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雾中窜出的鬼手已近在咫尺,指甲上幽蓝的毒光几乎要舔到霍时鼻尖。
他却像早把这一着算准,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碾,身形陡然旋开——那动作快得像被风卷着的柳叶,衣摆扫过鬼手时带起道轻影,竟连半分衣角都没被沾到。
鬼手扑了空,重重拍在身后的石壁上。
“嗤啦”一声,黑褐色的焦痕瞬间漫开,像泼了盆滚烫的毒液,碎石混着烟灰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霍时落地时足尖还轻轻颠了下,像是落地不稳又迅速稳住的俏皮。
他转头看向气得发抖的怪物,故意把眼睛弯成月牙,舌尖抵着下唇扮了个鬼脸:“抓不着~”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恶作剧的笑,“你这手速,还不如我家后院那只追蝴蝶的猫灵活呢。”
就在怪物被他气得失态嘶吼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剑光骤然划破昏沉——那光像淬了月华,亮得让人心头一凛,连周遭翻涌的灰雾都被劈开一道缝隙。
“分心了。”
沈玉宁的声音伴着剑鸣响起,低缓却清晰,像冰珠落进玉盘。
他不知何时已欺至怪物身前,月白袍角在翻飞中带起淡影,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石,竟连半点尘土都没沾。
手中长剑泛着莹白灵光,剑刃斜斜斩向怪物腰侧,那势头快得只剩一道流光,连空气都被割得发出轻啸。
怪物只来得及勉强侧身,喉间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惊惶,却仍被剑风扫中。
“噗嗤”一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黑血喷溅而出,落在石壁上洇出深色的痕,痛得它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你!”怪物怒目圆睁,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剩余的鬼手猛地调转方向,指甲上的幽蓝毒光更盛,疯了似的扑向沈玉宁,“该死的人类!我要撕碎你!”
沈玉宁不退反进,手腕轻旋,长剑在他手中挽出朵朵莹白剑花,每一剑都精准地劈碎一只鬼手——“咔嚓”“咔嚓”,剑光撞散雾气的脆响不绝于耳,那些鬼手触到剑刃便瞬间消融,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他足尖点地,身形如蝶穿花,避开怪物挥来的利爪时,剑尖擦着怪物手臂划过,带起一串火星。
剑风扫过怪物狰狞的脸,他语气淡得像在说寻常事,却藏着刺骨的轻蔑:“就这点能耐,也敢称魔神?”
怪物被他死死缠住,青灰色的皮肤因暴怒和疼痛剧烈颤抖,却偏偏奈何不了那道灵活又凌厉的剑光——沈玉宁的剑像长了眼睛,总在它要发力时精准刺向破绽,逼得它左支右绌,连喘息的间隙都没有。
而这时,霍时又在侧面慢悠悠开了口——
“喂,丑东西,你左肩膀那道口子是不是疼得钻心?”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角余光瞥着怪物肩头不断渗黑血的伤口,笑得像只狡黠的猫,“友情提示啊,方才沈玉宁那剑,可是融了上古妖丹的,现在是不是觉得骨头缝里都在烧?”
他边说边往怪物左侧挪,弯腰捡了块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啪”地砸在伤口旁的皮肉上,闷响混着他轻佻的语气,比刀刃割肉还让怪物抓狂。
“还有啊,你这雾里的鬼哭狼嚎真难听,吵得我耳朵疼。”他又捡了块石子,这次直接弹在怪物耳后,“要不你认输吧?我跟沈玉宁说声,下手轻点,给你留个全尸,怎么样?”
“闭嘴!!”怪物被两面夹击,青灰色的皮肤都涨成了紫黑,情绪彻底失控。
它猛地将周身雾气往沈玉宁身上狂涌,想先绞杀眼前这道碍事的剑光,却没注意霍时已猫着腰,悄无声息绕到它身后,正对上颈侧那道翻着皮肉的旧伤,眼尾掠过一丝厉色。
沈玉宁剑梢微顿,瞬间看穿他的意图。
剑势陡然加快,莹白剑光如骤雨般劈向怪物心口,逼得它不得不后仰躲避——这一躲,恰好将颈侧的旧伤彻底暴露在霍时眼前。
同时,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雾气清晰传进霍时耳中:
“三秒后。”
“好啊,”霍时眼尾一弯,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起来像只跃跃欲试的小兽,“咱们就瞧瞧,最后收它性命的是谁。”
沈玉宁瞧着他这副较劲的模样,低笑一声,眼底漾着点纵容的软意,没接话,只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捻。
话音刚落,霍时指尖猛地扣住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泛白。
“一。”
沈玉宁的声音平得像山涧静流,手中长剑却陡然迸出更烈的莹光。
剑光贴着怪物皮肤擦过,带起细碎的血珠,逼得它后仰的幅度越来越大——颈侧那道旧伤彻底暴露,翻卷的皮肉下,青黑色筋络突突直跳,像缠了团活虫。
“二。”
霍时足尖在地面狠狠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窜出。
腰间长剑“噌”地脱鞘,划破空气的锐响里,他将灵力凝在剑尖,稳稳锁向那道旧伤最薄弱的地方——那里正是沈玉宁先前缠斗时留下的痕迹,此刻被剑气相激,正隐隐泛着暗红。
怪物喉间发出“嗬嗬”的惊惶声,察觉到身后杀机时已太迟。
它想扭身躲避,沈玉宁却手腕一翻,剑脊重重磕在它肩胛骨上。
“咔嚓——”
脆响混着怪物凄厉的惨叫炸开,它左肩瞬间耷拉下去,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三。”
最后一字落地的刹那,霍时的剑尖精准刺入怪物颈侧旧伤。
“噗嗤——”
黑红色黏液混着刺鼻的腥气喷溅而出,霍时早有防备,旋身避开,却还是有几滴溅在月白的衣摆上,晕开暗褐的痕迹。
怪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周身翻涌的灰雾瞬间稀薄,那些扭曲的人脸化作青烟消散,露出它原本干瘪如枯木的模样,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看着格外瘆人。
沈玉宁趁势上前,长剑横扫,精准地斩在了怪物的脖颈处。
“咔嚓。”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怪物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解决了。
随着头颅落地,它的身体也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滩黑褐色的污渍和几块碎裂的骨头。
密室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霍时原本单膝抵着地面,长剑斜拄在石缝里,指节还在微微发颤。
听见沈玉宁那边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他抬眼望去,正看见怪物的头颅滚落在地,黑血在石地上洇开一小片。
他松了口气,喉间溢出声轻喘,随即把剑往鞘里一送,“咔”的一声归位。
站起身时还故意踢了踢脚边的碎石,闷声抱怨:“嘁,又是你收尾,真没意思。”
沈玉宁收剑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时,正看见少年低着头,耳尖有点红,像是气闷又像是懊恼:“你就不能……稍微让我一下么。”
“嗯?”沈玉宁走近了些,月白袍角扫过霍时脚边的碎石,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点笑意,“除妖怎么让?方才那怪物濒死反扑最是凶狠,时机差一瞬就要遭殃。”
他顿了顿,伸手弹了弹霍时的剑鞘,声音轻了些:“再说,就算我真把最后一剑让给你,你会觉得是自己赢了?”
霍时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抬头想反驳,却对上沈玉宁带笑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什么嘲讽,反倒有点看穿他心思的了然。
他抿了抿唇,挠了挠后颈,小声嘟囔:“……那倒也是。”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悄悄塌了下去,像只没抢着猎物的小兽,连耳根的红都深了些。
沈玉宁的目光扫过霍时身前,落在他月白锦袍下摆那几点暗褐污渍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他抬手,指尖隔着层薄袖替霍时掸了掸,动作轻缓却带着点不容分说的意味,语气里掺了丝极淡的嫌弃:“下次机灵些躲远点,这污渍看着碍眼,回去霍叔见了,少不得又要拿‘冒失’说你。”
霍时撇撇嘴,往旁边挪了半步想躲开,却被沈玉宁按住肩头没动。
他闷声哼了句,声音里带着点不服气的嘟囔:“还不是你方才剑势太急,把它逼得凶了,不然哪会溅得这么狼狈。”
沈玉宁指尖顿了顿,抬眼瞧他——少年鼓着腮帮子,眼神却没真带气,倒像只被数落了两句的小兽,正别扭地找补。
他眼尾轻轻弯了弯,没接话,只收回手,转身朝着密室深处那道透着微光的出口走去。
月白的袍角扫过地面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住脚,回头时,见霍时还站在原地,正低头用指尖抠着衣摆上的污渍,像在跟那几点痕迹较劲儿。
沈玉宁忍不住轻嗤一声,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还愣着?等着霍叔亲自来密室抓你这擅自闯祸的,再连带着罚你抄百遍门规?”
霍时这才如梦初醒,趿拉着步子追上去,声音里还带着点急:“来了来了!你可别真跟我爹打小报告!”
可刚跑两步,他又猛地顿住脚。
视线越过沈玉宁的肩头,落回密室深处——那具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尸还在,衣襟上的血迹早已凝黑,侧脸埋在阴影里,只有散落的几缕发丝透着点曾经的尊贵。
是那个主动献祭的女人,也是那怪物女童的母亲。
霍时的脚步就钉在了原地,方才跟沈玉宁拌嘴的鲜活劲儿淡了些,眼神垂下去,落在女尸交叠的手上,指尖无意识蜷了蜷,竟悄悄漫出点可怜来。
前面的沈玉宁走了两步没听见动静,也停了脚。
回头时正看见霍时站在原地发怔,目光落在那具女尸上,侧脸在昏光里显得格外软。
他便也没催,只轻轻问:“怎么了?”
“没什么。”霍时收回目光,指尖在剑鞘上蹭了蹭,声音放轻了些,“就是觉得她……有点惨。”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捋清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虽说她是自愿献祭,也害得不少无辜人送了命。可她到底是个母亲啊——为了让女儿活过来,才被那个中年男人哄骗了。”
提到“中年男人”时,他后槽牙悄悄磨了磨,语气里透出点咬牙切齿的狠劲:“结果呢?赔上自己一条命,换回来的却是那么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说到底,最该死的还是那个撺掇这一切的混蛋。”
说完,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碎石,没再看那具女尸,只是肩膀微微绷着,方才打胜仗的轻快劲儿,像是被这几句话悄悄压下去了些。
“我真没用。”
霍时低着头,声音闷在喉咙里,带着点发颤的尾音。
他抬手攥住胸前的衣襟,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要把那点无力感攥碎——
“要是我再厉害些,再快一步……”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咽了回去。
密室里的风掠过耳际,带着石壁的凉意,他睫毛垂着,眼尾悄悄红了点,连声音都轻得像叹息:
“她或许就不用死了。”
霍时垂着头,肩膀微微垮着,平日里那双总带着点桀骜的眼睛此刻藏在睫毛下,连耳尖都透着点红。
沈玉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到了嘴边的调侃蓦地咽了回去——那双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此刻软得像化了层薄雪,连眉峰都悄悄舒平了些,没了半分平日的讥诮。
他站在原地顿了顿,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走上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霍时的背。
掌心触到少年紧绷的肩,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难得的温和:“我们小时已经长大了。”
“会为旁人的死难受,会觉得愧疚,”他又拍了拍,指尖轻轻蹭过霍时的衣料,“这说明你心里有怜悯心,是好事,很宝贵。”
霍时没说话,只是肩膀颤了颤。
沈玉宁看着他攥紧的拳,想了想,又道:“要是实在放不下,就用你的方式,给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抬眼望向那具女尸,声音轻缓:“比如找个干净的地方葬了,或是给她烧点纸钱。也算……补了没能及时救下她的遗憾。”
说完,他没再催,只是陪着霍时站在原地,掌心还轻轻落在少年背上,像在无声地说“没关系”。
听到沈玉宁的话,霍时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像是被风拂动的草叶。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先落在沈玉宁脸上——对方眼尾微垂,平日里总带着点戏谑的目光此刻软和得很,掌心还轻轻贴在他背上,带着点温温的暖意。
他盯着沈玉宁看了两秒,像是要从那双眼眸里汲取些什么,随即又慢慢转回头,望向地上的女尸。
密室里的微光落在女尸散落的发丝上,泛着极淡的光泽,衬得那身凝了黑血的衣襟愈发刺目。
方才还绷着的肩膀渐渐松了些,攥紧的指尖也缓缓舒展。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轻轻滚了滚,再抬眼时,眼底那点泛红的湿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的坚定——像藏在云后的星子突然破了雾,连睫毛上都沾了点细碎的光。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他开口时,声音还有点低,却比刚才稳了不少,尾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笃定。
说完,他轻轻挣开沈玉宁搭在背上的手,转身朝着女尸的方向走了两步,弯腰时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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