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京城却没暖和多少,秋宴答应他们,待到三月天气回暖带他们去踏春。
之后傅清择和苏朗就日日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些。
有了盼头日子便过得飞快。
春分刚过三日,王府外的垂柳便爆出了米粒大的新芽。
傅清择看着窗棂边的蝴蝶发呆,忽然廊下传来熟悉的环佩声——那是少傅系在腰间的羊脂玉佩,耳边一响起清越的声响,他两就不约而同念起书来。
“别装了你们两个,今日换些新鲜功课如何?”秋宴一身月白锦袍,袖口绣着暗纹兰草,手里那柄青玉柄麈尾轻摇着,“我已经安排好了,带你们出去春游。”
傅清择猛地从榻上弹起,玄色常服的衣角扫过案上的《孙子兵法》。
他早听说过城外护城河畔的桃花开得正好,只是现在还不到三月。
出宫的马车辘辘碾过青石板路,秋宴撩起车帘一角,看街旁酒旗在暖风里招展。卖花姑娘竹篮里的迎春开得热闹,嫩黄的花瓣沾着晨露,被穿粗布短打的孩童指来指去。
老槐树下正有个老农蹲坐着编竹筐,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青黄相间的竹篾间。
没过多久,马车已驶出青龙门,城郊的旷野豁然铺展在眼前。
护城河畔的桃林早已褪去残冬的萧瑟。千树万树的桃花如云霞堆叠,风过时落英簌簌扑在青石小径上,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甜丝丝的香气。
苏朗踩着花瓣跑在前头,锦靴很快染了些粉白,他却只顾着数枝头的蜜蜂,忽然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个趔趄。
“当心。”秋宴快步上前扶住他。
这孩子自小循规蹈矩,虽通读诗书,却少见这般野趣。
他弯腰拾起一枚完整的桃花瓣,递到他们掌心:“你们可知这花除了观赏,还有别的用处?”
傅清择捏着那薄如蝉翼的花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
苏朗想起长姐屋里熏香用的桃花膏,又记起《千金方》里记载的润肤方子,便脆生生答道:“可制香,可入药。”
秋宴赞许地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埂:“再往那边走,看看那边有什么。”
田垄上的农人正弯腰插秧,泥水溅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秋宴站在田埂边,看那翡翠般的秧苗被一双双粗手插进软泥,忽然问:“他们日日劳作,会觉得辛苦吗?”
傅清择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轻声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自然是辛苦的,但看着亲手种下的禾苗一点点长高,也有个盼头。”
说话间,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提着竹篮从田埂那头跑来,篮子里盛着刚蒸好的麦饼。
他看见了秋宴身上的锦袍,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却被农妇推了一把:“还不快给大家尝尝新麦。”
秋宴接过麦饼时,指尖触到篮子边缘粗糙的竹节,那麦饼带着柴火的焦香,咬下去满口清甜。
傅清择和苏朗也学着少傅的样子掰了块麦饼,粗粮的颗粒感硌着舌尖,却比御膳房的糕点更有滋味。
他看见农妇腕上戴着个发旧的镯子,忽然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因为不满打碎几个翡翠玉镯,脸颊微微发烫。秋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柔声道:“你们可知道,这麦饼里也藏着治国的道理?”
春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倒有了几分少年天子的模样。
既然傅清择必然要成为下一任新皇,那秋宴必须做好教诲和引导,这是他的职责。
他看着田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便是这田中的水,君王若能如春雨般滋养,方能收获国泰民安。”
两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么小的孩子也要下地干活吗?"苏朗不禁问道,一路走来田野上不少小孩跟着爹娘劳作。
秋宴轻叹:"春耕秋收,又要纳税又要自足,关乎着一年温饱,全家老小谁也不敢懈怠。所以农家孩子,五六岁便要学着帮衬家务。"
傅清择沉默片刻,又问:"他们缴纳的赋税可重?"
"殿下问到了关键处。"秋宴点头,"近年来边关用兵,赋税确实不轻。一亩良田,去了赋税,所剩勉强够一家人糊口。若遇天灾,便只能借贷度日,年复一年,债台高筑。"
傅清择眉头紧锁,想起方才乖巧懂事的幼童生出几分同情。
苏朗跟随国公,知晓不少朝廷政策:"朝中不是有赈灾之策吗?"
"政策虽好,执行却难。"秋宴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今日所见,才是真实的民间疾苦。他日为官,当以此为念。"
他们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日头渐高时,他们沿着河岸往回走。柳丝在风中轻摆,像无数双温柔的手拂过水面,搅碎了满河的金波。
傅清择捡起块扁平的石子,学着村童的样子打水漂,石子在水面跳了三下便沉了下去,引得他懊恼地跺脚。秋宴接过石子示范,那石片竟如游鱼般掠过水面,激起一串涟漪。
“凡事需得法,”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就像这石子,要用巧劲,而非蛮力。治理天下亦然,需刚柔并济。”
他们若有所思地望着水面,忽然指着远处的芦苇荡:“少傅看,那里有雁群!”
一行白鹭正从芦苇荡里惊起,翅尖划破湛蓝的天空。两个少年追着雁群跑了几步,锦袍的下摆扫过丛生的苜蓿,紫色的小花沾了满身。
他们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停歇,准备了不少点心糕点和茶水。
几个少年对外面一切的新鲜事物都感到好奇,一会儿在田埂上抓蟋蟀,一会儿跳进河里抓鱼。
“少傅!”
傅清择把手掌大小的鱼举到他面前。
“你瞧!我抓的鱼!”
秋宴摇了摇头,皱眉道:“衣裳都弄湿了,一时半会还干不了。”
转头对竹青说:“去问问元香可带了干净的衣裳,给他们换上。”
那条鱼烤了吃,口感却不尽人意。
其实今日是傅清择的生辰,在冷宫里他没怎么庆祝生辰,傅清择几乎忘了有这么一天。
回到王府,秋宴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生辰贺礼。"
傅清择兴奋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双崭新的步履,鞋面以青缎制成,鞋底柔软轻便,鞋头绣着云纹,针脚细密,显然是精心缝制的。
"这是……?"
秋宴温声道:"这些日子殿下日日练武,少不了一双步履,府里多是华贵的,却未必舒适。这是我请民间匠人所制,轻便耐磨,你穿着要舒适些。"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拿给你就是知道你们在外面要疯玩。”
他低头看了眼傅清择和苏朗沾满泥土脏兮兮的鞋面,衣裳倒是有干净的,鞋却没有准备。
傅清择脸上微微发烫,手里却紧紧抱着步履,“少傅送的,我定会好好收着!”
此时秋宴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后面几天,也没见傅清择穿上,原来他说的好好收着就是舍不得穿。
秋宴催他穿上,再过几年长大了就穿不上了,他请工匠做鞋可不是给他收藏的。
傅清择这才穿上,宝贝的很,生怕有一点儿磨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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