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军营这边,王储哈哈大笑。
拿着个猪肘子说:“赵侯此计当真是杀人诛心,那稽侯竟然被狼牙链吓得脸色苍白,看来也是个空有其表,内核不稳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平庸的资质,陇西侯真的需要么?
我倒觉得还不如把右贤王策勒拉拢,比起稽侯,他更是不错的将才。”
赵姰道:“你也说了,策勒是个更好的将才,但我需要的不是将才,而是王才。”
王储:“王才?”
赵姰颔首:“稽侯自幼就被以左贤王储的方向培养,他也的确有王的风范,虽然现在还未曾彻底显露。
而且,不论是中原,西域还是漠北,统治者总会讲究血统。
稽侯名正言顺,若能招安他,以夷制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过去我常在西域跑,但地图上很多路线都与现实不符合,有些路更是改了道,除非向当地人打听,才能抵达目的地。
设想一下,如若你们迷了路,会向别国人打听路线么?”
王储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要是我,绝不可能,我怕他们骗我,把我引到他们布置的陷阱里去。”
赵姰道:“正因为人的心中存在芥蒂,所以在某些时候会损时损力。”
王储:“赵侯不怕被人骗?”
赵姰说:“多打听几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盯着他们的眼,是说谎还是心怀恶意还是真心要指路,都会从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
人的嘴能骗人,但相由心生却骗不了。
稽侯这个人性格脾性方面不似其他匈奴部落王那般野蛮阴狠。
他若心中只有自己,定会率领两万大军争个鱼死网破。
哪怕是踩在同袍的尸体,只要他能活命,也要拼尽全力逃走。
但稽侯没有这样做。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爱兵如子。
这种人若能招安,将他扶持为新一任单于,用他来对付其他好战挑事的匈奴部落王,绝对是最好不过的利刃。”
王储慨叹:“原来这就是赵侯所说的以夷制夷。”
赵姰颔首,王储放下肘子抱拳:“受教了。但问题是怎么招安?”
赵姰:“等,等到稽侯心防溃败。”
旁侧的刘嫕说:“我倒觉得我们不能如此乐观,那策勒王子迄今为止都没有丝毫紧迫感,像他这种狡兔,我不相信他没给他留后手。”
闻言,赵姰若有所思。
洛阳城内。
汉帝脚下生风,匆匆来到却非殿,就见一匈奴使者模样的人站在殿中。
手捧一块帛书。
汉帝给蔡中常使了个眼色,蔡大人连忙将帛书接过来,确认无误后才递给皇帝。
汉帝打开帛书,看到上面的内容,面色登时变得阴沉……
围困数月,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王储与赵姰在笔直平稳的官道骑马缓行。
赵姰问:“路修的如何了?”
王储说:“这段路都差不多了,而且有沙漠的地方都搭建了夯土围栏,这样一来过往商队也不会误入沙漠,被流沙吞噬。”
赵姰点点头,王储笑说:“去年率兵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打个热火朝天,没想到却搞起了基建,又是修路又是拓荒耕田种菜,到现在仓库里还放着许多腌制的酸菜,和肉煮在一起,别提多好吃了。”
赵姰道:“三万兵马总得要他们有事可干。”
王储也赞同地说:“要是天天待着,那就麻烦了。”
赵姰问:“稽侯那边情况如何?”
王储:“派去的使者回来说稽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很不好。”
赵姰:“帮我准备一匹马。”
王储:“干嘛?”
赵姰:“去见稽侯。”
王储错愕:“赵侯你疯了?你可是联合军的主将,你去了匈奴大营,要是他们拿你威胁怎么办?”
赵姰道:“那就拿策勒威胁他,顺便将我射死,断了你们的后顾之忧。”
王储目瞪口呆:“赵,赵侯,你说的这是玩笑话吧?”
赵姰:“是玩笑话。”
王储登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动真格了。”
赵姰拍了拍王储的胳膊,说:“右贤王在我们手中,稽侯不敢对我怎么样,放心。”
匈奴大营。
听闻赵姰到来,稽侯火速从牙帐冲了出来。
整个人变得胡子拉碴,面积凹陷,双目红成了兔子眼。
“你把策勒到底怎么了!”
一出牙帐,就这般厉声质问。
赵姰说:“除非左贤王大营投降汉庭,否则,策勒只有死路一条。”
稽侯摇头往后退:“我绝不会投降,我是漠北的左贤王,是储君,你让我投降,你怎么不让你们汉帝对我们投降!”
赵姰说:“热爱和平的民族是永远不会对好战民族投降的,左贤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稽侯攥紧拳头:“策勒到底怎么样!”
赵姰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转移话题道:“殿下热爱漠北的子民么?”
稽侯:“那还用说?”
赵姰:“既然热爱,那就请稽侯殿下整理仪容,让我们坐下来,好好商谈两国事宜。”
稽侯盯着赵姰看了半晌:“如果我答应,你会不会告诉我策勒这几个月的情况?”
赵姰点头默认,稽侯当即转身钻进牙帐。
两刻钟后,把胡子刮干净,脸洗干净,换了套干净王服的稽侯出来,抬手示意:“陇西侯,请。”
帐内点了熏香,赵姰说撤了。
稽侯说:“我们自幼食用牛羊肉,身上带的膻味怕是陇西侯闻不惯。这熏香是洛阳进贡的,能压制住这种味道。”
赵姰说:“我前前后后,也是在军队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肉的味道早已习以为常,殿下还是将熏香撤掉为好,免得呛人。”
稽侯这才让人把熏香撤掉。
看着冷冰冰的鼎放在燃败的火堆上,赵姰收回视线,说:“不知稽侯王子可否喜欢牛杂羊杂?”
稽侯:“当然喜欢。”
赵姰道:“撒点芫荽葱花,浇点辣椒油,将烙好的锅盔撕碎泡进去。”
稽侯补充说:“再倒上香甜可口的米酒。”
赵姰:“简直人间美味。”
稽侯笑了出来:“没想到陇西侯的口味与我们,很是相似,都喜欢羊杂牛杂,还有米酒。刚好,昨天宰了羊,就让人做些羊杂端上来,我们一起吃,如何?”
赵姰作揖:“那边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稽侯王子款待。”
羊杂还需要些时间,期间士兵端来米酒,两人碰杯共饮。
稽侯问味道如何。
赵姰说:“色白如脂,米粒清透,醇香甜蜜。”
稽侯笑道:“这可是我亲手酿造的,策勒最是喜欢,也不知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说话间,目光朝赵姰瞥了眼。
赵姰却放下黄金酒樽,再次岔开话题:“殿下平日里如果有什么缺的东西,该如何找补?”
稽侯:“当然是借。”
赵姰:“不抢么?”
稽侯手里微微一顿,明白陇西侯说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他端起酒壶给两人的黄金酒樽继续把米酒斟满,说:“若是抢了,两家就会结仇。”
赵姰道:“可借了也不太安全,一旦用坏还给人家,虽然表面上人家不会说什么,但心中却有了芥蒂,保不准下次就不愿意借了。”
稽侯捏着黄金酒樽:“的确是这个道理。”
赵姰说:“所以每次我缺东西的时候,都是用换的。
我给他他需要的,他给我我需要的。
如果实在没有合适交换的等价物质,我与他还可以用银两来替换。
我给他银两,他给我我所需要的货物。
反之亦然。”
稽侯笑:“陇西侯突然说这些,用我弟弟学来的中原话说,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姰也温和一笑:“能与殿下这种聪明人说话,我很荣幸,也很畅快。”
稽侯浅酌了点米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策勒也给我提过。你无非是想要我漠北与你大汉开通贸易。”
赵姰道:“古往今来绝大多数战争根源,都源于物资的严重匮乏。
今日你抢我,明日我怀恨在心抢你,抢来抢去,仇恨越来越深。
不如放下兵戈,握手言和。”
稽侯颇为难办地说:“这种想法我也不是没有过,但并没有什么用。
我们漠北是大大小小的部落王组成。
他们只相信武力掠夺,对这些什么贸易,什么合拼交易,嗤之以鼻。
我就算再厉害,也无法让他们改变想法。”
赵姰说:“万事开头难,道阻且长。殿下,你知道狗是怎么来的么?”
稽侯睨向赵姰,赵姰道:“是狼进化而来的,人将它们抓来,不服就将它们打服,饿了等它们懂得求饶之时再给它们食物。世世代代驯化下来,再狠的狼,它们的后裔也都变成了对人忠诚的猎犬。部落王不服从殿下,就是因为殿下没什么威慑力。”
稽侯不乐意了:“我可是左贤王!”
赵姰:“殿下当然是左贤王,是储君,是未来的单于。但殿下真觉得,部落王是真心实意服从你么?”
稽侯欲言又止。
赵姰道:“殿下最缺的就是依靠强大的势力,如若殿下愿意,汉庭定会伸出援手,协助殿下征服草原各部。将部落王打服了,他们才能听懂殿下你的话。”
稽侯垂着眼帘思索,赵姰继续说:“战争带来的只有死寂破败,漠北数百年来进犯我汉庭,其根源就是这群好战的草原部落王。
我不希望我汉国子民被战火荼毒,相信殿下你也不忍心看到你的子民因为这群好战部落王的挑事儿失去生命,家破人亡。”
稽侯:“听你这语气,是要招安我?”
赵姰道:“我只想让战争停下来。”
稽侯注视赵姰良久,忽然一笑:“我总算知道策勒为何这么多年,对你还是念念不忘。”
赵姰:“殿下是答应了?”
稽侯:“你是陇西侯不错,有兵权也不错。
但你只是侯爵,所掌控的兵力很少。
你怎么能有如此信心觉得,你的那三瓜两枣与我联手能打败部落王?
咱们双方的兵力加起来,也没多少吧。”
赵姰道:“按理说,我有一百精锐的兵力。”
稽侯嗤笑出声:“一百……我两万大军都没任何用!”
赵姰却说:“但我实际上还没有一百精锐的兵力,确切地说,我最初只有三十名卫队。
听闻你率领两万大军攻打西域都护府与金蒲柳中二城,我照样能行纵横之术,在西域集结三万联合军将你围困在此处。
殿下,即便如此,你还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稽侯斟酌片刻,大声道:“来人,拟书!”
士兵快速跑进来,将桌上的帛书笔墨全数准备好,稽侯大手一挥,字据落成。
又拿起王印,正欲盖章,牙帐外忽然传来喊叫。
“策勒王子来了!”
“策勒王子来了!”
稽侯错愕地抬头看去,赵姰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即抓住稽侯的手,生生将王印盖在了帛书上。
稽侯作势要撕了帛书,却被赵姰抢先一步抢走揣到怀里。
“你!”
稽侯目瞪口呆,要上去抢,但好像不是君子所为。
紧接着策勒走进牙帐,身后跟着蔡大人。
蔡大人见到赵姰,直接喝了一嗓子:“陇西侯赵姰立刻出来听旨!”
赵姰上前作揖:“臣听旨。”
蔡大人清清嗓子,说:“陇西侯赵姰擅自勾结五国兵马攻打漠北左贤王,蓄意挑拨汉匈两国关系,实乃不仁不义,特缉拿陇西侯赵姰,回洛阳审讯。”
宣读完诏书,蔡大人朝赵姰露出灿烂的笑容。
赵姰却没给蔡大人眼神,而是看向策勒,策勒没敢去直视。
赵姰点了点头,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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