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挽春别扭地偏过头,“阿酉,你说些什么呢?”
“我面前唯你一人,我又能看谁?”
“……”阿酉唇瓣微微翕动。
他的确也想知道。
俞挽春轻咳一声,连忙谈起其他。
“而今你可还适应这儿?”
俞挽春主动关心起他,阿酉自然没有理由置喙,他低头,声音有些发闷。
“一切尚可。”
“近来你忙些甚么呢?”
“乐正……乐正一案,”阿酉似乎不大想提起他,但见俞挽春若有所思模样,猜想她对此有所想法,便不敢瞒下。
他继而解释,“他死于一女子之手,而今县官将此案上报至州府,此事已经由谢少卿之手。”
原来此事已经闹至于此,想来是那县府的确不敢妄自断案,不过……谢少卿?
她那小舅?
俞挽春可并不觉得那姑娘落到他手中,能得到多少善待。
她微微蹙眉。
“挽春?不喜欢他?”阿酉见她眉心凝结,下意识低声暗问。
“……嗯……阿酉真聪明呢,我的确不喜欢他,”俞挽春倒不觉得这话有何好避嫌,她轻哼一声,“何止是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他。”
阿酉小声应和她。
俞挽春微微扬眉,这可是她头一回见阿酉表态,仰起头来,“他可是苛待你们这些府吏?”
阿酉垂眉摇摇头,眸光沉静,“你不喜,便是我厌之人。”
俞挽春咂舌,见他反应平平,却理所当然,不觉自己这番话有何不妥。
也不知晓,他如此言语,该是如何引人遐思。
她一时间不由得暗自羞恼。
真是可恶,又是这般甜蜜话,这人长得老实,心眼看着不多,偏生说起话来这般喜欢引人误会……
俞挽春忍不住轻飘飘斜睨他一眼。
阿酉有些茫然无措。
……
“大人,这是他府中舞伎所贡口述,只是……乐正已死,难知真假。”
他微微侧首,声音透过鬼面,情绪难辨不明,“死人不会说话,活人的嘴总能撬开。”
“钱太守……”
指挥使声音淬冰,“若再馈礼,即刻遣人告知,”他目光冷凝,“贿赂朝廷命官,是为重刑。”
“是。”
他展开案前宣纸,提笔墨舞似游蛇,笔锋隽逸凌厉,撇捺尽敛锋芒,“吩咐下去,令谢缶停审。”
卫使应声,又下意识接过书函。
那抹烫金印信显眼至极。
“将我往年俸禄移出三分二,冠以无名氏,送至闻人府作生辰礼。”
乌枭卫卫使心思活络,很快便反应过来指挥使此举缘由。
他心中默默感慨一声,便领命退下。
窗外日光正盛,州府此处位置较偏,但并不妨碍络绎不绝闻风登门拜访之人。
若非大人下了铁律,恐怕这门槛都要被人踩烂。
“临汾,谢少卿那儿传来了风声,太守和勉王……”
枝梢攒动,扑簌扑簌落叶纷飞,临汾刚一走出门,一人影便从树上一跃而下,迎面撞上来。
临汾面不改色,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举起一只手横在他们二人中间,隔开友好的距离。
“临柘,你还是沉不住气。”
临柘堪堪落定停在临汾跟前,闻言摸了摸后脑勺,强词夺理道,“我数着步子的,都怪你又往前多走几步。”
“……你还得到什么消息?”临汾并不打算与她多做计较。
“除了这个还能有些什么,左右都是来巴结大人的,”临柘微微耸肩。
临柘眼珠子转了转,看见他手中信函,“大人私印?这是做什么呢?”
临汾十分迅速地解释一番,毫不拖泥带水。
“哎!大人好大的手笔!”临柘眼珠子一亮,她一拍后脑勺,“莫不是那位小姐便在闻人府?”
临汾未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这些时日负责的地方可恰好囊括闻人府,不如让我去送?”
临柘笑盈盈开口,“我可好奇那位贵人呢。”
临汾不置可否,轻瞥她一眼。
“你最好别闹什么事端出来,大人不欲暴露身份。”
临柘拍拍胸口,“交给我好啦,我早就将这些路口探得一清二楚,保证只看一眼就走!”
……
叶条抽柳枝,迎风飘白雪,漫天萦飞,柳絮邀半缕弦乐清音,作舞榭雪月。青砖白瓦静谧安恬,和光同尘,俞挽春轻揽楼阁,窗台半掩,闲看院庭琵琶面。
“小姐,咱们就这般看着人家吗?”云焕有些一言难尽。
“怎的了?这儿观景莫非不好吗?”俞挽春眉心微扬,她将窗彻底推开,风涌泉起,琵琶乐声舞动袖袍,与风扬尘,“刚巧还能听个曲儿。”
她们身在高台,从楼上俯瞰,便见近旁宅院内,女子独坐门前,悠扬琵琶,指尖细细撩弦,轻拧拨挑。她姿态清雅,江波流转,似倚河畔的淡荷,半吐清露风荷亭亭。
半抱琵琶,眼下含情思,淡淡愁绪漫上朱颜,如珠帘掩面,脉脉此情难诉。
弦声惊破,风动微漪,俞挽春见云焕面上焦急,她眨眨眼,“不急,我早有法子。”
云焕怎能不急,这眼看侍卫总算发现乐正与前任京兆尹勾结。
眼前这宅子便是由京兆尹置办,乐正平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掩人耳目便时常在其间密谋。
若要找寻线索,这宅子是不得不去走一遭。
而今他身死,这院子虽尚且未被官府封锁,但据侍卫所传,这府外藏有耳目暗线侦查,难以不声不响接地潜入其中。
而今她们在此侯着,也不知何时才可找到机会。
弦声渐渐隐去,浮空惊澜退潮消退,女子欲收琵琶,俞挽春收回视线,戴好帷帽,“走,下楼去。”
云焕一头雾水,实在不知晓俞挽春的意图,但也没有多做言语,只默默跟上她的背影。
门前花落无人问津,满地残叶死气沉沉,败柳无人烟。
“笃笃笃……”门环轻扣三声,飞灰随之扬撒纷纷,落满尘埃,缓慢轻柔的木门敲响声,久未闻人烟至的庭寂,深处黛色冷落。
俞挽春稍待片刻,便听见院中人似惊喜起身,快步行至门前。
“……檀郎……”女子推开门来,语气难掩惊喜,但在看清来客后,她脸上欣喜淡去几分,怔怔看着她们。
“二位姑娘……”她微微启唇。
“杜表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俞挽春眼圈微红,一下便扑了过去。
她似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浅浅拽住女子袖上一角,可眼中清泪盈盈,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我还当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哎?表……表姐……我……”我吗?
女子表情瞬息间凝滞。
云焕也差点没反应过来,但好在她脑子灵活,很快便意识到小姐的目的,便连忙配合着俞挽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低下头故作垂泪安抚。
“小姐,你别伤心了,虽说这一路来得苦,但总算是见着了……”
这两人这番你唱我和可谓是天衣无缝,你方唱罢我登场,尤其是俞挽春,哭得有模有样,两泪清涟悲切凄艳,这般啼哭,叫谁看了都该心怜糊涂了去。
女子她微微晃了晃脑袋,下意识扶起哭成泪人的俞挽春。
眼前少女头戴帷帽,单凭声音,她自然也难以猜出这是何人,虽说她对其并无任何印象,但难免不是多年未尝联系,而今远道而来的远房亲戚。
“表……表妹?”
女子不再迟疑,将俞挽春搀扶进了宅子里。
一旁的云焕见此招竟当真有用,不由得暗暗结舌。
“表……姑娘。”
女子将门掩上,回过头看向揭下帷帽的少女。
她面色平静,“我出自乡野,可不会有这般气度的亲戚,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俞挽春并不意外,弯弯眸,“方才实在无奈之举,还望海涵,只是有所请求,还望您能帮帮我。”
“……我不过平民百姓,又如何有幸能帮得了姑娘你,”女子淡淡笑了笑。
“杜姐姐,瞧你这话说的,”少女眉眼含笑,双眸似琥珀,盛满池水横波潋滟,明艳姝色光照幽院,“我自是不会只麻烦你,以物易物的道理,我也可帮姐姐达成心愿。”
絮蕊满庭,户前春水敛波漾,明镜高悬,杜芮心若止水,“姑娘说笑了,我无甚心愿。”
俞挽春装作惊讶,“是吗?那姐姐也不在意自己的心上人了吗?”
杜芮闻言心中一痛,可想到那负心人,咬牙狠下心来,“我在意他做什么,他那厢过得滋润,如今怎会在意我这卑贱之人,”
她旋即苦笑一声。
“本该如此……我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又何必去打搅他那般身世清白的男子……”
“卑贱?姐姐何必如此言辞,何况,姐姐怎知他过得滋润?”俞挽春缓缓开口。
杜芮微微一怔,淡雅眉眼微抬,望向俞挽春,“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本是知道些什么,不过既然姐姐也不在乎那人,又何必再说出来惹你不虞呢,”俞挽春遗憾摇摇头,随即作势要走。
“等……等等!”杜芮忍不住轻唤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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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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