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第一次见到林知澜的那天,北京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槐花香。他家别墅院子里的那排向日葵刚冒出嫩芽,苏晚早上还特意拉着他蹲在花坛边,说“等夏天到了,就能看到金灿灿的花盘跟着太阳转啦”。彼时他刚满六岁,穿着奶白色真丝睡袍,领口绣着浅金色缠枝莲纹——这是苏晚找苏州老裁缝定做的,说他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穿浅色系最衬气质。他手里攥着本翻得卷边的《恐龙图鉴》,正准备下楼找苏晚要草莓酱抹吐司,却听见玄关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混着一道软乎乎的童音,像刚剥壳的桂圆肉,甜得发糯。
“爸爸,这里的楼梯好高呀……”
知夏趴在二楼旋转楼梯的扶手上往下看。玄关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暖光,落在林砚舟挺拔的身影上——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袖口别着银色袖扣,是苏晚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林砚舟弯腰把怀里的小男孩放下来时,知夏的目光一下就被那团小小的身影勾住了:小男孩穿着浅蓝色背带裤,裤脚绣着只吐泡泡的小鲸鱼,袜子是同色系的,袜口翻折处露出一点白色蕾丝边;头发是自然的棕褐色,软乎乎地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额前碎发被春雨打湿了一点,贴在皮肤上,像颗刚沾了露水的奶糖;一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春水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生的软意,先是怯生生地抓着林砚舟的裤腿,又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知夏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小男孩的眼睛弯了弯,像被风吹起的湖面涟漪,他朝着楼梯上的知夏,小声喊了句:“哥……哥哥?”
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从没被人这么直白地依赖过——以前在私立幼儿园,小朋友们总说他长得像女生,要么躲着他,要么抢他的水彩笔,只有苏晚会把他护在怀里,用带着栀子花香的手掌揉他的头发,说“我们知夏是最乖的宝贝,他们不懂欣赏”。他攥着《恐龙图鉴》的手指紧了紧,书脊上的霸王龙图案硌得掌心发疼,刚想往下走,就听见苏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宝贝,快下来跟弟弟打个招呼呀。”
苏晚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小雏菊,手里端着一碟刚烤好的曲奇饼干,黄油的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看见知夏从楼梯上下来,她立刻放下碟子走过去,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后背上,指尖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苏晚每天早上都会在耳后抹一点这款香水,说“闻着让人安心”。“这是知澜,”苏晚蹲下来,平视着知夏的眼睛,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羽毛,“‘知澜生清浅’的澜,他以后就是你的弟弟啦。”
她轻轻的顿了顿,伸手擦掉知夏嘴角沾着的曲奇碎屑,指尖的温度让知夏紧绷的肩膀松了些:“宝贝,你不用担心,弟弟来了妈妈就不喜欢你了——妈妈的爱不是你喜欢的小蛋糕,分一块就少一块,妈妈的爱啊,是院子里的阳光,照在你种的向日葵芽上很温暖,照在知澜喜欢的小雏菊上也会很温暖。妈妈保证对咱们宝贝儿的爱啊,不会减少,只会更多”
林砚舟也跟着蹲下来。他没先去哄怀里的知澜,反而从公文包侧袋里掏出一个恐龙形状的钥匙扣——是和知夏《恐龙图鉴》封面上的霸王龙是同一款,塑料外壳上印着亮晶晶的鳞片,尾巴处还能灵活的活动——递到了知夏面前:“昨天路过王府井的玩具店,看见这个就想起你,店员说这是最新款的,霸王龙的爪子还能开合。”
知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捏着钥匙扣的边缘,指尖能摸到鳞片的凸起,凉丝丝的,却让他心里发暖。他抬头看林砚舟,又看了看苏晚——苏晚正笑着点点头,眼里满是鼓励——知夏忽然觉得这个新爸爸好像没有那么陌生。以前苏晚提起“林叔叔”时,他总怕对方会抢走妈妈的注意力,可现在看来,林叔叔好像知道他喜欢什么,还会特意去给他买礼物。
这时,知澜忽然从林砚舟身边偷偷挪了两步。他的小短腿还没完全站稳,走的时候有点摇晃,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小手攥着知夏睡袍的衣角,把怀里的恐龙玩偶往他这边递了递——那是一只洗得有些发白的霸王龙玩偶,绒毛蹭到知夏的手背,像蒲公英的绒毛拂过皮肤,有点痒。“哥……哥哥,玩。”知澜的声音还是软乎乎的,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这个送给你,我还有小鲸鱼。”
知夏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知澜仰起的小脸——知澜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鼻子小巧,鼻尖有点红,大概是刚才在外面冻着了;嘴唇是粉粉的,像刚吃了草莓味的糖果。知夏想了想,把手里的《恐龙图鉴》递过去:“给你看,这里有很多恐龙,有霸王龙,还有三角龙。”
知澜的眼睛瞬间亮了,双手接过图鉴,小心翼翼地翻着页,手指还没完全灵活,翻页时有点费劲,却还是很认真,嘴里小声念叨:“霸王龙……牙齿好尖……三角龙……有三个角……”他翻到一页画着翼龙的图,翼龙展开翅膀,在天空中飞,下面配着文字“翼龙能飞行,是恐龙时代的‘空中霸主’”。知澜抬头看向知夏,眼睛里满是崇拜:“哥哥,翼龙会飞吗?它能带着我飞吗?”
“会飞呀,”知夏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把知澜拉到身边,指着图上的翼龙说,“它的翅膀很大,能飞很高,不过它已经灭绝了,现在看不到了。”他怕知澜失望,又补充道,“等你长大了,我们可以去恐龙博物馆,那里有翼龙的骨架模型,很大很大。”
知澜立刻点头,把下巴抵在知夏的肩膀上,小声说:“好,那我要跟哥哥一起去。”
那天下午,两个孩子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知夏给知澜讲恐龙的故事,知澜听得入迷,时不时就往知夏身边凑一凑,最后干脆靠在他的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快要睡着的小猫。苏晚和林砚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知夏的手轻轻搭在知澜的背上,像在护着什么珍宝;知澜的小手攥着知夏的衣角,睡得很安稳——相视一笑。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毯上,像铺了一层暖融融的金纱,把两个小小的身影裹在里面,连空气都变得甜软起来。
从那天起,知澜就成了知夏的小尾巴。
知夏去书房写作业,知澜就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凳子是林砚舟特意让人定做的,高度刚好能让他看到知夏的作业本。他拿着蜡笔在纸上画圈圈,画完了就举起来问“哥哥好看吗”——那些圈圈有时候是太阳,有时候是恐龙,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画的是什么,而知夏总会认真地说“好看,比幼儿园老师画的还好看”;知夏去院子里浇向日葵,知澜就帮他递水壶,水壶是苏晚选的小号塑料壶,可对知澜来说还是有点重,他拎着水壶走的时候,水会洒出来,溅在他的背带裤上,留下一个个小水渍,却还是笑得开心,说“哥哥,我帮你浇花了”;知夏晚上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他小时候有次半夜醒来看不见苏晚,哭了很久,从那以后就怕黑——知澜就抱着自己的小鲸鱼玩偶,跑到知夏的房间,小声说:“哥哥,我陪你睡,我不怕黑,我能保护你。”
知夏的房间在二楼朝南的位置,阳台装了落地窗,外面种着一排向日葵——那是苏晚在他五岁生日时陪他种的,苏晚说“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像永远有希望的样子,我们知夏也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开开心心的”。知澜来家里后,苏晚又在向日葵旁边种了一盆小雏菊,淡紫色的花瓣,娇嫩得像一碰就会碎,是知澜在花市指着要的,说“这个花跟妈妈裙子上的一样,好看”。
每天早上,知澜都会先跑到阳台看花。他踮着脚尖,小手够到向日葵的嫩芽,轻轻碰一下,又赶紧缩回来,像怕碰坏了;然后蹲下来看小雏菊,鼻子凑到花瓣边闻一闻,小声说“好香呀”。看完花,他就跑回知夏的房间,爬上床,趴在知夏耳边小声喊:“哥哥,起床啦!向日葵和小雏菊都醒了!”
知夏会揉着眼睛坐起来,摸一摸知澜的头发,笑着说“知道了,小闹钟”。
有一次,知夏发烧了,体温到了38.5度,苏晚给他物理降温,林砚舟去医院拿药,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知澜坐在床边,小手摸着知夏的额头,小声说“哥哥好烫”,然后跑去找来自己的小鲸鱼玩偶,放在知夏的身边:“小鲸鱼会保护哥哥,哥哥快点好起来。”他还端来一杯温水,用勺子喂知夏喝,水有点烫,他就先吹一吹,确认不烫了再喂给知夏,动作小心翼翼的,像在照顾易碎的珍宝。
知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烧好像都退了一点。他拉着知澜的手,小声说“知澜真好”,知澜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因为哥哥是最好的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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