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凌余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按在了他腰间的被褥上。
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
那重量却始终压着,凌余生怕它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死死咬住下唇,全身肌肉绷紧,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强行抑制住。
冷汗再次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终于移开了。凌余刚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时,“啪。”
又是一下,轻拍在相同的位置。
糟了!完全动不了!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床上。
“啪。”
“啪。”
“啪……”
循环往复,不快不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性。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所以……这东西是在,哄他睡觉?!
“啪……啪……啪……”
单调的拍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像某种邪恶的催眠曲。凌余的意识竟然真的在这诡异的节奏中逐渐模糊,最终被黑暗吞没。
“啊!”
凌余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剧烈地喘息着,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砸在蒙头的被子上。
他的眼神涣散,心脏狂跳。
愣愣地抬头。
天已经亮了,晨光透过窗户纸,给房间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光。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如同噩梦。他颤抖着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嘶……下手真狠。”忍着痛无奈起身。
目光扫过床头——那个女纸扎人被揉成一团,随意丢在角落,“这……”也是昨晚那个东西的杰作?
“啊。”
“头好痛!”墓槿也猛地从床上坐起,盖在她脸上的被子滑落。
凌余闻声转头,看到她脸上布满蛛网般干涸的血迹,不由得怔住,“你的脸……”
这模样,活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墓槿摸了摸脸颊,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走吧。”
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味催促着他们下楼。
走到楼梯口时,昨晚那双幽深的眼睛和规律的拍击感再次浮现脑海,“墓槿,”压低声音,“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或者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两人视线相交,墓槿思索片刻,明白了他的暗示,“所以你看到了?”
“嗯……”凌余犹豫了一下,“一双眼睛,很近,一直盯着我。”
墓槿皱了皱眉,这线索也太模糊了。
凌余还想再说什么,奶奶的声音却从楼下率先传来,带着一种异常的尖锐,“眼睛?你们在说什么眼睛啊?”
两人同时向下望去,对上了奶奶严肃到近乎狰狞的眼神。
它死死盯着他们,追问道,“什么眼睛!?”
凌余心头一紧,连忙挤出笑容转移话题,“哦,我们在说……纸扎人为什么不画眼睛?有点好奇。”
空气凝滞了一瞬。
奶奶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摇着头喃喃道,“不吉利,不吉利啊……”它似乎信了这个说法,不再追问,转身蹒跚着走开。
但它刚才那一瞬间的激烈反应,太可疑了!
凌余盯着奶奶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奶奶,我来帮您吧!”跑上前,帮着奶奶把热气腾腾的包子端到桌上,期间,他注意到奶奶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
“奶奶,昨晚我们……”
“小余啊。”奶奶打断他的话,语速很快,“你二叔说有东西落在稻田里了,你们一会儿吃完饭帮他找找,送去铺子上。顺便……再带两个新的纸扎人回来。”它根本没给凌余答应或拒绝的机会,说完连饭也没吃,就急匆匆地回了房间。
只剩凌余和墓槿面面相觑。
“算了,先吃吧。”饭后,两人决定先去找方胜他们汇合。
走出大门,凌余下意识看向挂在门楣正中的那个灯笼,很想取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刚上前一步,奶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门口,“小余啊。”它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它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墓槿随意挂在腰间的红绳上,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可千万别忘了……回家的路啊。”
凌余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好。”他冲奶奶挥了挥手,和墓槿一起向外走。
一步三回头,奶奶始终站在门口,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目送着他们。
“那灯笼有问题?”墓槿低声问。
“那东西没问题才怪了。”凌余苦笑,“也许关键就在里面。”
两人继续往外走。
方胜他们四人竟像是未卜先知,早早就在岔路口等着了。一个个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面色憔悴,活脱脱像被吸干了精气。
苏怡看到他,还莫名其妙地抛来个媚眼。
凌余选择无视。
成功汇合,“你们要去哪儿?”
“稻田。”
他们是怎么知道要去稻田的?只见他们转身便朝着通往树林的方向走去。凌余皱着眉观察他们,顾泰也一眼注意到了凌余头上的伤,以及……
“呦!”顾泰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指着凌余的头发,“红色挑染?挺时髦啊哥们儿!”
红色?挑染?
凌余嘴角抽了抽,看向顾泰,这人是真觉得幽默,还是……话里有话?
沉默着没有回话。
方胜又挤到了凌余旁边,满脸痛苦地捂着他那圆鼓鼓的肚子,像狗一样使劲嗅了嗅空气,“你们……是不是吃肉包子了?”
这也能闻出来?真是狗鼻子。
凌余点了点头。方胜他们三人的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顾泰叹了口气,“他们肯定也没多少存货,咱们再去找找别的吃的吧。”
苏怡立刻撒娇般哼了一声,委屈极了,“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想着我们!我好歹也是你前女友啊,都不知道给我留点儿!”
她入戏不是一般深啊。
“就是,一点儿团队精神都没有。”方胜立刻接上话茬,他脸上的肉挤在一起,显得五官都皱巴巴的,“这是团队游戏!我们是个team!team懂吗?”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响亮地“咕噜”了一声,仿佛在替他控诉,“看着我们饿肚子,你们好意思吗?”
“……”
墓槿终于忍无可忍,“废话真多。”
眼看前面就是格外安静透着阴森的树林,几人总算止住了话头,“切,暂且放你们一马。”方胜说着,伸手把一直缩在一边不吭声的马景粗暴地推到了最前面,然后转身用命令的口吻对众人宣布,“我走中间。”
前路危险未知,走中间无疑是最安全的位置。
可谁不想安全?苏怡立刻不乐意了,语气冲了些,“凭什么啊?”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放软声音,嗲声嗲气地说,“那个……人家也害怕嘛。”
“那你也走中间呗。”居然就这么答应了?苏怡立刻不说话了,美滋滋地挤到了方胜旁边。
凌余懒得争抢,默默地走在了队伍最后。
他一边踩着前人的脚印往里走,一边观察着这几个所谓的‘玩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思绪飞转。
参加婚礼送出的礼品,如果和祭品是同一类东西,那应该是牲畜才对。
可进村以来,一个活物都没见到。
而这是个恐怖游戏,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到了!”方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切,什么狗屁恐怖游戏,吓唬人的吧,也就那样嘛。”不屑地吐槽一句后推开挡在前面的马景,率先跑到稻田边缘。
微风轻拂,比人还高的稻谷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景色竟有几分异样的宁静。
然而,下一秒,“你…你们快看!”方胜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僵直地指向稻田深处。
是他们在村里就看到的那个巨大稻草人。
在这个距离看,它庞大得更加具有压迫感,仿佛要捅破灰蒙蒙的天空。
“它是不是……是不是在看着我们啊?”苏怡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凌余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但无论他换到哪个角度,那稻草人空洞的面庞都仿佛正死死地‘盯’着他。
这感觉……令人脊背发凉。
有脚步声靠近,凌余的视线才从稻草人身上挪开。只见墓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谁想眼睛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你怎么了?”墓槿伸手想扶他。
凌余避开她的手,摇了摇头。一阵短暂的耳鸣过后皱着眉说着,“没事。”
墓槿不再多问,冷冷开口,“没事就帮我拉着绳子。”她将一捆红绳的一端抛给凌余。
接过绳子,本想说不该让她一个女生涉险,但视线落到她腰间那柄泛着冷光的短刀上,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十个自己恐怕都不够她打的。
还是别添乱了,“小心点。”
“嗯。”墓槿已将红绳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心思各异的四人,轻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对凌余笑道,“可千万别抛下我哦。”
清风拂过,带起她额前几缕碎发。
视线相交,凌余没有回答。
墓槿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便踏入了茂密的稻田,“那就祝我好运吧。”她的身影很快被层层稻浪吞没。
凌余把红绳在手上绕了几圈,紧紧握住。
但愿不会出事吧。
“等着怪无聊的,我也去看看!”不远处的马景像是受到了鼓舞,也有样学样,不知从哪找了根绳子系在腰上,着急忙慌地冲进了稻田,方向却和墓槿不同。
凌余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巨大的稻草人。
它那张模糊的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凌余盯着它,自己的嘴角竟也不自觉地微微勾起,漆黑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瞬难以察觉的红光。
然而……
“啊——”充满极致惊恐的尖叫声猛地从稻田深处传来,是马景!
凌余心头一紧。
“救命……救……啊!救命啊!救命啊!!”马景的呼救声凄厉。
几乎同时,他们感到手中原本松弛的红绳猛地绷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绳子瞬间脱手!
“我靠!”方胜吓得大叫,整个人往前一扑,抓住了绳子却摔了个狗吃屎。
“噗嗤。”苏怡压抑的窃笑声很小,却格外刺耳。
“笑屁啊笑!”方胜恼羞成怒。
绳子那头的马景不知遭遇了什么,力量大得惊人,竟拖着趴在地上的方胜又往前滑了一米多远。方胜一张胖脸憋得通红,眼看自己也要被拖进去,吓得魂都要飞走了,“快来帮忙啊!”
“哦,哦哦!来了!”
顾泰和苏怡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上前,三人一起死死拽住绳子。
“啊……救……命……”马景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绝望的哭腔。
“啊!”
三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臂几乎快要脱臼,才终于把一个人影从稻田里拽出来。
是马景。
他本就瘦小的身体上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抓挠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怎么样?没事吧?”方胜三人嫌恶地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却又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你在里面遇到什么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景身上。
“我看到……”马景眼神惊恐涣散,双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凌余敏锐地眯起了眼睛。
“我…我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他像是真的被吓傻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几个人,今天都透着古怪!
凌余转头看向墓槿进入的那片稻田,心中不安加剧。他下意识地拉紧垂落在地上的红绳,一圈,两圈……当整根红绳都被拉出,另一端空荡荡地出现在眼前时,凌余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墓槿呢?
“别看了,”苏怡扭着腰走过来,轻笑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没了绳子,她肯定回不来了。”
她也知道绳子是回来的关键!?
凌余迅速躲开苏怡伸过来想碰绳子的手。
看向那个笑容诡异的稻草人,握绳子的手紧了紧,目光在神色各异的四人脸上扫过,很明显,如果墓槿死了,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他独自一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不行!
凌余迅速将红绳的一端绑在自己腰上,“我进去找她。”他对另外四人说,尤其是看向方胜,“等我回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他把绳子的另一端递了出去。
听说凌余是要进去找墓槿,苏怡显然不太乐意。好在方胜一听到吃的,眼睛立刻亮了,迫不及待地抓过绳子,“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好。”
凌余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了那片比人还高的稻田。
一进入稻田,环境骤变。
“哇啊!哇啊!”尖锐得不像人声的婴儿啼哭瞬间在耳边炸响,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婴儿趴在他肩头贴在他耳边凄厉哭喊,吵得他脑袋嗡嗡作痛。
凌余只能死死捂住耳朵。
强迫自己沿着地上隐约可见的踩踏痕迹向前走,幸运的是,越往深处,那恼人的哭闹声反而逐渐减弱并消失了。
“小余!”
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
“嗯?谁?”凌余猛地抬头,眼睛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嘶……”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
他竟站在了奶奶家门前的那条路上。
阳光明媚,与刚才稻田的阴森判若两界。
他警惕地打量四周。
视线最终落在坐在大门口的一个两三岁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抱着一个装着小半块南瓜的瓷碗,黑乎乎的小手握着勺子,突然,他好像看到了谁,连忙放下碗,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顺着他跑的方向看去,凌余一个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年轻女人!
小男孩和凌余在心中同时喊出,“妈妈!”
“小余真乖!”女人笑着弯腰抱起小男孩,转身往屋里走。
“等等!”凌余着急地想追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猛地挡住。他用力拍打,却如同撞在透明的墙壁上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抱着孩子的女人似乎有所感应。
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越过怀中的孩子,精准地投向凌余所在的方向,嘴角含着一抹温柔却虚幻的笑意,轻轻唤道,“小余!”
“凌余!凌余?!”急促地呼唤和眼前晃动的手掌将凌余拉回现实。
猛地睁开眼。
墓槿正蹲在他面前,眉头微蹙,“你没事吧?”
不是,这话该他问吧!
凌余看着完好无损连衣角都没怎么乱的墓槿,再想起马景那身惨烈的伤和紧紧抓着的绳子……不用问也知道墓槿腰间的绳子是她自己解开的。
凌余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做?”
墓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看你会不会抛下我啊。”
不是!?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要不是顾忌一个人在外面会被那四个家伙推出去当炮灰,凌余才不会冒险进来找她。
“那我要是不来呢?”他没好气地问。
“那……”墓槿拖长了语调,突然一个助跑起跳,利落地抓住稻草人粗壮的手臂,借力翻身,轻盈地坐到了支撑稻草人的高高木桩上。
扯下挂在稻草人脑袋上的一块显眼的红布,冲着远处望眼欲穿的四人挥了挥。
然后低头看着凌余,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我就只能在这儿一直看着你们了。”
一直看着?像这个稻草人一样?
什么奇葩?
接住她丢下来的红布,“盖头?”这就是奶奶要他们找的东西?他翻来覆去地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抬头时,目光无意中瞥见墓槿刚才踩踏借力的地方,稻草人躯干上,有一小块稻草被蹭开了,露出了下面掩藏的东西。
“这是?”他疑惑地上前,拨开表层的稻草。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
那是一个早已僵硬的、皮肤青紫的婴儿尸体!他颤抖着手,拨开周围更多的稻草。
全是!
密密麻麻的婴儿尸体被粗糙地塞填在稻草人巨大的身躯内部!
坐在上面的墓槿也学着他的样子,拨开上层覆盖的稻草,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上面也是。”说完,她直接从几米高的木桩上跳了下来。
所以……
马景身上的伤,是被这些东西弄的?
不对!凌余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马景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他?”墓槿嗤笑一声,“除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走不出去之外,这里面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她顿了顿,看着凌余的眼睛,“所以……那些伤,是他自己挠的。”
凌余皱眉看着墓槿,难以相信有人能把自己挠成那副血肉模糊的鬼样子,但对上墓槿那双平静而笃定的眸子。
如果她没有说谎……
那‘说谎’的就只能是另有其人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