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警局询问室狭窄的、带着铁丝网的窗户,在斑驳的水泥地上切割出几块亮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家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混合的沉闷气味。林夕坐在硬邦邦的木制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重复回答着类似的问题——昨晚闭馆前看到了谁,听到了什么异响,地下室平时是否上锁……
她的叙述避开了那本黑色日记本,避开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和那声诡异的童声。她只说自己在整理书架,然后停电了,很快又恢复,她检查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回了休息室。这说辞半真半假,连她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但直觉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无法吐出“日记本”和“游戏”这几个字。
负责询问的是两位警官,一位是之前在现场盯着她看的那个,姓李,眼神锐利,问话步步紧逼;另一位则年轻许多,记录时眉头微蹙,似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同情。
“林小姐,你说停电后检查过,没发现异常?”李警官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包括地下室入口?”
“我……我没特意去看地下室,”林夕垂下眼睑,避开了那审视的视线,“那里平时都锁着,我觉得没必要。”
“锁着?”李警官轻轻敲了敲桌面,“我们发现尸体时,那锁是坏的,虚挂在门上。”
林夕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轮廓显得格外高大。来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皮夹克,身形挺拔,脸上带着些许胡茬,眼神不像李警官那样咄咄逼人,却更深沉,像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地扫过室内的众人。
“老李,换班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
李警官似乎有些不悦,但没说什么,只是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张队,你来了。这位是图书馆的夜班管理员,林夕。”
被称作张队的男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夕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里没有明显的情绪,却让林夕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拉开李警官刚才坐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不紧不慢。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张平。”他自我介绍,语气平淡,“还需要再耽误你一点时间,林小姐。”
李警官和年轻警官离开了,询问室里只剩下林夕和张平。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张平没有立刻发问,而是拿起之前的询问记录,慢慢地翻看着,手指偶尔在纸页上轻轻点一下。
林夕感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紊乱。这个张平,比刚才的李警官更让她感到不安。他的沉默比追问更具穿透力。
“你说昨晚闭馆后,一直在整理书架?”张平终于开口,视线从记录本上抬起,看向她。
“是。”
“大概整理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没看具体时间。”
“都在哪个区域?”
“主要在二楼社科文献区,还有靠近楼梯口的艺术类书架。”林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张平点了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合上记录本,身体向后靠了靠,换了个话题:“死者的身份我们还在核实。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也就是说,他可能是在前天晚上,甚至更早就已经在图书馆地下室了。”
林夕的指尖瞬间冰凉。前天晚上……正是她值夜班。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张平继续用他那平稳的、没有起伏的语调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林夕抬起头,撞上张平的目光。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却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纸上写着——‘轮到你了,林夕’。”张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句话,声音不高,却在寂静地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林小姐,你能想到,有谁会给你留下这样的话吗?或者,你最近是否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任何事都可以。”
“轮到你了”……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的耳膜。游戏开始了。那本黑色日记本仿佛在她脑海里燃烧,烫得她几乎要战栗起来。她触碰了那些血字,然后灯灭了,笑声出现了,而现在,一个死人握着写有她名字的纸条。
这绝不是巧合。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告诉警察?把日记本交出去?可是,那诡异的童声,那无法解释的黑暗……谁会相信?他们会不会认为她精神失常?或者,更糟,把她和命案直接联系起来?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没有。”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微而沙哑,“我想不到。我平时接触的人很少,工作也很简单……没什么不寻常的。”
张平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沉默几乎要让林夕窒息。他似乎在评估,在权衡,那双眼睛锐利得能剥开一切表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好吧。如果你之后想起什么,任何你觉得可能有关的细节,随时联系我。”他推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张平”和一串手机号码。
林夕几乎是手指颤抖地接过那张单薄的名片,仿佛接过一块烙铁。
“你可以先回去了。”张平站起身,“近期不要离开本市,我们可能还需要找你了解情况。”
林夕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了那张椅子,快步走向门口。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张平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
“林小姐,有时候,看起来最不相关的东西,往往才是关键。保护好自己。”
林夕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警局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夕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肺里依旧充满了警局那沉闷的空气。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帆布包,指尖触碰到里面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的物体——那本用旧报纸简单包裹起来的黑色日记本。
张平最后那句话,在她耳边回荡。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句“保护好自己”,是警察惯常的提醒,还是……某种警告?
她握紧了包带,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游戏已经开始了。
而她的第一步,是必须弄清楚,这本引来死神的黑色日记本里,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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