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五点,宽阔的马路上弥漫着雾气,林鱼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行走在马路的一边。
忽然,有什么从指尖擦过去。
林鱼迟缓地抬头,她看见有四个小人,像是从皮影戏里走出来一般,抬着一副仿佛没有重量的棺材,脚尖点地,飞快地奔跑在马路上。
林鱼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迟钝的不属于她的冰凉,她盯着远去的棺材和小人,后背的汗毛瞬间直立起来。
“林鱼。”上铺照旧传来陈昱璐的叫醒服务。
林鱼猛然从睡梦中睁开眼,屏住的呼吸一瞬找到突破口,林鱼猛用鼻子吸了口气,又从嘴里吐出来。
她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关掉闹铃,寝室里其他人起床的动作踢哩咚隆,林鱼坐起来,已经从刚才梦里的恐慌中抽离。
陈昱璐不想起,她伸出头到下铺,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林鱼,我们商量一下,反正闹钟也叫不醒你,每天都是我喊你起床,不如你以后定迟五分钟,我照样给你提供起叫醒服务,怎么样?”
林鱼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穿鞋,她拔上鞋子的后跟,跺了两下地,站起来才回陈昱璐,“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你可以起床了。”
陈昱璐不想听,缩回了头一把蒙到被子里。
林鱼张了嘴,洗漱回来的程朵提醒她,“林鱼,洗手台没人,你快去刷牙洗脸吧。”
林鱼回头回一声程朵,“好。”
转脸,她又对着还有呼吸的陈昱璐说,“今天的第一节可是数学,早读数学老师一定会提前过来,进行小测验的,你还是快起吧。”
听到小测验,陈昱璐一把拉下被子,一脸苦相,“你怎么不早说啊?”
林鱼抿抿唇,拿上洗漱的盆走了,陈昱璐可不想在数学老师的早读上迟到,立马坐了起来,飞速地穿衣服。
虽然她不害怕考试和排名,但她还是害怕老师啊,尤其是一个眼刀过来,能扒掉她几层皮的老师。
今天起得迟,陈昱璐和林鱼买了两个包子,牺牲了坐在食堂和豆浆和紫米粥的时间,在进教学楼的这一段路上就解决了早饭。
进教室,果然大家对数学老师的敬畏都有目共睹,还有十几分钟上早读,平常踩着点的学生也已经坐在座位上。
林鱼放好书包,拿出水杯,出去排队接好热水回来,数学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出题。
林鱼赶紧回到位子,拿住笔和草稿纸,开始埋头苦算。
数学老师出的题一共五道,一般是选择题和填空题,题的难度一般不高,但在紧缩的十分钟里,就会给人一种题不简单的感觉。
林鱼一早清醒的脑子并不活跃,虽然解得出来题,速度却落后了很多,其他人已经写到第五题,她还在算第三题。
林鱼看一眼手表,还有三分钟上课铃声就要打响,意味着她还有三分钟的解题时间,她不得不让自己紧张起来。
第四题是选择题,利用排除选项,林鱼给最后一题留了一分钟的时间。
最后一题填空题,林鱼快速扫过题目,可题目就是进不到脑子里,她的呼吸越发不畅,仿佛吃过的包子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身边的同学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交答题纸,还有没做出来的同学给同桌使眼色,打信号问答案,林鱼抽出空隙看了眼教室,内心油然生出一丝无助。
其实答不上来也没有关系,写错和交空白也不会世界末日。
但林鱼的自尊心不允许,不允许在老师问有谁写错的时候,和寥寥几个人举起手来,又或者,到最后只有她答错了题目,交的空白。
她不敢想,如果只有自己,在班里所有同学面前举起手,站起来,听数学老师夹枪带棒的批评,她该怎么面对。
“二分之根号三。”
林鱼扣着笔的橡胶,心理斗争要蒙还是要问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缥缈的声音。
“时间到了,可以交了,这么简单的题,不至于还要占用早读时间吧。”数学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两侧,笑着说出来的话和催命符没什么区别。
林鱼垂下眼睫,在答题纸上写下,5.√3/2。
她忐忑地走上讲台,把答题纸交上去,没敢看数学老师一眼。
数学老师把收到的大小不一样的从各处撕下来的答题纸在讲台上磕了几下,磕平底部,“黑板上的题目不要擦,我第一节课过来讲。”
数学老师走了,林鱼拿出单词本和英语作文开始背。
斜前方的数学课代表在和同桌对答案,“第五题答案是什么?”
数学课代表的同桌是个学霸,排名常年全校前百,他说,“二分之根号三。”
数学课代表激动道,“还真是二分之根号三,题目读起来简单,没想到解起来还挺复杂,我还写对了!”
林鱼背作文的身形一怔,她也答对了。
可是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是好心的同学路过告诉她的吗?不对,那道声音陌生得很,又遥远得很,就像……就像不是这个世界传来的。
难不成,这就是第六感?
不管是什么,林鱼都开心,“Dear Lihua,I’m writing……writing to……”
林鱼开心的忘记自己背到哪里,她低头找到作文,又重新开始背。
周身是暗紫色的迷雾,林鱼又回到昨天的大马路上,她沿着皮影小人走过的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看见了一座荒凉的村庄。
村庄破败,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林鱼一眨眼,就来到村子尾。
村子尾只有独一间的茅草屋,墙体是黄土糊的,却通体散发着诡异的红光,茅草屋的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白灯笼,里面燃着白烛。
林鱼走到门前,门上贴着的门神画像掉了左上方一角,没停过的风从茅草屋前肆虐而过,吹得画像咧咧作响。
门向里自己打开了,林鱼一抬头,屋里的左边两条长凳,上面搭着一口棺材,棺材的红漆陈旧,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棺材宽的一头前,火光摇曳,似有稻草烧得噼里啪啦,一个满头白发里有几缕显眼的黑的老人,他佝偻着背坐在草垫上,正颤颤巍巍伸出手,往面前的火盆里添纸钱。
火光跳动间,林鱼瞧见老人的手背布满褶皱,他长如枯草般的白发遮过眼睛,也遮住脸,一身的衣物也烂成了布条。
他似是,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久到一举一动都抖落灰尘,如同一座雕像般沉重、迟缓。
风进了门,火舌往老人身上窜,老人毫不畏惧,抬手又是一沓纸钱往火盆里放。
头上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林鱼忍不住抬起头,只见低矮的房梁上到处都系着红色的布条,红布条绑的杂乱无章,有长有短,长的甚至跟风舞动,能从屋子的另一端,扬过她的眼前。
可一一看过去,却没有一根红布条上有挂着铜铃铛。
林鱼的余光里瞥到头微微动了的老人,她立刻警觉地转过头。
老人手拿着纸钱,停在火盆的上方,摇摆不定的火苗仿佛有了生命,从火盆的四周往中心聚拢,把自己变成一条又高又长的火舌,野心勃勃要吞噬老人手上的纸钱。
林鱼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她吞下口水,看着老人一点点地,往上抬起头。
他每抬一下,火光就下降一点。
没了纸钱供给的火光逐渐失去了生命力,而屋子,也在一点点地陷入黑暗。
林鱼攥紧手心,火光已经微弱到豆苗大小,老人的脸也从头发里露出了大半,只差最后一双眼睛。
林鱼动了动眼珠,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和恐惧作对,她竟然有了一丝想要看到老人全貌的念头。
“丁零丁零。”
铃铛又响了,林鱼下意识地抬头,一切画面骤然消退,变成一片空洞的漆黑。
“林鱼!”陈昱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她比平常更用力地拍了拍床边的围栏。
林鱼睁开了眼,闹铃不知道是响到第几遍,又要从音乐的开头再次播放。
她紧忙关掉闹铃,又仰面躺在了床上。
休息一夜的四肢没有恢复元气,反而附着着难言的疲累,她的脑子也混乱得很。
程朵已经洗漱回来,路过林鱼,见她没起,好心提醒道,“已经六点四十五了。”
“六点四十五……”林鱼呆呆地重复一遍,还想再念一遍的时候,神志终于回来,“要迟到了!
林鱼和陈昱璐踩点进了教室。
第一节课下课,林鱼掏出食堂阿姨打包的早餐,一个不知道什么馅的包子,还有一个香芋丸子,她塞进嘴里,包子已经泛凉。
陈昱璐早读的时候就把早餐吃干净了,她回过头,看林鱼拿着笔在写什么,“吃个饭还不好好吃,这点时间还要写题?”
林鱼咽一口包子,“这个马上要交。”
陈昱璐摆弄着林鱼的笔袋,似乎没有听进林鱼说什么,“不过我说,林鱼你最近是不是太拼命了?以前闹铃一响你就醒了,都不用我叫你关的,可这两天,你醒都不醒。”
林鱼也不知道,最近一进入梦里就有种醒不过来的感觉,可能学校的床太舒服了?
她摇摇头,“也没有。”她每天晚上十二点半前就上床睡觉了,比起其他学到凌晨一两点的同学,她睡得也算多,学得也不算多啊。
陈昱璐忽然停住,想到什么地抬眼,“该不会是,你这个位置,真有什么诅——”说到最后,她的话锋急转,惊恐地问,“你说什么?”
林鱼一脸茫然,我说什么?该不是她要说什么吗?
她睁着圆眼,眼中是清澈的疑问。
陈昱璐着急了,“不是不是,就你上一句,你说什么要交?什么时候要交?”
林鱼拿起桌上的英语试卷,“你说这个?大课间之前要交。”
陈昱璐抓过试卷,上上下下扫了眼,“这什么时候发的?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昨天下午才发的。”
陈昱璐一副要哭了的表情,拿着林鱼的试卷不肯放手,“你写完了吗?”
林鱼把香芋丸子咽下去,点点头,“写完了。”
陈昱璐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正好,借我借鉴一下,真是要死了,我一题都没写,一题都没写!试卷呢?试卷我夹到哪里去了?”
“嗝!”
林鱼打了个嗝,应对同学借作业的公式话语——“我都是乱写的,错了你可不要怪我”,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不过,陈昱璐说,她这个位置,是有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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