被窗外银杏吸引,金黄的叶片如蝶般在风中摇曳,一转眼,半节课已然消逝,那方光影已悄然挪移,时间如潺潺细流,无声溜走。
后半节课,夫子坐于台上,提了个辨论是:“人遇事是先顾情还是顾利”
先生提问,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李元枝坐在位上,身姿笔挺,他神色沉静。
面容庄重,目光平和而深邃,略作思忖,条理清晰地作答:“应先顾情,人情世故为为人处事之根本,利为暂时,情才为长久”
李楠月,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单手支着脑袋,手握笔在纸中画王八。
等李元枝将话说话后,才不紧不慢地反驳:“太子的观点得论情况,若利大于情呢?在这种情况下感情就开始像一个身外之物,说抛弃就可以抛弃…”
她特意回眸看了眼李元枝。
李元枝注意到她的动作,也装作不经撇了一眼,微微颔首,从容不迫:“若一人只顾利,而不顾情,那么这个人只能在短期内获得一些好处,但在长期来看,他会失去得更多”
王八画好,她将笔放下,身体微微向后靠,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扶手,发出“哒哒”声响。
“在做决策或判断时,要考虑情的秒弊得失,权衡轻重最后做出最佳选择,遇事时,若情、利做不到两全,情感就成为一种束缚,让人在情和利面前左右不知该如何选……”
她垂下眸子,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继续道:“……利是顾己,情是顾他,对我而言己为重要,利应在情之上……”
她再次拿笔在画好的王八下写字。
静静听完后,李元枝才开口说话:“顾情顾利得因人而意”
李元枝撇向她时看到的是,李楠月在画好的王八上面写着“李元枝”三个字。笔下字迹,笔画凌厉张扬,起笔处锋芒毕露。
李楠月看着自己的杰作,自己先是被逗笑了,李元枝撇了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看向她,眼底尽是温柔,收回目光,回想她的笑也在下意识地陪她笑。
许安看着两人的相处心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相看两厌吧!怎么看都感觉是对关系挺好的姐弟呀!)
秋夜,墨云如涛,翻涌着将天幕遮蔽得密不透风。秋风似厉鬼呼啸,卷过古旧的亭台楼阁,刮得窗棂“嘎吱”哀鸣,冷月高悬。
是跟昨日一样的夜,风过处,雕花窗棂上的帘子剧烈晃动,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月光惨白,透过翻卷的帘子,在地上投下凌乱光影。
这压抑的氛围,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人紧紧裹缚,令人窒息。
昨夜传的是沈将军的死询,今夜是他遗体归,迎接而来传的是他叛国的“罪名”。
那场战是沈将军领兵打的,几万的精兵在他手上,怎么想都会是场非常顺利的仗呀!但他却差点带着那几万的精兵全死那,若非是同去的大皇子及时止损,恐怕是吴月送往儒北质子。
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能给出答案的人已经死了。
这事呀!原是一人知一人传,算是一人的秘密,不到一个时辰们功夫,成了满临安城都知道秘密。
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影影绰绰。李楠月跪坐在桌前,面前的蜡烛泪,顺着烛身流淌。
她凑近烛光,眼睛紧紧盯着纸上的字。那字在烛光的闪烁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烛光的跳动使得纸上的影子也随之舞动。
纸中内容正是现如今临安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沈将军“罪行”。数日前敌军压境,沈将军却按兵不动,暗中与敌方勾结,出卖了至关重要的军情,致使前线将士们腹背受敌,伤亡惨重。
昨夜里的李楠月,是哭,哭的一夜,喘不来气的,今夜她是平静的,平静的可怕。
她眼中的平静是暴风雨来前的安宁。
对面的贵妃,目光紧锁着她,眼神复杂难测。深邃眼眸中,既有对叛国之事的震惊,又有对她的担忧与关切。
她微微皱眉,双唇紧抿,似乎在试图看出李楠月平静的眼中到底在想什么。
在摇曳的烛光下,李楠月的目光从那写满将军叛国内容的纸张上缓缓移开,转而死死盯着那根蜡烛。
她在思考,思考老师的葬礼她要不要参加,若去了,她也会被扯上叛国的关系,即便是什么都没做,那也能被旁人的流言蜚语压死。
她在想,想会不会别人也会因为这个原因避闲不去,导致老师灵堂前无人来看。
她平日就在给自己塑造傲漫无理的长公主形象,就是在遇事时,能孤傲的不在意旁人所想,去做她真正想要做的事,而非是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他们是谁呀!我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们的看法?这流言是传的又不是真的,我老师没罪,我为什么会觉得要它会压倒我?)
贵妃先开口打破这股寂静:“沈将军叛国……”
“他不会,他不可能,把“忠义”二字看得比死还重要的人,为了国谋半生的时间…”
“…什么罪都可以强加在他头上,但唯独不会,坚决不会是!叛国…”贵妃还来将说完,李楠月就立马打断她,她的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股坚决。
那烛光在她眼中映出的光影,好似一场即将燃起的燎原大火。
……殿内又陷入寂静……
贵妃想了想再次开口:“本宫相信沈老将军为人,只是如今临安城到处乱传,闹的也不知事情真伪,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她目光坚决地看着贵妃:“…我是他唯一的学生,也是他唯一的传人……除了他的儿子外,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有责任过去…”
贵妃声音加重:“…你不是别人,手里有权,你一个人就代表一个政党,更应该懂得避险,但凡粘上叛国的名头…那就是火遇棉花,得被烧,即便止住火那也是烧层皮”
她紧盯着摇曳的烛火,纤手攥着那张写有将军叛国之事的纸,缓凑近火苗。纸张边缘一触到火,“咝啦”一声,瞬间腾起幽蓝火苗,迅速蔓延。舐着纸面,将字迹一点吞噬。
声音低沉而决然,仿佛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那就让他们烧,看能不能将我烧死,烧不死我,那就等着我带着那团火——烧死他们…”
贵妃无奈冲她苦笑,知劝不动,便将自己厚重的外衣脱下来,帮她穿在身上。
快三个月的思念,让她今天必须去一趟。
夜已深沉,墨色的天幕沉甸甸地压着宫城。宫道旁,值夜的宫人裹紧衣衫,寒风如刀,割得脸颊生疼。手中灯笼的烛火在风中瑟缩摇曳,昏黄光影在宫墙上映出斑驳暗影。
另一匹提灯要值夜的宫人过来换班,见一人在道的中央站着,连忙行礼:“小的,见过太子…”
身着红衣的李元枝,手提灯笼,伫立在宫道中央。那身红衣鲜艳似火,在漆黑夜里格外醒目,金线绣纹随他的呼吸微微闪动。手中灯笼的烛光摇曳,昏黄光影在宫墙与地面上跳跃。
身姿挺拔,剑眉微蹙,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前方拐角处。
见一宫人向他行礼连忙装作温柔道:“起”
宫人得了命令立马起身,将头压低跟他说话:“太子殿下外冷,您……”
李元枝噪子刻意压低:“继续干你的事吧!吾在这等人…把她劝完就走…”
她那性子,想要了解她的人都多少会知道,她遇事就沉不住一点儿气,沈老遗体今晚送回,那她就必须是今晚去见一面。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晚上都不要等来那人。
李楠月身着一袭紫袍,外披月深色锦氅,月光洒下,她神色严峻,双眉紧拧如结,目光透着焦虑与决然。脚步急促却沉稳。
长公主匆匆赶来,脚步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昏黄光影下,太子瞧见她。等来那人,李元枝心中并不高兴,甚至是无奈地苦意,他闭眼深深吸口气。
李楠月就像是没有看到李元枝般,快步要从他身旁路过,李元枝及时抓住她的胳膊。
她的声音仿若是从冰窖中传出来:“松开!”
她的心是像被刀刺般疼,疼的她可以随时想发泄出来,大哭一场,像昨夜一样,她尽可能地将这种悲疼的情绪压下去。
李元枝声音有点哑:“你不能去,你忘了你今天……”
李楠月根本就不想听李元枝废话,用力甩开他的手,要继续往前走。
他心急如焚,猛地又重新伸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衣袖,声音开始变的急促:“…你忘了你今天在学堂上答的自己的观点吗?利是顾己,情是顾他。对你而言,已为重要,利应立于情之上…”
李楠月那双眼眸仿若千年寒潭,盯着他:“太子殿下大晚上不睡,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个,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闲散了?”
胳膊用力一甩。那抓着她的李元枝猝不及防,脚步瞬间凌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斜,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决然地继续往前走。
李元枝没有丝毫犹豫地跟在她后面。
察觉到李元枝在后跟着,她眉头紧锁,往前走的步子更快了,感觉到,李元枝执意要跟着冷声质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瞳仁里闪烁着坚毅光芒,像淬过火的利刃,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劝你止损,带你回去…今早在学堂上的辨论,人遇事是先顾情还是先顾利?你选的是顾利,你就应当不要去…”
不知是听的感到厌倦,还是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被溢满出来,李楠月停住,不等李元枝高兴,她侧身冲他大吼:“我做不到…!”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目光带着蚀骨悲痛。双眼红肿,眼神空洞又绝望,死死盯着对方,嘴唇颤抖。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堵住了喉咙,他想劝都又不知该如何劝
李楠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已平静下来,但还是难止住哽咽:“…我以为…我以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事事难料…”
“…谁又能知道,今早说的,晚上就应验在我身上……老师是这个宫里为数不多待我好的人,对我而我言,他是情…也是…利……”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李元枝不死心地继续跟在她后面。
“别…在跟着我了,太子殿下…你身上的束缚比我还重,你比我更加——粘不得那些…”
李元枝停下来了,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原地,目光紧紧黏在那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眼神中交织着不舍与落寞。
李元技双手紧握,轻扭头自嘲地笑笑。他多么想追上去呀!往前走的步子一步都迈不开。
耳边最常听人喊的是“太子殿下”最常听人说的是“您是太子”,做什么事都必须以利为先。
他不能犯错,也不敢犯错,他不是皇帝唯一的孩子,他坐不了太子,有的是人会取代他。李楠月做人做事都义无反顾的勇气,他没有,他时时都在羡慕。
最后传入他耳边的也只有他自嘲的笑声
“呵呵…呵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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