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杜芮向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姑娘……”
她来到俞挽春跟旁,声音微微颤抖,“他……他可是出了事?”
俞挽春顿住脚步,眸光轻轻落至她身上,瞥见她脸上难以遮掩的深切忧思,幽幽开口,“他可是快死了。”
哪怕明知俞挽春身份特殊,言语未必可信,可她话音刚落,杜芮脸色便迅速变衰败,红润杏粉为奔涌的冷意冲淡成萧瑟寡冷的苍白。
“檀郎……”杜芮呢喃一声,她近乎失声,“他到底怎么了?”
“他得罪了人,险些被杀,”俞挽春平静道。
杜芮眼中泪光轻闪,但在俞挽春出声后,根据她的语气,知晓她的檀郎如今应当没有大碍,紧绷的心弦又缓缓放松下来。
她抬眸看了俞挽春一眼,语气复杂,“姑娘……”
俞挽春轻笑一声,“是我救的。”
她好似邀功,笑意盈满骄肆舒扬的眉眼,似山间漫野的灵动。
“姐姐,若你不信,大可遣人去问他。”
杜芮缓缓一笑,“以姑娘的本事,自然也没必要来诓骗于我,”她低眉道,“姑娘所为何事?”
“没有什么事,只希望姐姐能瞒去今日这一事,”俞挽春笑了笑。
杜芮可不是什么蠢人,自然也听得懂俞挽春是何意思,她沉默无声,默默让开身子,“姑娘,请吧。”
“多谢姐姐,”俞挽春莞尔。
俞挽春向前几步,待与杜芮擦肩而过,便察觉到杜芮的欲言又止。
“姐姐是想问他的事?”俞挽春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
“……”杜芮低下眉,目光接触到被她静置靠墙的琵琶。
那只琵琶,并不见得做工如何精巧,并无多少夺目的浮夸装饰,琴杆有些许磨损,桐木琴身平滑透亮,一眼便知那是常年使用后的留痕。
她眼神流露出一丝哀恸,“他……他而今……”
“姐姐安心,他伤好后便会来寻你。”
俞挽春看出她心中顾忌,“还有何疑问,便待姐姐心上人归来当面问询吧。”
杜芮眉间终于萦上一层喜色,“多谢……多谢姑娘。”
俞挽春不语,只是一笑而过。
……
“小姐,你可得当心些。”
俞挽春目的极其明确,径直前往书房,见着她这般上下搜寻,云焕担心她会不小心磕着碰着。
“放心,”俞挽春从架上取下一本藏书,轻轻翻了翻。泛黄纸张转眼飘摇翻飞,她秀丽眉眼低垂,盈着一丝笑意,皓腕微微用力,状似随手将它丢掷一旁。
而这本书不知被抛到何处,却在落地的须臾之间,只听得“咔哒”一声,云焕感到惊吓,下意识环顾四周。
而俞挽春早有所预料,站起身来瞥向她身后那面徐徐开启的窄小密室。
她阿爹的书房,其中机关揽尽天下奇门遁甲,构思稀巧高妙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她早些年,便已经将那些个机关摸索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个密室,放在她眼里着实是不够看。
俞挽春捡起那本书来,便要放回原位。
只是当她踮起脚来,便听到室外玉瓶坠落四分五裂的巨大声响,紧随其后的,是杜芮慌乱的声音,“大人恕罪……”
尖锐刺耳,与方才的正常声音相比便略显刻意,仿佛在有意提高声调,其意恐怕在于提醒书房内的两人。
俞挽春毫不犹豫地拽住云焕的袖子进入那完全露出全貌的密室之中。
她在墙上摸寻,待碰到凹凸不平的起伏想都没想便一把按了下去。
密室大门徐徐关闭,室外并无多少脚步声,但俞挽春莫名感到心悸,她并未试图从门缝处向外看上一眼,而云焕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已是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俞挽春转过身,光亮彻底消失。
但未等太久,这漆黑的密室通道里便燃起一丝冉冉升起的亮光。
她抬起头,眼前燎原开星星点点似的微光,若繁密星雨,在闭塞的窄室中悠悠浮现流光星腾,祛除黑暗侵蚀。
俞挽春伸手轻轻触及墙面,缓缓抹去一把墙灰,墙面隐隐绽放出萤石的微弱荧光。
未曾猜错的话,这四面墙壁,背后皆镶嵌有萤石以照室明。
这方密室狭小,并无多少可视空间,俞挽春一阵折腾,翻箱倒柜,也未曾发现有用的线索,连封联系的信件都未曾见到半点踪迹。
云焕看得心惊胆战,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你小声些,若是让人听见了……”
俞挽春手上不带停,“那又如何?他们可还没查封这宅子呢,我不过一个探亲的姑娘,只是误入了这里,他们听见了能怎的,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
云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争辩一二。
这墙面几乎完全隔绝了外界声响,俞挽春目光扫过这密室中的书案装潢,随即定格在其中一个小小隔板上。
它太不起眼,以至于俞挽春方才并未注意到。
她抽出那一层小隔板。
她瞟了一眼,沉默片刻,目不斜视地将这密封的书函整理好。
“小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云焕见状下意识开口问询。
俞挽春摇摇头,直起身子,视线望向与外相隔的这堵墙。她声音极轻,却仿佛穿透墙面,“这东西可就该交托给官府了。”
她不欲再多看,不过这墙外有人,一时半会儿想来也不大好离去。
俞挽春慢悠悠地靠上墙壁,借着四周微弱的星芒闪耀,她从隔板中又举起一叠拜帖,不过小小拜帖,竟洋洋洒洒篇幅宏大近乎成书,其上款甚至占据一整面拜帖,皆为织金锦绣,不可谓不乖张逢迎。
此等作风……上京先前倒是掀起过热潮,尤以谢家为最……
她将拜帖放回原位。
“小姐!”
俞挽春尚未来得及站稳,便感到衣袖被云焕猛地一扯,她来不及多想,因为身侧那面坯壁竟是从中裂开一道口子,墙灰土砾纷纷簌簌,霎时烟尘如雾绕,充斥整个狭仄密室。
她顺着力道转身过来歪向一旁,远离那面墙。
也不过是她侧身的功夫,那道裂口周围如同地震山摇迅速一寸寸崩裂开来,裂痕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瞬息之间,便有一抹银白剑尖直刺而出。
那外面之人不过简单运转指间劲道,那剑身便再次如横空直劈而下,墙壁在其手下好似吹弹可破的薄纸一张,无法阻碍那柄剑半分,锋利的破月斩泛着冰寂孤冷剑芒,没有滞停半分,沿着裂缝劈斩开来。
削寒剑刃直指密室中人,险些劈到她身上。
“小姐……你没事吧?”云焕脸色大变,搀着俞挽春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俞挽春心脏跳得厉害,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没事,你放心。”
她话音刚落,室外那人却不知为何停下动作。
长剑骤然收回,但这堵墙早已暴露出残破的土坯断面,从中不断扑落下泥土飞灰。
俞挽春知晓她们已被发现,也不打算再藏,索性直接按下机关。
浮空惊现“咔哒”的响声,墙面缓缓移动,密室内的两人身影逐渐显现。
强烈的光线从外迎面铺洒下来,俞挽春下意识闭上眼。
她很快便又睁开眼,蹙眉望向前方。
但哪怕俞挽春早做好万千准备,当那阴森恐怖的鬼面再度强行冲进她的视线,大脑仿佛受到莫大冲击。
但从所未有的,她避无可避,便不再躲闪,抬起头直直迎上那双眼睛。
玄铜鬼面晃动冷肃萧寒的诡谲流光,他眸光冷森,却在俞挽春视线之下,如同温驯的小兽,收起满身肃杀之气。
俞挽春意识到自己内心升起的不合时宜的想法后,一时间有些恶寒。
但她还是不退不避,迎着他的视线,向前一步。
“见过指挥使。”
俞挽春嘴上虽是敬辞,但言行之间可不见半分敬意,她毫不犹豫便直接质问出声,“不知指挥使大人其意为何呢?”
她步步向前,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想到方才的情形,她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再忌惮眼前这指挥使的身份,声音微冷,“大人,你可否给臣女一个交代?”
指挥使本以为密室藏有贼人,却未想到竟会是俞挽春。
他的眼神,连面具都难以完全遮掩其焦灼。
俞挽春感到奇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长身如玉,眸光恢复如常,淡薄明静,一如昆山雪脉的冰泉,双眸粹寒魄,若孤燕衔冷玉。
“……方才是我过失……”他微微垂首,“冒犯了你,多有得罪……”
他声音一顿,语气轻柔,眸光似潋滟横生,“无论是何偿还,绝无旁贷。”
这话让俞挽春有些意想不到,她本以为这指挥使不会理会,或是闻言恼羞成怒,她早就做好不依不饶的准备,不想他居然还主动提出这番话。
俞挽春当即不再急着找他的麻烦,毕竟指挥使的承诺要远比暗藏危机要来得安全。
“大人说笑了,”她皮笑肉不笑,摆出和善模样,“臣女自然也没有要为难大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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