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毕竟是小孩，注意力还是很容易被转移的，让贺辰风闹了一通，伍毛儿就暂时忘记了此次游乐园一行的目的，被哄好之后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回家的路上睡着了。
沈阔开车到伍爷爷家楼下，贺辰风抱着伍毛儿上楼，他在楼下等。
北方天气是这样，无论白天阳光再怎么和煦温暖，入夜之后北风一刮，就又变得寒冷刺骨，沈阔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得到外面的冷。
大概是觉得就这几步路而已，贺辰风没穿羽绒服，沈阔看着外面被北风吹的东摇西摆的雪松枝沉默两秒，回头从扯过后座上的羽绒服，开门下了车。
贺辰风和伍爷爷说了会话才下楼，电梯门一打开，迎面撞上一双深黑的眼眸，他微微一愣。“ 杵这儿干什么。”
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不经意打破了某些平衡，贺辰风立刻皱了皱眉。
长达许多天的冷战之后，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话是贺辰风说的，但沈阔没接，他只是沉默着把手里拿着的羽绒服展开披在了贺辰风身上。
贺辰风没得到回应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把羽绒服穿起来，裹了裹，转身往外走。
打开楼门，呼啸的北风立刻穿堂而过，带着逼人的寒气，然而及时被披上的羽绒服抵挡住了刺骨的寒冷，贺辰风回了下头。
沈阔没对视，摁动车钥匙，远远的打开了车门。
伍爷爷家距离沈阔的房子也就五六公里的路程，开车眨眼就到了。
车子停在楼下，沈阔没熄火，贺辰风没动身，两个人就那么各自沉默的坐着。
直到长达五分钟之后，贺辰风先坐不住了，往沈阔那边瞥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给你小子装上了是吧？”
沈阔甚至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这一整天，他除了哄伍毛儿，其余一句话也没说，倒也不是故意装高冷，而是从下午开始，他的大脑都在用来琢磨贺辰风的那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点顾不上别的了。
不过既然贺辰风认为他是在故意装高冷，那他也不能不给面子，语气比贺辰风更加的不冷不热。“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贺辰风没懂。“什么？”
沈阔松开安全带，往座椅上一靠，带着他仿佛与声俱来般的傲慢与不屑。“面对不喜欢的人，半个字我都懒的跟他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这个姿势坐着，看不到贺辰风的表情，但也正因如此听觉被放大，他听到贺辰风原本均匀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钟，然后变粗，变重，虽然不是非常明显，但沈阔察觉到了，他怀疑贺辰风好像生气了。
果然，继续坐了不到片刻，贺辰风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被用力甩上，甩出砰的一声。
如是，沈阔确定，贺辰风就是生气了。
沈阔也立刻下车，在贺辰风身后，一路追到家门口，贺辰风要把他拦在外面，他一把抵住大门。“你生什么气，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贺辰风试图强行把门关上，但发现根本推不动，于是抬头，目光强势。“我希望什么？”
“希望我不再喜欢你，以后也不缠着你。” 沈阔更进一步，强势的居高临下，盯着贺辰风的眼睛。“我现在可以做到了，你不应该高兴吗，生的哪门子气？”
“…” 贺辰风目光稍有闪躲，但语气仍然强硬。“我没有生气。”
“ 你当我跟伍毛儿一样也四岁吗，你生没生气我看不出来？” 沈阔说。
“…” 贺辰风目光彻底躲开，不再说话。
“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你目标明确，你无所畏惧，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就说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我们之间的事，同事朋友支持，家人也不反对，周围甚至没有任何不好的声音，没有任何阻碍，你到底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 还是，你确实就只是不喜欢我？”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对我确实没那个意思，没有一丁点的喜欢，那今天你再正式跟我说一次，只要你说了，以后我就不会再缠着你，工作之外，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我说到做到。”
沈阔用的并不是赌气的语气，也不是威胁的语气，仿佛确实就只是在平静的表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虽然他心里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
贺辰风大概是听进去了，沈阔松开了抵着大门的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他却也并没有立刻顺势把门关上。
沈阔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没有给贺辰风深思熟虑的时间。“ 给我个回答。”
贺辰风没有回答。
沈阔立刻再次追问。“回答。”
贺辰风终于扛不住了，蹙起眉头。“别他妈逼我！”
沈阔立刻也跟着蹙起了眉心。
他很清楚，贺辰风已经被架到了这个份上，只要他心再狠一点，再逼一把，很可能贺辰风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这事儿他琢磨了一下午，事态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忽然又不想这么做了。
他确定贺辰风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的，他也确定，如果他真的要放弃，从此私下不再来往，贺辰风必定会不舍得，只是他不确定，贺辰风的不舍得里到底有多少是有关于爱情。
贺辰风毕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舍得这么逼他，更想要获得一份自愿的，纯粹的感情。
长久的沉默，楼道里的灯亮了又灭。
最后，还是沈阔让了步，他走上前把贺辰风抱住，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会折磨人。”
贺辰风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抱上来，身体抖了下。
沈阔有点心疼，抱人的手不松，用身体推着贺辰风进屋，用脚关上大门。
没有开灯，玄关处漆黑一片，沈阔把贺辰风抵在墙角，额头贴上他的，轻声说。“骗你的，我才不会放弃你，我舍不得。”
贺辰风喉结动了动，但没说出什么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沈阔轻轻蹭着他的额头，安慰似的。“反正现在你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反正你也不讨厌我，反正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试试又怎么样呢。”
又沉默片刻，贺辰风总算开了口。“试试是怎么试？”
“就是试试啊。” 沈阔说。“我们在一起你觉得开心我们就继续，你觉得不开心就随时叫停，我立刻滚蛋。”
“逼你爹当渣男呢。”贺辰风说。
“我自愿的。”沈阔说。“不用你负任何责任。”
“呵。” 贺辰风说。“更渣男了。”
“不会让你当渣男的。”沈阔也笑了笑。“ 只会让你喜欢我，越来越离不开我。”
“…” 贺辰风没接话。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贺辰风还是没接话。
“既然答应，那我现在就算是名正言顺了。”
沈阔说着，微微侧了侧头，嘴唇近乎贴上贺辰风的，声音低的只有气息。“我现在要吻你，你要推开我吗？”
贺辰风呼吸一滞，手下意识的抬了起来，但没有推人，而是在迟疑一瞬之后，抓上了沈阔的手臂。
沈阔察觉到什么，心里忽的涌起一阵兴奋，再不忍耐，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很长，从玄关到客厅，再从客厅到浴室，跌跌撞撞，缠缠绵绵。
这一次，没有人喝醉，没有人挣扎，他们清醒着，沉溺着，度过了一个滚烫的，美好的夜晚。
夜里消耗掉太多力气，早上睡个懒觉也无可厚非，闹钟被摁掉第十次之后，终于不再重复响起。
等沈阔自然醒来睁开眼睛，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贺辰风大概比他更疲惫，沈阔都醒了，他还呼呼睡着，脖子上和胸口处布满了紫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
沈阔观赏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忍不住凑上去在贺辰风额头上亲了一口。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紧接着铃声也跟着响起。
这又是震动又是铃声的，动静不小，很快，贺辰风也醒了。
睁开眼睛短暂的迷朦之后，发现自己正窝在沈阔怀里，大概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不太像话，也可能是尴尬，反正立刻翻了个身，背对着沈阔了。
沈阔想笑，但顾及某人的面子，没笑出声，伸手去床头柜拿过手机。
电话一接通，伍毛儿的小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哥哥，么么哒。”
沈阔一听就笑了，伍毛儿每次打电话来，都是这套程序，非常有个人特色。
“干嘛？”
“我想去动物园，下午去，你陪我去。”
“嗯？” 沈阔眼睛眯了眯。“ 怎么忽然想去动物园了？”
那还能是为什么。
伍毛儿到底是个有责任心的小孩，接下了要两人和好的任务，就一定要办到，昨天玩的忘了，只好今天继续。
也果然，挂掉沈阔的电话之后，伍毛儿立刻又打了贺辰风的。
同样的开场，同样的要求，贺辰风笑了。“毛儿啊，寒假太闲的话，就去学点东西吧。”
“…啊？”
“你之前不是说过挺喜欢画画，还喜欢钢琴，还有围棋，还有奥数，嗯，喜欢就都学吧，等会儿我看着给你报几个班，让爷爷送你去。”
贺辰风也没管对面的伍毛儿是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想到伍毛儿背着小书包穿梭于各个培训班的小身影，沈阔有点同情，但仍然没忍住笑。
贺辰风听到动静，回头瞥了他一眼。“ 笑个屁。”
沈阔也瞧了瞧他，笑了个够之后扑上去一口咬上他的耳朵，说：
“你怎么这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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