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特从起伏不定的情绪中缓过来。她躺在沙发上望天花板,A就在她身边。
“这么说,我需要给你搞个身份证明什么的吗?”
“不用,我现在的状态是不会被别人注意到的。”A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答。
“啊?”
“就是说,其他人会看到我,但他们会下意识忽略我,就是这样。”
“神奇。”
梅洛特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欸,马上有人来了,让他检验一下你说得靠不靠谱。”
梅洛特岿然不动,看着埃文从门口走进来,和她如出一辙地拿了杯冰汽水。
“嘿。”
“嘿。”
似乎被训练的疲惫感染,埃文.格林表现出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仰头猛灌了一口。
接着他往梅洛特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彷佛大脑的程序设定中要求他忽略她旁边的那只晃来晃去的黑斗篷。
“这是怎么做到的?”
等到埃文离开客厅,梅洛特耳语道。
“我也不知道啊,规则就是这样。”
A打了个轻声的响指,就把梅洛特刚洗过还没吹干的头发瞬间烘干了。
“容易着凉。”
“......好吧。”
A是真的懂得又多又少啊。
“你之前说的,选取对象的方法,是因为我曾经幻想过像你这样的一个朋友吗?”
“差不多。据我所知,我们会和那种在某段时期对一个物象倾注了极大心力的人签订协约,这就是规则。”
“为了借助什么神奇的力量?”
A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你可以理解成,我借用了那个时空你对外耗费的能量,所以我也会在你构造的这种形态下出现。”
玄而又玄。
“被寄生的人,他们的生活会被很大程度地影响吗?”
“不一定。要看具体是什么样的情绪和什么样的人。对于一个常年习惯了平淡地生活的人,就算是被喜悦寄生也可能会产生严重的问题——而寄生的深度代表了被情绪控制的程度。”A转头,黑白分明的瞳孔对上梅洛特眼里的蓝,“轻度寄生时,对应情绪一般只会跟随你自身的心绪顺势而为,很难被察觉到。”
“戴上眼镜,你就能找到那些隐匿的动物。”
梅洛特做了一个梦。
她走上街,遇到了隔壁那个沉默的安迪。他们一同乘车出发,她偶然回头,竟然发现他的头里有一只红色青蛙。
她和青蛙对视。
惊醒的时候恰好闹钟响起。
“......Okay,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梦。”
“什么什么?”
她扭头,看到A蹲在卧室和花园交接的门槛上,一脸探究地回望。
无疑在提醒,昨天的经历是真的。
来不及多感叹,梅洛特快速完成洗漱,往冰箱里冻了一瓶饮料,然后抓起蒸好的面包出门。
“等等,你要一起去吗?”
“可以啊,事实上我很想去体验一下。”
梅洛特动作顿了顿,小声嘀咕了一句:“噢,很快你就知道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她领着四处张望的A来到停靠站,一如既往地和安迪打照面,唯独不同的是目光不自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
“没有。”梅洛特说,一边思考她能否在校车上试用彩虹眼镜。
“最好不要,”站在她旁边抓着扶手的A小声警告,“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戴上也能有同样的效果,你应该不会想从头到尾解释一遍的。”
好吧。
“我只是在想,那个最新评选的奖学金的事,”梅洛特冲着安迪笑了一下,“不知道我前面那两个人是谁。”
然而她看到安迪神情莫名僵硬了一刻。
......不会吧。
他的面容向来不展示出什么攻击性,因而略略低头时会让人觉得有些丧气。
“抱歉。”
“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得赶紧把想法说清楚,“没选到是我的不足,毕竟上一年的那个理论学科我的确没做好。”
当然,也有授课老师讲得太枯燥的分成。
“总之恭喜你,”梅洛特直视他,看到他的状态从试探转为确认,“这说明你值得这个结果。”
“真的吗,”安迪几乎立刻接上她的话,“谢谢,其实我之前为它忐忑了很久......”
她聆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在蓦然打开的话匣子里发现,他们还真没怎么认真交流过——即使已经成为邻居几年。
大概是由于这个奇遇让她早晨意外的精神吧。
其实梅洛特并没有当真为评选落后而失落。
如果说她报名是为了看看自己的能力能否够到要求,那安迪.怀特便是因为要切实拿到那份钱,来支持他的生活。
在那堪称尴尬的初遇之后,梅洛特逐渐从格林女士口中了解到,安迪.怀特确实是颇为与世隔绝的性格,而沉默寡言的标签又给他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然而,连续千日的日常问好有力地模糊了初始的隔阂,时间慢慢让他们都适应了彼此的存在。
反正梅洛特现在不再对他感到难以接近了。
如果安迪能获得这笔补贴,那也是很不错的结局。
梅洛特把包放进柜子。
“早上好。”
“早上好,辛迪。”
“喂,你听说了吗?”
辛迪锁上自己的收纳柜,凑到她旁边。
“什么?”
“就是昨天爱丽丝一直抱怨的那件事啊,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俩又闹起来了。”
梅洛特丝毫不感到意外。
“亲爱的辛迪,你应该对此报以‘早就知道’的态度。”她揽着辛迪的肩膀道,“要是他们有一天真的安安静静不吵不闹,那只能说明地球马上就要爆炸。”
“这次可不一样,”辛迪反驳,“爱丽丝说她不会再原谅了——永远不会。”
“可是她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啊。”
言语间,她们坐到相邻的位置,辛迪拿出多带的一份三明治。
“啊,噢——谢谢。”
她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差点忘了自己身旁还有一个“隐形人”。
于是梅洛特悄悄把三明治塞给A。
“你的朋友?”
“是的。”
在正课开始前的五分钟,辛迪和她浅论了一下那对几乎全校都知道的“拉扯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可以改编成十部小说”的危险关系。辛迪还愿意相信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收官,梅洛特则坚决否定。
“不得不说,现在你的三明治在我这儿排第二了。”
“嘿!那是在商店里买的好吗?要是我能做得更好为什么我不去开店啊。”
梅洛特抽空和她咬耳朵。
顺便,她把一支笔和一张纸推到A面前。
“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记点东西也行。”
“可以。”
试探讨把奇怪生物改造为人形笔记本、备忘录和魔杖的可行性。
“你中午还和我们一起吗?”
和梅洛特共同上完上午的课之后,辛迪打算叫上她一起去继续每天中午的惯例食堂聚餐。
梅洛特用眼神询问A。
“我都没问题,跟着你就好。”A随意地甩了甩手,“以及你们学的这些真不简单啊。”
“简单我就不会发愁了,”梅洛特无奈地接手她写满字符的笔记,扫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A听得相当专注,许多地方的重点抓得很不错。
“......哇,对于第一次上这门课的人来说,挺厉害的。也许你很有学习的天赋。”
梅洛特真诚夸赞。
“还好吧,我只是觉得新奇,就挺好玩的,”A说,“而且我应该不是人。”
不知道的以为她在骂自己。
梅洛特不自觉地轻笑,一时分不清她们两个的角色到底是怎么划分的了。
她和辛迪去买了份午餐,坐到爱丽丝、奥莉维亚那桌,四个人一如既往地聊起天来。
“这次我必须跟他讲明白,”爱丽丝延续了昨天的忿忿不平,“要么他给我道歉,要么就再也别见了。”
梅洛特把奶昔让给这张桌子边没人能看见的第五个人。
“别生气啦,他肯定不会愿意闹掰的,”奥莉维亚的声音轻而柔和,但每当她轻声细语地讲话,大家都会默契地安静下来听。
“唉,我只是希望能在生日之前把这些破烂事都搞定,以免影响心情。”
辛迪:“可我记得你的生日还有三个多月。”
爱丽丝:“真是谢谢了辛迪,我也记得。”
A:“他们在讨论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
“爱丽丝,对,就是这个特别漂亮的金色卷发的正在戳牛排的女孩,”梅洛特现场解说,“和她的......朋友在过去两年一直极限拉扯,已经是学校里的老生常谈了。”
“为什么?互相讨厌的话直接分开就好了啊。”
“那我猜是因为他们并不互相讨厌吧。总之这里面有挺多拧巴的过往,很明显他们都有点意思但总是说不清楚,就会产生误会。”
“噢,太遗憾了。”
A好像还是没明白。梅洛特觉得是因为她过于心直口快,才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老是口是心非。
她抬头。远处那个独自离开人群的身影闯入视野。
安迪.怀特仍旧独来独往,竖直的脊背让他不得已显示出孤独,尽管梅洛特并不如此认为。
夏末,绿荫吹来浮动的风,刮过他消融在正午阳光里的衣衫,刮过他微微垂下来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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