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
清冷淡漠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几分慵懒的尾调，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撞进霍时混沌的意识里。
他原本快要撑不住的身体，竟因为这三个字，莫名多了丝力气。
霍时艰难地抬起头，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白衣人的身影就立在他身前，衣摆还沾着些外界的晨露，周身那股清润又冷冽的气息，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明明前一刻还在与幻妖死拼，此刻看见这张脸，霍时却忽然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恍惚，眼底满是茫然，连嘴角的血迹都忘了擦。
可这茫然没持续多久，复杂的情绪就涌了上来。
先是方才被幻妖嘲讽、被战力碾压的委屈，像被堵住的水流终于找到出口，在心底泛开酸涩；再是看见有人挡在自己身前的感动，知道往后不必再独自硬扛；最后连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掺了进来，明明该高兴，鼻尖却越来越酸。
他张了张嘴，想喊出对方的名字，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发出细碎的气音。
眼眶不受控制地变得湿润，温热的水汽在眼底打转，下一秒，两颗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身前的石面上，碎成了小水花。
方才还冷着脸、周身气场慑人的沈玉宁，正经模样没撑过三秒。
见霍时眼眶红红、鼻尖泛酸的委屈模样，他眼底那点冷意瞬间散了，逗弄的心思反倒冒了出来。
沈玉宁稍微转过身，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嗓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刻意的沙哑，眼底却藏着桀骜的笑：“啧，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样子？当初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乖乖跟在我身边？”
他瞥见霍时抿紧唇、似要反驳的模样，又及时收了话头，语气软了几分，目光扫过他胸前的血迹，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不过看你还能撑着，嗯……我应该来得不算太晚。”
霍时实在没力气跟他拌嘴，只能攥着剑柄，一点一点撑着站直身体。
他望着眼前如天降神兵般的沈玉宁，满心都是劫后重逢的感动，眼眶红得更厉害，连嘴角都不自觉微微撅起，带着点委屈的软糯：“沈玉宁……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声音不算大，还带着受伤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像颗小石子落在沈玉宁心上，轻轻漾开一圈软意。
“好了，不逗你了。”沈玉宁无奈地叹口气，指尖轻轻碰了碰霍时泛白的脸颊，语气软了下来，“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说着，他没等霍时回答，便缓缓转过身——原本慵懒的神色瞬间敛去，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目光精准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幻妖身上，指尖朝那个方向虚指了一下，语气里再无半分笑意：“是它吗？”
“嗯。”霍时虚弱地应了声，目光却紧紧锁着沈玉宁的背影，忍不住担忧地提醒：“它很厉害，你要小心。”
“这你放心。”沈玉宁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轻蔑，仿佛眼前的幻妖不过是只蝼蚁，“我最擅长的，就是越阶挑战。”
话音未落，他指尖已凝出淡金色的灵力，随手在霍时周身画了个圈。
一层透明结界瞬间成型，泛着温润却坚不可摧的光。
沈玉宁侧过脸，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又添了句解释：“别乱动，待在里面。刚才给你输了点灵力，够你保命用。你现在伤势太重，别硬撑着调转丹田的灵力，等我解决了它再说。”
他说这话时，视线都没往幻妖那边扫，仿佛对方连让他分心的资格都没有，周身那股“无论对手多强，我都能赢”的气场，几乎要溢出来。
话音刚落，沈玉宁便转回身，直面幻妖那双阴鸷的眼睛。
他脚步轻抬，一步步朝幻妖走去，每一步都稳得像踏在实处，却又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瞬间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下一秒，他抬手握住身侧剑柄，指腹轻轻一旋。
那剑鞘本就不是凡物，自从与他认主后，便一直运用天地灵气滋养着剑身，拔剑的瞬间，一股凛冽的寒风骤然炸开，裹挟着清冽的灵力，竟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直到距幻妖还有十米远时，沈玉宁才缓缓停步。
他持剑而立，白衣在寒风中微微飘动，剑尖斜指地面，虽未主动攻击，那股蓄势待发的锐气，却已让幻妖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一人一妖就这么对峙着，没有半句言语，空气里却像掺了火星，紧绷的火药味几乎要溢出来。
幻妖周身的银白妖雾翻涌得更急，沈玉宁却依旧一副散漫模样，甚至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肩线舒展间，还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
他垂眼扫了幻妖一眼，语气轻得像在闲聊，却字字带着轻蔑：“真丑。”
话音刚落，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追问的话里淬了点冷意：“就是你这个丑八怪，打伤他的？”
“……”幻妖愣住了。
它这幅精心维持的皮囊，向来只被追捧，何时听过“丑”字？下一秒，它额间青筋猛地暴起，手指死死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周身的妖雾都跟着躁动起来，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你说谁丑？”
“谁接话，说的就是谁。”沈玉宁语气依旧散漫，尾音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轻挑，欠揍得恰到好处——反正对方不是霍时，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妖物气炸。
他往前微倾身体，佩剑上的寒光晃了晃，笑意彻底从眼底褪去：“劝你现在束手就擒，把洞里的人都放了，或许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幻妖身上，冷得像在看一具死物，一字一句道：“至于为什么不是放你走——当然是因为，你伤了他。”
“是我伤的又怎样？”幻妖冷笑出声，银白妖雾在它周身翻涌得更烈，连声音都淬着戾气，“你不过是个刚入元婴的修士，也配说给我留全尸？该反过来问问，我要不要给你留个全尸！”
它盯着沈玉宁，眼底满是阴狠，语气里带着残忍的笃定：“敢说我是丑八怪，那我便把你和那小子一起碾成肉泥！最后取了你们的精元，献给尊贵的尊上——到时候，你们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是吗？”沈玉宁低笑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紧张，反倒带着几分了然的散漫。
他缓缓抬手，将佩剑举至胸前，剑尖的寒光在昏暗里亮得刺眼，“不过——想取我的命，得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落时，他周身的灵力骤然暴涨，原本温和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连衣摆都被无形的气流掀得猎猎作响，明明是刚入元婴的修为，却愣是透出了几分碾压般的气势。
“你也只会说些大话罢了。”幻妖嗤笑一声，银白妖雾在它掌心凝成尖刺，语气里满是不屑，“修士境界多重要，你不会不清楚吧？相隔一个小阶段已是云泥之别，更别说我与你差着整整一个大境界。你凭什么觉得，能赢我？”
它眼神轻蔑地扫过沈玉宁，周身妖力愈发躁动，却始终没主动出手，显然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
或许是它笃定境界差距足以碾压，又或许是它手里握着十拿九稳的底牌，此刻只慢条斯理地凝聚妖力，像在戏耍猎物般，等着看沈玉宁露出破绽。
“是吗？”沈玉宁挑了挑眉，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剑身嗡鸣着震颤，“那你尽管放马过来。正好让我看看，你这点本事，能不能在我身上添几道伤痕。”
他站姿未变，白衣在昏暗里却像一道醒目的光，周身凌厉的灵力已悄然凝聚，明明是防守的姿态，却透着股随时要主动破局的锐气，全然没将幻妖口中的境界差距放在眼里。
“呵，狂妄的小子，受死吧！”幻妖怒喝一声，掌心猛地向下一压。
刹那间，周围翻涌的银白妖雾骤然提速，那些早已凝聚成型的妖雾尖刺，瞬间化作密密麻麻的寒光——有的从地面破土而出，直刺沈玉宁下盘；有的贴着岩壁斜飞而来，瞄准他持剑的手腕；更有数十道从头顶俯冲而下，封死了他后退的路径。
尖刺裹挟着凛冽的妖力，划破空气时发出“咻咻”的锐响，全方位无死角地朝沈玉宁袭去，连一丝闪避的空隙都没留。
面对漫天袭来的妖雾尖刺，沈玉宁半步未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情依旧轻松得像在应对玩闹。
他只抬手单手握剑，手腕轻旋，剑尖在身前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淡金色的灵力随剑势凝结，瞬间化作一个半透明的术式光圈。
面对漫天袭来的妖雾尖刺，沈玉宁半步未退。
他依旧是那副轻松模样，甚至连眼神都没多沉几分，只抬了抬持剑的右手，手腕轻转。
剑光在身前划出一道流畅的弧，淡金色的灵力顺着剑身蔓延，瞬间凝成一个半透明的圆形术式——术式边缘泛着细碎的光纹，像淬了层薄冰，刚一成型，就稳稳挡在他身前。
下一秒，那些裹挟着妖力的尖刺狠狠撞了上来。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巨响，尖刺刚触碰到术式光纹，就像冰雪遇上烈火，瞬间化作缕缕银白水汽，连带着周身的妖雾都散了几分。
不过眨眼间，漫天尖刺便烟消云散，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妖气，证明方才那波攻击并非幻觉。
沈玉宁垂眸看了眼身前的术式，指尖轻轻一点，光纹便缓缓散去，语气里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点评：“就这点本事？你没吃饭吗？如果你的实力就这样，那么我只好说你连让我动真格的资格都没有。”
结界内，霍时正靠着岩壁调息，目光却一直落在沈玉宁身上。
见那漫天妖刺被一道术式轻松化解，他握着衣襟的手不自觉收紧，眼底满是震惊——方才他拼尽全力才勉强躲过幻妖的气刃，可在沈玉宁这里，竟连像样的对抗都没有，只凭一剑一画，便让攻击烟消云散。
真厉害啊……霍时心里忍不住叹道。
他忽然想起从前，自己还曾拍着胸脯说要超过沈玉宁，此刻再回想，只觉得脸颊发烫：怕不是当时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自己能追上他的脚步。
震惊与敬佩在心底翻涌，可隐隐的，又掺了点心酸的羡慕——羡慕他的从容，羡慕他的强大，更羡慕他能如此轻松地，将威胁挡在身前。
但这情绪没持续太久，霍时悄悄攥紧了拳，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不行，不能就这么泄气。
就算暂时追不上，也绝不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往后，他要更努力地修炼，下次再遇到危险，至少……至少能让沈玉宁在战斗时不分心。
幻妖本就被方才的挫败憋了股火，此刻听见沈玉宁的挑衅，果然如他所料般暴跳如雷——银白妖雾在它周身疯狂翻涌，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它指着沈玉宁，声音因气急败坏而发颤：“该死的蝼蚁！我要让你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它指尖猛地凝力，浓郁的白雾在掌心盘旋、收缩，很快凝成一个高速旋转的气压漩涡——漩涡边缘泛着锋利的妖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搅得扭曲，隐隐传来“呜呜”的破空声。
幻妖盯着沈玉宁，眼神阴鸷：“既然那些对你无用，那这个呢？”
“无妨。”沈玉宁依旧是那副散漫模样，甚至还轻轻晃了晃手腕，剑身上的寒光随之一闪，“尽管放马过来。最好把你的杀手锏都使出来——不然你一个化神大妖，最后栽在我这个小小的元婴修士手里，传出去，岂不是太没面子？”
“那得看你，受不受得住我这一击。”幻妖冷笑出声，声音里淬着狠戾，掌心猛地向前一送。
那高速旋转的白雾漩涡瞬间脱离它的控制，像道失控的飓风般朝沈玉宁撞去——所过之处，地面的碎石被尽数卷入，连空气都被绞得发出刺耳的尖啸，漩涡边缘的妖力更是凝得如刀锋般锋利，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沈玉宁心里清楚，再像方才那样用剑简单格挡，根本挡不住这漩涡的威力。
他手腕翻转，佩剑横在身前，刚与漩涡触上，便被那股蛮横的妖力推着往后滑了半步——剑身震颤不止，掌心传来阵阵发麻的钝痛。
他一边勉力扛着漩涡的冲击，一边飞快思索破局之法，嘴角却依旧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声音穿透尖啸的风声，故意刺激幻妖：“有意思，这才像化神期大妖该有的实力，也配当我的对手。”
话音刚落，他眼底骤然闪过一抹锐光——破局之法已然明晰。
沈玉宁猛地将全身灵力尽数凝于剑尖，淡金色的光芒在剑端暴涨，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发烫，隐隐透出反击的凌厉势头。
下一秒，他脚下骤然发力，鞋底与地面摩擦出一串火星，竟顶着漩涡的冲击力，直奔幻妖而去。
身影如箭，带起的气流卷起满地碎石，明明是逆势冲锋，却透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
幻妖看着沈玉宁竟顶着漩涡朝自己冲来，瞳孔骤然收缩，满是不可置信的惊骇：“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它慌忙催谷妖力，掌心不断有新的白雾涌入漩涡，让那道飓风般的攻击愈发狂暴，连周围的岩壁都被绞出细碎的裂痕。
可沈玉宁却像完全没受影响，周身淡金色的灵力凝成一层护罩，将漩涡的冲击力尽数挡在外面。
他冲锋的速度半点没减，鞋底擦着地面的火星越来越亮，转眼就冲破妖雾，到了幻妖面前。
没等幻妖反应过来，沈玉宁手腕猛地一翻，佩剑精准抵住漩涡边缘，借着冲势顺势一推——那原本袭向他的白雾漩涡，竟被他硬生生调转方向，重新怼回了幻妖面前。
漩涡高速旋转的气流扫过幻妖的衣摆，将它的发丝吹得凌乱。
它听见沈玉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字字清晰：
“轮到我了。这个，还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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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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