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是想告诉我什么?”霍时盯着腕间亮着莹光的青藤,指尖还停在叶片上没挪开,语气里满是疑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青藤像是真听懂了他的话,叶片颤得更明显了些。
下一秒,藤身顶端竟缓缓结出个小巧的花苞,花苞通体雪白,裹着层淡淡的碧色光晕,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啪”地一声轻轻绽开。
花瓣舒展的刹那,无数细碎的白色光点从花蕊里涌了出来,像被风吹散的星子,在空中盘旋两圈后,竟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慢慢凝成一条细细的光带。
那光带在浓雾里格外清亮,硬生生劈开眼前白茫茫的阻碍,虽不算宽阔,却能看清前方的路,分明是在引着他往雾深处走。
光带指引的方向,雾比别处更浓几分——那雾不再是朦胧的白,反倒像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在前方,连光带的亮都被吞去了大半。
霍时心里一沉:这方向绝不是去找沈玉宁的——若沈玉宁也在雾里,青藤的光该带着点熟悉的暖意,可眼前这雾里只有滞涩的寒意。
排除了寻人的可能,剩下的答案便再清晰不过。他攥紧竹笛,指尖泛白:光带引他去的,分明是那幻妖的栖身之地。
这还是霍时头一回单枪匹马去寻妖怪的踪迹,胸口里难免窜起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雀跃,连攥着竹笛的手都紧了紧,眼底亮得像藏了星子。
可这股激动没持续多久,霍平川先前的叮嘱就突然撞进脑海,像盆凉水似的,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热意。
他脚步顿了顿,方才因光带升起的底气,也跟着弱了几分。
化神期的妖怪……连爹都未必能对付,他一个刚结丹的修士,又怎么可能敌得过?
霍时垂眸盯着腕间的青藤,光带还在前方亮着,可他心里却打起了鼓,方才那点硬撑的勇气,此刻正一点点往下沉。
可转念一想,他又咬了咬牙: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师兄师姐困在雾里出事,自己却缩在原地不敢动吗?
不行,他不愿意。
哪怕知道前路凶险,哪怕对手是连爹都忌惮的妖怪,他也得顺着光带走下去——总不能让在意的人白白送命。
总会有跨出这一步的时候。霍时望着前方光带劈开的雾路,心里明镜似的——现在若连这点勇气都鼓不起来,往后再遇上更强大的妖怪,只会更胆小,更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白雾的凉意顺着鼻腔钻进肺里,反倒让他定了神。
攥着竹笛的手缓缓松开又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再没半分犹豫。
“师兄师姐,爹,还有沈玉宁……”他轻声开口,声音虽不算洪亮,却透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你们看着吧,我不再是只会躲在你们身后的雏鸟了。”
这一次,他要顺着光带走下去,要亲手找到幻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雄鹰,能护着自己在意的人。
“不过是一只化神期的幻妖罢了,没什么好怕的。”霍时对着空气轻声嘀咕,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强行压下心底那点残存的怯意。
他抬手摸了摸腕间仍在发光的青藤,指尖触到温润的莹光,终于定了定神,迈开脚步,顺着光带指引的方向,一步步往雾更浓的深处走去。
光带往前延伸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尽头停住——那里藏着个隐秘的山洞,洞口被藤蔓半掩着,若不是光带直直往里头钻,根本看不出雾里还藏着这样一处地方。
霍时放轻脚步凑过去,才发现山洞里正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
那光不像青藤的莹润,反倒带着点妖异的紫,在洞深处忽明忽暗地晃着,像跳动的鬼火,又像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隐隐预示着洞里绝不是什么安全之地。
“应该就是这里了。”霍时盯着半掩在雾里的山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笛,眉头却皱了起来,“可我该怎么进去?它修为比我高这么多,就算我隐匿气息,恐怕也会露馅……”
他站在洞口苦思冥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正琢磨着要不要冒险试探,腕间的青藤忽然动了——先前绽开的雪白花瓣轻轻颤动,随后竟一片片飘离藤身,在空中绕着他转了个圈,渐渐凝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屏障,稳稳罩在了他身上。
屏障刚一成型,霍时就觉出了异样:不仅周身的气息像是被彻底裹住,连感知都敏锐了数倍——风掠过草叶的速度、空气在洞内外流动的轨迹,甚至远处雾滴落在藤蔓上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感觉到,屏障正将他的气息与周遭的白雾融为一体,哪怕是化神期的幻妖,也绝无可能察觉他的存在。
“小青,你居然还能帮我隐匿气息?”霍时盯着身上那层泛着微光的透明屏障,眼睛倏地睁大,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他抬手碰了碰屏障,指尖只触到一片温润的凉意,可心里的惊涛骇浪还没平息,下一秒,惊讶就顺着心口的暖意翻涌成了大喜。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连先前的紧张都散了大半——有青藤这层保护,就算直面幻妖,也多了几分底气。
心里这么一想,霍时先前那点犹豫彻底散了,进洞的勇气像被添了把火,烧得更旺。
说时迟那时快,他攥紧竹笛,脚步一下加快,借着透明屏障的掩护,轻手轻脚地朝着那藏在雾里的洞口快步走去。
洞穴又深又暗,潮湿的凉意顺着裤脚往上爬,连呼吸都带着股阴寒。
霍时攥紧了竹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不敢动用灵力照明,更不敢生火驱寒,生怕半点光亮或灵力波动,都会惊动深处的幻妖。
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格外难熬。
从前在宗门里,他是被护着长大的,从未受过这般暗不见光的苦,可此刻他咬着牙,没发出半点抱怨。
毕竟比起这点冷和黑,师兄师姐的安危才更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青藤屏障透出的微弱莹光,一步步往洞深处挪去——这点困难,还打不倒想救人的他。
霍时循着青藤的微光慢慢往里走,终于到了山洞尽头。
或许是幻妖巢穴本就如此,眼前的光线竟比沿途豁然开朗许多,昏黄的光晕从前方转角处漫出来,隐约能看见岩壁上泛着的妖异纹路。
他刚要松口气,脚步刚转过墙角,目光就骤然僵住——不远处的石台上,一个人被牢牢裹在巨大的蚕茧里,蚕茧泛着黏腻的银白光泽,里面的人影姿态扭曲,神情像是被瞬间定格在最痛苦的时刻,露在外面的半只眼球里,还凝着化不开的惊恐。
霍时的呼吸猛地顿住,他凑上前定睛一看,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不是大师兄褚余是谁?不过几日未见,先前在茶馆里还笑着跟他说“给师父带只烧鸡回去”的人,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伸手抓住身旁的岩壁,指节用力到泛白,指腹蹭过粗糙的石壁,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连半句话都喊不出来。
视线还没从褚余身上移开,霍时的目光又被旁边几个蚕茧狠狠攥住——紧邻着褚余的那个里,束缚着的赫然是二师姐蓝心画。
蚕茧的银丝勒得她身形紧绷,可即便被囚,她依旧保持着握剑的姿态,手臂绷得笔直,指节死死扣着剑柄,哪怕剑身早已断裂,半睁的眼里仍燃着不肯屈服的火光,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继续浴血奋战。
这是他的二师姐啊,是小时候他被人欺负,会攥着他的手去找人算账,转头又给他买糖,笑着说“别怕”的二师姐。
再往旁看,是三师姐洛漪。
从前在宗门里,她总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发间总别着新鲜的花,连衣角都要仔细熨烫平整。
可此刻,她被困在蚕茧里,脸上蒙着厚厚的灰,原本鲜亮的衣裙被血污浸透,露在外面的左腿空荡荡的,断口处还凝着早已发黑的血痂,哪还有半分往日娇俏的模样。
还有四师兄陆尚。
那个总爱跟他开玩笑,嘴上喊着“赚钱最要紧”,却会悄悄把自己的月钱分他一半买点心的师兄,此刻浑身都缠着血迹斑斑的布条,蚕茧的银丝裹住他的胸口,能清晰看见他胸口起伏微弱,不知还剩多少气息。
一个个蚕茧在昏黄的光里沉默地立着,里面定格的每一张脸、每一个姿态,都在诉说着当时战斗的惨烈。
霍时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冰冷的岩壁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脑子里的念头瞬间被“救人”填满,霍时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冲,手都已经碰到了裹着褚余的蚕蛹——可下一秒,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洞穴深处传来,“嗒、嗒”地踩在石地上,带着黏腻的回响。
仅存的理智猛地拽住了他。
他浑身一僵,再不敢有半分动作,飞快地缩回手,转身死死贴在拐角的岩壁后,连呼吸都屏住了。
冰冷的石壁贴着后背,他攥着竹笛的手心里全是汗,只敢透过岩壁的缝隙,悄悄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
一道影子从洞穴深处飘来,停在了裹着师兄师姐的蚕茧前。
那影子很高,却瘦得反常,肩骨突兀地撑起衣料,走起来时身形微微晃荡,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透着股病态的单薄。
——是幻妖!
这个念头像道惊雷,瞬间在霍时心底炸开。
他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压到最轻,借着岩壁缝隙,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随着对方缓缓转过身,幻妖的模样在昏黄的光里逐渐清晰——霍时瞳孔骤缩,才发现这妖怪竟维持着人形,而且是人间女子最倾心的那种俊朗皮囊:眉如墨画,眼尾微挑,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只是那双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只剩一片沉沉的冷意,配上那过分瘦削的身形,反倒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幻妖缓缓踱步到蚕茧前,枯瘦的指尖轻轻划过裹着褚余的蚕茧,银白的丝在他指尖蹭出黏腻的光泽。
它垂眸打量着茧中定格的人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浅的笑——那笑容扯着苍白的脸颊,眼尾却没半分暖意,反倒像毒蛇吐信般,透着股令人发寒的病态。
“请继续沉溺在我为你们设的梦境里。”它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永远不要醒来,把你们的灵魂乖乖交出来……”
它抬手拂过蓝心画所在的蚕茧,指尖停在那半截断剑上,笑容又深了几分:“这样,你们才能成为我献给魔尊大人,最完美的贺礼啊。”
魔尊?贺礼?
这两个词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霍时心里——哪怕单独听,都透着股不祥的戾气,更别说凑在一起。
他瞬间反应过来:幻妖哪是要留着师兄师姐,分明是要取他们的魂魄,献给那个所谓的魔尊!
先前强压的怒火与恐惧瞬间炸开,霍时再也忍不住。
他飞快地将竹笛别回腰间,反手抽出悬在同侧的佩剑,剑刃出鞘时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休想动我师兄师姐!”他低吼一声,再不顾忌隐匿气息,脚步一蹬就从拐角冲了出去,眼底燃着决绝的光——今日要么他杀了这幻妖,要么同归于尽,就算拼到鱼死网破,也绝不让对方再伤师兄师姐分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