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休途王这边,派到河对岸的士兵折返回来,确认牙帐都熄了灯。
休途王看着悬在天空的明月,半夜三更,这群汉使必然睡得很死。
区区百人,只需与策勒殿下通知一声,便可进去随便乱杀。
于是带领人马跨过河流,来到对面的营地大门。
休途王亮明身份,怎知哨兵不给开门。
休途王道:“你不认识我?”
哨兵说:“右贤王有令,除却右贤王本人与使团成员,其他人一律不能进入。”
休途王莫名烦躁:“它使团算个什么东西,我可是休途王!休途王!”
哨兵重复道:“策勒王子有令,除了他和使团,任何人不得进入。”
休途王彻底生气了,拔出弯刀:“如果说我要硬闯呢?”
哨兵身躯猛地一颤,但还是不敢开门。
“让开!”休途王呵斥。
哨兵攥紧拳头,心中一横:“策勒王子说了不给开门,就不给开!”
休途王彻底被激怒,挥起弯刀对准哨兵的脑袋。
就在弯刀即将劈下时,一支破空飞来的箭矢击在弯道,强大的力量震疼了休途王的手腕,致使弯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哨兵慌忙转头,在看到人,连忙作礼:“策勒殿下!”
休途王也在看到策勒的瞬间,浑身的嚣张气焰收去大半。
策勒放下弓箭骑马过来,问:“休途王半夜三更不睡觉,来我的营地做什么?”
休途王作礼:“殿下,请容许我进去剿杀和亲使团!”
策勒:“和亲使团是为了缔结两国友好才来到漠北,休途王不会不知道吧。”
休途王却说:“反正最终目的都是要南下打仗的,那陇西侯狡诈多端,若不尽早处理掉,日后放回去,将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策勒目光微凝:“你听谁说要南下打仗?”
休途王纳闷:“涿邪王啊,他说围剿和亲使团,南下打仗时陛下的意思。这些殿下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策勒神色有些僵硬。
休途王再次作礼:“殿下,请容许我进去剿杀陇西侯。”
策勒:“不允。”
休途王再三请求,然策勒都坚决不同意。
休途王说:“不就杀个陇西侯吗,我又没杀殿下你的心上人,殿下还是放我进去,替漠北铲除隐患吧!”
见休途王听不懂人话,策勒拔出弯刀,刀尖指向休途王:“你若再敢固执己见,今夜,你会死在这里。”
休途王愣住了:“殿下,你怎么能如此维护汉人?”
正僵持着,一部将鬼哭狼嚎骑马过来,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营地起火了!”
那部将是休途王的部将。
说起火,那定是休途王的营地起了火。
休途王错愕:“营地怎么可能会起火?”
部将:“我不知道啊……”
没办法,营地起火不能不管。
休途王只能放弃去剿杀和亲使团,率领亲卫往营地方向而去。
休途王一走,策勒也心事重重了起来。
他下了马,来到莫邪的牙帐门口,唤了声“莫邪”。
怎知里面没有人回应,策勒就声音放大了一点,又唤了几声。
还敲了三下门。
但里面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策勒觉得不太对劲,说:“莫邪,我现在要推门进去了。”
等了会儿,见还是没有人回应,策勒就硬着头皮把门推开,吹燃火折子,却见床榻上空无一人。
他大步走了过去,床榻上的被子叠得整齐,摸了摸,很冰凉,明显没有睡过的痕迹。
策勒又跑去了隔壁使团的牙帐,里面仍然没有任何人,床榻也都很冷。
出了牙帐,策勒问:“侍女何在?”
旁边小帐篷里很快亮堂起来,一侍女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跑出来,作礼:“策勒殿下。”
策勒指着公主的牙帐:“去看看和亲公主在不在。”
侍女小跑过去,推门进去不一会,出来慌张道:“殿下,公主不见了!”
策勒怔愣在原地,近百人的和亲使团,怎么就原地蒸发了?
策勒十指霎凉,当即率领亲卫,满草原找人。
休途王这边,还没赶到驻扎营地,就被一张硕大的地网捕获。
霎时间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待远处的火光簇拥靠近时,网障内的休途王看到有人过来,想要拔出弯刀,却被网障缠得变成粽子,四肢根本施展不开。
“你是谁!”他厉声呵斥。
又见来着的装扮,说:“你是汉使!”
赵姰作揖:“在下大汉使臣,赵姰。”
休途王:“赵姰是谁?”
赵姰道:“赵姰不知道,那陇西侯这个名讳,你可有听过?”
休途王目眦欲裂:“你,你就是陇西侯!”
赵姰:“不错。”
休途王:“你怎么会出现在……”
话到这里,休途王声颤:“是你烧了我的营地!”
赵姰:“你到底是有些聪明。”
休途王感觉头皮发麻,方才看策勒殿下的阵仗,策勒殿下是真的以为和亲使团就在他自己的营地。
但现在……
不愧是陇西侯,竟然可以瞒天过海,把策勒殿下都蒙在鼓里。
休途王道:“可,可你,你是怎么能跑出来的?”
赵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拔出环首刀,刺入网障,抵在休途王的脖颈:“你不该乱动念头的。”
眼看锐利的刀刃割破了皮肤,休途王大喊道:“冤枉啊陇西侯!是,是涿邪王指使我杀你的!”
赵姰道:“涿邪王与单于陛下是一个阵营,他们接受我大汉的和亲提议,怎么可能要杀和亲使团?”
休途王吓得浑身哆嗦:“我不知道啊……但涿邪王的意思是杀了你们,就可以用你们的人头在狼居胥山祭天表决心,鼓舞士气,然后他们再南下攻汉。”
王婘来到赵姰身侧,低声道:“这个单于果然阴险狡诈,先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再团灭我们。莫邪,让我杀了他!”
说着,王婘挥起五十斤的斧头要劈人。
休途王裤子一湿,喊破了音:“君姑大人饶命——!”
赵姰止住王婘的动作,王婘皱了皱鼻子:“什么味儿。”
迎着火光,就见休途王膝盖下方不停汇聚着水滩。
王婘“咦”了一声,往后退去数步,捏住鼻子。
“饶命……君姑大人……饶命……”
休途王双目空洞,就只有嘴巴在不停地求饶。
稍加思索,赵姰命人将休途王放了。
王婘不可思议:“怎么能把这人放了呢,他可是要杀我们的!”
赵姰道:“因为他是我们的盟友。”
盟友……
面色死灰的休途王再被人从地网下面掏出来后,连忙跪在赵姰面前感激涕零。
赵姰说:“方才我抓你,是因为错将你认成涿邪王的部下。”
休途王朝地面啐了一口:“我才不是涿邪王的部下呢!我,我与那涿邪王从来不对付!”
赵姰似是笑了笑,说:“所以,我才放了你。”
休途王连忙作礼道谢,但看着自己的部下被一个个裹成粽子。
指着他们道:“那……”
赵姰:“都放,自己人。”
休途王再次抱拳:“多谢陇西侯!”
临行前,坐在马背上,休途王有些飘飘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说:“陇西侯,你就这么把我放走了?”
赵姰说:“之前误会你是涿邪王的人,既然现在误会解除,你将不再是我的敌人。”
休途王困惑:“陇西侯和涿邪王怎么会是敌人?你们结仇了?”
赵姰道:“不瞒休途王,涿邪王的郫木王子,曾被我斩断一臂,他怀恨在心,与我结了仇。”
休途王捉摸着,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赵姰继续说:“正因为他与我不共戴天,又不想自己动手,这才与你说了些话,料定你会来刺杀我。但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又不想与你正面冲突,只能放火,免去残杀之灾。”
休途王恍然大悟:“涿邪王这个狗儿子,敢把老子当炮灰!”
赵姰观察休途王的神色。
休途王咒骂完,又给赵姰道了谢,率领卫队回了营地。
待休途王离去,松懈下来的王婘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方才,不过莫邪,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会遭遇危险?”
赵姰收起环首刀:“我不知道今晚会遭遇什么,但我知道,一旦部落王门抵达王庭,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被动危险。
部落王的残忍血腥我在早上见识过。
一个很小的冲突,就能互杀十多人。
这种野蛮气氛,单凭策勒,是镇不住的。
我们得随机应变,不断给自己留后手。”
王婘咧嘴笑:“所以你就用了那什么三三俩俩换人的手段,让我们整个使团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右贤王营地。”
赵姰:“当年策勒用这个计谋让我栽了个跟头,我这辈子忘不了。”
王婘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莫邪,活学活用!不过话说回来,方才休途王说,单于和涿邪王要杀了我们祭天鼓舞士气,南下攻汉,该不会是真的吧?”
赵姰往前走着,垂眸思索。
忽然一惊呼,原来是骑在马儿身上的两名绣娘在小声打闹,哪知马儿感觉到不舒服,就晃了一下,导致一绣娘没坐稳,掉了下来。
赵姰下意识抬起手臂,绣娘就这样华丽丽坐在了赵姰的臂弯。
“赵,赵侯……”
绣娘抱住赵姰的脖子,大惊失色。
赵姰心里还在琢磨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是王婘托着绣娘的屁股,将她重新托回马背,绣娘道了谢,回头看,赵侯早已走远。
思考了很久,赵姰才说:“休途王这种背信弃义的人,说的话真真假假,不能全信,但不能不信。”
王婘快步跟上来:“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赵姰走至自己的马前,翻身上去。
捏住缰绳说:“休息一夜,明日回王庭。”
王婘:“好不容易逃出来……”
赵姰:“右贤王营地吃喝不愁,为何要到处乱跑被蚊虫咬?”
王婘说:“那我就更搞不懂你突然玩消失地意义在哪里,我还以为是为了逃出来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玩这出,另有妙用。”
次日傍晚。
和亲使团再次浩浩汤汤驶入王庭。
单于瞅着往这边走来的赵姰,脸色非常不好。
涿邪王低声道:“本来我还怀疑是不是策勒偷偷放走了使团,现在看来,是使团子啊策勒的眼皮子地下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单于叹道:“简直是行踪不定的鬼魅。”
涿邪王拧眉:“看来我们暂时不能轻易动手,否则他们要对我们做什么,都会神不知鬼不觉。昨晚休途王营地着火就是个例子。”
单于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只说策勒这边,找了一夜一天,找遍了周边所有草原,都没有莫邪的踪迹,更没有任何线索。
眼看太阳快下山,人还没有找到。
策勒下了马,走到河边,眼眶红红的。
“殿下!殿下!”
身后传来斥候的叫喊。
策勒快速抹了一下眼睛,转身。
斥候勒紧缰绳说:“殿下,使团又在王庭出现了!”
策勒暗淡的目光活跃了起来:“她回来了?”
斥候:“都回来了,现在已被陛下安排到殿下您的营地。”
话刚说完,他们的殿下早已一阵风似的骑马跑远。
晚上,出门倒水的赵姰准备回帐中,却听有人唤她。
看过去,就见策勒迎着光线朝这边走来,不但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双手还很奇怪地背在身后。
赵姰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走到跟前,策勒说:“莫邪,先把眼睛闭上。”
赵姰:“什么奇奇怪怪?”
策勒:“先闭上。”
赵姰把眼睛闭上,策勒快速将编好的花环拿出,戴在莫邪的头上。
一股芬芳扑鼻而来,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头上被策勒戴了什么鬼东西。
“真好看。”策勒笑说。
赵姰不愿睁开眼面对事实,就那么安安静静闭眼杵在原地。
等把策勒哄走,赵姰才绝望地取下花环,默默进了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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