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最近有活动，筹备的同学一直“霸占”着办公室。王婷和孙淼已经两周没有单独在一起了，两人都意识到“安全屋”对两人的重要性，王婷准备向父母求助。为了能有一个属于两人的秘密基地，王婷打电话给父母，希望能在校外租个房子。
“不行！”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斩钉截铁，“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校外，像什么话？”
王婷蹲在宿舍楼梯间，手指无意识抠着窗台：“爸，我都大四了……”
“大四更该安心准备考研！”父亲打断她，“你李叔说最近有流窜犯专盯独居女性，上个月才抓到一个……”
“我可以和同学合租……”
“哪个同学？赵欣？她不是有男朋友吗？”父亲的声音突然警惕，“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王婷的呼吸一滞：“没有……我就是……想有个安静的地方学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学校实在吵就回家住几天。”父亲的语气缓和下来，“缺什么就跟家里说，别瞎折腾。”
电话挂断后，王婷把脸埋进膝盖里。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黑暗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孙淼找到王婷时，她正坐在操场看台上发呆：“对不起。”孙淼挨着她坐下，声音很轻，“是我没本事，连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都实现不了。”
王婷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可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孙淼抿了抿唇，突然说：“我们周末去天津吧。”
“啊？”
“我查过了，高铁半小时就到。”孙淼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攻略：“滨海图书馆、意大利风情街……我们可以周六早上去，周日晚上回。”
王婷接过纸，指尖擦过孙淼冰凉的手背，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突然明白了孙淼的用意。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两人不被打扰的空间，那就走出去，哪怕只有两天不被打扰的空间，对两人来说也是难能可贵“好。”王婷坚定的说：“我们去天津。”
两人二十多年从未体会过钱的重要性，直到这次租房，才深刻体会到一分钱难道英雄汉。为了给之后的租房攒钱，她们最终没坐高铁。
学生证打折后的硬座票价只要28.5元，但绿皮火车慢得像蜗牛，车厢里挤满了嘈杂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汗酸味。
孙淼紧挨着王婷坐在靠窗的位置，膝盖上摊着一本《线性代数》，却一页都没翻动。
“看。”王婷突然戳了戳孙淼的腰，指向窗外。铁路旁是一片金黄的麦田，几个戴草帽的农人直起腰，朝火车挥手。
孙淼怔怔地看着，直到麦田变成灰色的厂房。
“像不像《千与千寻》的海上电车？”王婷凑到孙淼耳边问。
孙淼的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满眼心疼的说：“委屈你了”。
王婷笑着捏了捏孙淼的手指，靠在孙淼肩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便不觉着委屈”。
旅馆是孙淼在网上订的，58元一晚，楼道里贴着“包小姐”的小广告，床单上有可疑的黄色污渍。
王婷刚放下背包，就看见孙淼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套洗得发白的床单。
“你连这个都带了？”王婷瞪大眼睛。
孙淼低着头铺床，耳尖微红：“……我不太习惯用宾馆里的东西。”
王婷突然想起大一那年，孙淼宁可每周把脏衣服塞给她，也不愿用宿舍的公用洗衣机。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王婷走过去，帮孙淼抻平床单的褶皱：“下次我来带。”孙淼上前将王婷拥入怀中，一路颠簸两人都累及了，闻着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对方的身体传来的温暖，两人终于卸下防备，顺势倒在刚铺好床单的床上。孙淼轻嗅着王婷身上的柑橘味，王婷婆娑着孙淼的后背。孙淼不由感叹着：“真希望时间在此刻停留。”王婷慵懒的回复着：“是啊，这样的时光真好。”
滨海图书馆的穹顶像一只巨大的眼睛，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环形书架上，仿佛神明的凝视。孙淼站在入口处，仰头望着这座纯白的建筑，久久不动。
“怎么了？”王婷问。
“像天堂。”孙淼轻声说。
王婷笑起来，拉着她往里面走：“那我们去偷禁果。”
她们在书架间穿梭，假装是普通的大学生情侣。王婷抽出一本《傲慢与偏见》，故意念得磕磕绊绊：“‘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孙淼笑着纠正她：“是‘总需要娶位太太’”。“反正差不多。”王婷把书塞回去，突然压低声音，“你看那边。”角落里，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接吻。孙淼立刻别过脸，却听见王婷说：“我们也试试？”孙淼的呼吸一滞。王婷已经凑近，嘴唇几乎贴上孙淼的耳垂：“我看过了五十步内没人，就一秒。”那一秒像被拉长的胶片——王婷的睫毛，她身上淡淡的柑橘味，书页间飘散的油墨香。分开时，孙淼的指尖都在发抖。“刺激吧？”王婷得意地挑眉。孙淼红着脸点头，心想这大概就是偷食禁果的滋味。
傍晚她们去了小吃街，孙淼站在煎饼摊前犹豫了很久，最终只要了一份。
“你不吃？”王婷问。
“不太饿。”孙淼把煎饼推给她，“你尝尝，天津的果篦儿和北京不一样。”
旅馆的路上，王婷突然拐进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和一根火腿肠。“突然饿了。”她晃了晃塑料袋。
半夜，王婷被窸窣的声音吵醒。借着窗外的霓虹灯，她看见孙淼蹲在行李箱前，偷偷啃着一包压缩饼干。那一瞬间，她想起孙淼今天只吃了半份煎饼，想起她总是“不饿”，想起她越来越尖的下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孙淼。”王婷轻声叫孙淼的名字。孙淼僵在原地，饼干渣从指间簌簌落下。王婷光脚踩在地上，冰凉的地板从脚底窜到头顶。王婷蹲下来，抱住孙淼颤抖的肩膀，才发现她在哭。“对不起……”孙淼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想省点钱……这样就能早点儿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王婷的眼泪砸在孙淼的颈窝里。“傻子。”王婷哽咽着说，“我们可以吃泡面，可以坐最慢的车，可以睡桥洞……但你不能饿着自己。”孙淼在王婷怀里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
第二天回程的火车上，孙淼靠着王婷的肩膀睡着了。窗外，夕阳把麦田染成血色。王婷轻轻吻了吻孙淼的发顶，王婷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她想起父亲的那句“像什么话”，想起被“霸占”的学生会办公室，想起孙淼缩在墙角啃压缩饼干的背影。这个世界有太多规则，太多“不该”。而她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牵起爱人的手。
为了能在校外租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孙淼开始当家教。王婷在超市做促销。
孙淼做家教的家里，家长推过一杯茶，孙淼没接。
“李太太，您儿子的问题不是数学。”孙淼翻开习题册，指着空白处，“他连基本公式都不背，我讲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十岁的小胖子缩在沙发角落，偷偷冲孙淼比中指。
“孙老师！”李太太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们明明说好要耐心引导……”
“我引导了。”孙淼推了推眼镜，“上周让他背的三角函数，今天抽查，全错。”
“孩子还小……”
“十二岁还小？”孙淼指着墙上的奥数奖状，“您大儿子十二岁已经拿华杯赛金奖了”。空气凝固了。
李太太猛地站起来：“你被解雇了。”
孙淼合上教材，平静地点头：“好的，请结清本周课时费。”
走出高档小区时，天已经黑了。孙淼站在公交站台，翻看手里的300元，这些钱对于想租到校外房子的两人来说，杯水车薪。
就在孙淼想着在找个什么工作时，王婷的电话打进来：“怎么样？那熊孩子今天听话吗？”
“我被辞退了。”孙淼盯着马路对面的霓虹灯，“家长说我太严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福宝，你是不是对孩子要求太严苛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一下理解那些数学公式......”
“好了！”孙淼打断王婷：“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
王婷知道刚才的话触碰到孙淼敏感的内心，于是说到：“没事！”王婷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我这边超市排班表出来了，下周能多挣四百！”
孙淼攥紧手机：“嗯。”孙淼没告诉王婷，这是本月第三份被辞退的家教。孙淼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对别人的要求都太高了。
接完孙淼的电话，王婷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工作，王婷踮脚去够货架顶层的米糊，工服衬衫随着动作上滑，露出一截腰线。
“小姑娘，帮我看看这个保质期。”油腻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王婷转身，对上一张泛着酒气的脸。中年男人把一罐奶粉塞进她手里，手指“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腕。“生产日期在罐底。”王婷后退半步，声音冷了下来。
男人又凑近：“我老花眼，你帮我读读……”。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王婷抄起奶粉罐砸在对方脚边。“自己看！”
奶粉罐炸开的巨响引来顾客围观。男人涨红了脸：“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值班经理赶来时，王婷已经扯下工牌：“不用投诉。”王婷把工服甩在收银台上，“我辞职”。走出超市，王婷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手机震动，孙淼发来消息：【今天工作顺利吗，我去接你吧】
王婷蹲在马路牙子上，慢慢打字：【你先回去，我这边很顺利，店长说要给我加薪~】发完这条，王婷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无声地耸动。
这时一个熟悉的臂膀上前环抱着王婷：“既然顺利为什么要哭呢。”
王婷没有抬头，只是抱着孙淼：“对不起，我也失业了。”
孙淼强忍泪水：“没事儿，凡事有我呢，会好起来的。”
“好在超市结了我这些天来的工钱”王婷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泛黄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数字： 【9月7日收入：家教300 支出：车费12 午饭8（王婷付）】 【9月7日收入：超市兼职120 支出：电话费58】最新一页写着：【目标：8000（租房押金 首月房租）】王婷合上本子：“今晚吃泡面吧，我买了卤蛋。”
孙淼突然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什么？”
“就今天，就现在！”孙淼拽着王婷往超市旁的火锅店跑，“管他多少钱，我请客！”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孙淼点了最贵的雪花肥牛。
“干杯！”孙淼把冰可乐撞在王婷杯子上，“庆祝我们重获自由！”
王婷盯着咕嘟冒泡的红油锅，突然说：“不够房租。”
“别那么悲观”孙淼捞起一片肉塞进王婷碗里，“我听说系里有一个国家奖学金名额，奖金是8000”
“你骗人。”
“真的！不信你明天可以去教导处问问。”
“那你有希望拿奖吗？”
“肯定有啊，在学习这块，我目前还没有对手。”
“做人要谦虚。”
“我说的是事实。”
“那就提前恭喜你啦”
“不，是提前恭喜我们俩。”孙淼拿起可乐杯：“这回可以干杯了吧。”
“来！干杯！”
两人将杯里的可乐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孙淼的手机来了一条信息，孙淼看完信息抬起头：“王婷。”
“嗯？”
“刚才的家长和我说要我明天继续去做家教！”
王婷愣了一秒，突然大笑起来。：“我们一定会苦尽甘来的！”王婷笑得那么用力，眼角都渗出泪花。邻桌的客人频频侧目，但她们不在乎。
在这个充满火锅味的黄昏，她们约定：等到冬天，一定要租下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有十平米。
第二天，傍晚王婷坐在宿舍的床上，翻看着孙淼昨晚吃火锅时发来的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孙淼扎着两个小辫子，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与现在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学霸判若两人。
"这是我十岁生日时拍的，"孙淼说，"自从妈妈走后，我就再也这样笑了。"
王婷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孙淼的照片，心里一阵酸楚。王婷想起昨天在孙淼在教小朋友时，孙淼又一次因为小朋友的不听话而大发雷霆，最后差点儿被开的场景。手机震动打断了王婷的思绪。是孙淼发来的消息：【在实验室，今晚可能不宿舍了。】王婷叹了口气，回复道：【记得吃晚饭，我给你放在保温盒里了。】放下手机，王婷走到窗前。夜色中的校园安静而美丽，但她心里却乱成一团。自从和孙淼在一起后，她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孙淼性格中的问题——内心匮乏导致极度自卑，所以总是用愤怒来掩盖一切真实情绪的孙淼，那个恃才傲物、看不起任何人的孙淼。"我得和她谈谈。"王婷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一早，王婷带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来到实验室。推开门，她看到孙淼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串串复杂的代码。王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早餐放在桌上。她俯身想叫醒孙淼，却注意到孙淼眼角的泪痕。王婷的心猛地揪紧了，即使在睡梦中，孙淼也这么不安吗？"福宝，"王婷轻声呼唤，手指轻轻梳理着孙淼凌乱的头发，"醒醒，我带了早餐。"
孙淼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坐直身体，迅速擦了下眼角。"几点了？"孙淼的声音沙哑。
"七点半。"王婷递过豆浆，"你昨晚又没回去。"
孙淼接过豆浆，避开王婷关切的目光。"我在尝试总结一下小朋友的考试重点，期中考试快到了，那个小废物根本指望不上。"孙淼啜了一口豆浆，眉头紧锁，"这太甜了。"
王婷在孙淼对面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淼淼，我们需要谈谈。"
"别担心我不会再被家长开了。"孙淼不耐烦地摆摆手，"毕竟我的工作能力在这儿。"
"不是关于家教，"王婷深吸一口气，"是关于你。"
孙淼的动作顿了一下，警惕地抬起头："我怎么了？"
"你说过，自从你妈妈去世后，你被要求必须听话、必须上进，"王婷小心地选择着词语，"但没有人教你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你只会用生气来应对一切，焦虑时生气，自责时生气，甚至伤心时也生气。"
孙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我不需要心理分析，"孙淼冷冷地说，"我的性格没有问题。"
"福宝，听我说完，"王婷伸手想握住孙淼的手，但被躲开了，"你很有才华，这毋庸置疑。但恃才傲物让你看不起任何人，一旦遇到挫折，你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一切沟通。"
孙淼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所以现在连你也觉得我有问题？"孙淼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以为你是唯一理解我的人！"
"我正是因为理解你，才想帮你！"王婷也站了起来，"这样的性格会让你的人生路走得很艰难！"
"我不需要改变！"孙淼几乎是吼出来的，"如果你不能接受真实的我，那就——"
孙淼的话戛然而止，但王婷已经明白了那个未说出口的威胁。泪水模糊了王婷的视线。"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快乐，"王婷哽咽着说，"希望你能学会冷静的表达真实的自己，而不是永远活在愤怒里。"
孙淼别过脸，沉默了很久。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固执："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爱我，就应该接受全部的我。"
王婷擦掉眼泪，摇了摇头："爱一个人不是纵容她的缺点，而是希望她变得更好。"王婷拿起包走向门口，在离开前回头看了孙淼一眼，"好好想想吧，福宝。我永远爱你，但我不确定自己能永远忍受这样的相处方式。"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孙淼站在原地，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应该追出去，应该道歉，应该说些什么，但孙淼只是转身，狠狠地砸了一下键盘。显示器上的代码因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扭曲、模糊。就像孙淼此刻的思绪。
一周后，危机爆发了。
"孙老师。"学生家长把孙淼汇总的学习重点扔在桌上，"您的学习、汇总能力可能很强，对我的孩子也很用心。但你的态度让人无法忍受。如果您还是说我的孩子是个朽木的话，您可以不用再来了。"
孙淼独自回到学校，一个人坐在宿舍楼梯上。她盯着墙面，回想着刚才学生家长的话。手机震动起来，是王婷的信息：【今天家教顺利吗？】孙淼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孙淼应该生气——对那群不理解自己的家长、小朋友生气，对不理解自己的王婷生气，对整个世界生气。但此刻，孙淼只觉得疲惫。最终，孙淼只回了一个字：【嗯。】放下手机，孙淼把脸埋进手掌里。她想起王婷说的话"这样的性格会让你的人生路走得很艰难"。也许...王婷是对的？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孙淼强行压了下去。不，她没有问题。是那些人太脆弱，太愚蠢，无法理解自己的高标准。自己不需要改变，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但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孙淼抬起头，熄灭的手机屏幕像一面镜子。镜中的女孩眼神凌厉，嘴角紧绷，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这是她熟悉的样子——愤怒的、防备的、不可接近的孙淼。但此刻，她在这张脸上看到了别的东西——孤独。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王婷【记得吃饭了吗？今天食堂的鱼香肉丝不错，我打了一份留给你，你在宿舍吗？这会儿给你送过去吧。】
孙淼盯着这些消息，喉咙发紧。心像更是像被针扎了一样疼。那天在实验室，自己说了多么伤人的话啊。王婷只是关心自己，想帮自己变得更好...而自己用愤怒和冷漠回报了这份爱。孙淼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王婷的电话。
"喂？"王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暖而熟悉。
"我..."孙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继续固执己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王婷轻声说："我知道让你一下改变自己很难，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孙淼说了声谢谢便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孙淼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的自己，这次，她试着放松紧绷的表情，试着...微笑。这很艰难，就像搬开一块压在心上多年的石头。但为了王婷，为了更好的自己，也许...她可以尝试改变？孙淼拿起外套。走向王婷宿舍时，她的步伐比往常轻快了一些。
一周后学校公布了国奖的竞选要求。各班可以自由提报参与国奖竞选的人员名单，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计算机系的国奖，将从编制排课系统的人员中产生，孙淼毫无意外的接到了编制排课系统的任务。
计算机系的办公室室里，教导主任敲了敲白板："智能排课系统下个月就要投入使用，你们五人小组务必在两周内完成核心模块开发。"
孙淼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黑洞。她扫视其他组员：总爱迟到的大四学长张鑫、只会写基础代码的学妹林小雨、沉迷游戏的李浩，还有——孙淼的目光在崔洁脸上停留片刻，这个虽然和自己一个宿舍，但一直心心念念想打败自己的人。
领完任务后，五人组来到计算机系会议室。
"我建议采用遗传算法，"孙淼推开笔记本电脑，"这是我最新的架构图。"投影仪亮起，密密麻麻的流程图铺满整个屏幕。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会不会太复杂了？"林小雨怯生生地问，"教务处给的API文档很简略......"
"所以需要预处理层。"孙淼敲了敲某个红色模块，"这部分我来写。"
崔洁突然笑出声："不愧是我们系的学霸，连分工都帮我们安排好了。"
孙淼无视崔洁的挑衅，继续说到：“大家如果没有意见，就按我刚说的来。” 说完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径直离开会议室。
第三天深夜的实验室，孙淼第三次推翻李浩的代码。
"你的排序算法效率太低，"孙淼直接抢过键盘重写，"应该用基数排序配合——"
"可这是教务主任要求的按院系排序！"李浩摔了鼠标，"你连需求文档都不看吗？"
显示器冷光映着孙淼紧绷的侧脸："需求是死的，算法是活的。"
张鑫负责的教室资源模块频频报错。孙淼检查后冷笑："你用静态数组存储动态数据？"
"我按教学大纲预估的容量——"
"愚蠢。"孙淼调出自己写的动态分配模块，"看好了，这才叫编程。"
张鑫脸色铁青地离开实验室，再没回来过。
项目中期汇报前夜，林小雨红着眼睛拦住孙淼："你改了我的用户界面代码？"
"你的设计不符合交互逻辑。"孙淼头也不抬地调试程序。
"但那是崔学姐熬夜做的原型图！教务处领导已经认可了！"
孙淼终于抬头："所以你们在乎的不是系统优劣，而是领导喜好？"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崔洁带着系主任站在门口："孙淼同学，请你解释为什么擅自更改团队决议的方案？"
"我懒得和你们这些蠢货解释。" 说完孙淼继续敲代码。
"你！" 系主任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离开。
计算机系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王婷推开门时，孙淼正把键盘敲得震天响。显示器冷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的速度几乎留下残影。
"听说你把项目组搞解散了？"王婷轻轻按住孙淼的肩膀，"张鑫申请退出，李浩交了病假条，崔洁正在系里告状。"
孙淼的肩膀在王婷掌心下僵硬了一瞬，随即甩开王婷的手："他们根本不懂编程。"孙淼的声音像淬了冰，"连动态数组和链表都分不清，有什么资格参与系统架构？"
王婷深吸一口气，绕到她面前。孙淼的眼白布满血丝，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孙淼已经三天没回宿舍了。王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软下来："可这是个团队项目，你得学会——"
"学会什么？迁就那些连基础算法都写不好的废物吗？"孙淼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你知不知道李浩的代码有多少内存泄漏？崔洁的UI设计根本不符合交互逻辑！"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王婷抓住孙淼发抖的手腕，"我虽然不时计算机系的，但我知道林小雨的界面配色获过奖，张鑫的文档规范全系第一，就连李浩——"
"就连李浩什么？"孙淼冷笑，"游戏段位王者？"孙淼抽回手，胸口剧烈起伏，"王婷，我以为你至少会站在我这边。"
王婷被这句话刺痛了："我正是在为你着想！你看看现在谁还敢靠近你？"王婷指向窗外，几个路过的计算机系学生立刻加快脚步，"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整个专业孤立！"
"孤立？"孙淼的声音突然拔高，"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孙淼的眼眶瞬间红了，"觉得我性格差劲活该没朋友？还是说——"孙淼的指甲掐进掌心，"你终于发现我配不上你了？"
王婷如遭雷击。她张了张嘴，却看见孙淼抓起书包冲向门口。
"孙淼！"王婷追到走廊，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发颤，"我从来没有——"
回答她的是安全通道门重重的撞击声。
路灯将孙淼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机械地迈着步子，耳边反复回响王婷的话："你看看现在谁还敢靠近你？" 突然，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孙淼低头看去，才发现指甲不知何时刺破了皮肤，月牙形的伤口渗出血珠。就像她总是弄糟所有关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孙淼掏出来，锁屏上连着跳出两条消息：【赵欣】：学霸！小婷婷在哭！【张鑫】：那个......系统文档我重新写了，发你邮箱。第二条消息让孙淼停下脚步。孙淼点开附件，文档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修订记录，连她随口提过的算法细节都做了详尽注释。
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孙淼抬头，看见王婷站在十米外的路灯下，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那条驼色围巾，孙淼刚才落下的。她们隔着飘落的梧桐叶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王婷实在受不了这个榆木脑袋，一生气就要与全世界为敌，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不管她让她自己好好想想。王婷将围巾递给孙淼，转身向宿舍走去。只留孙淼呆呆的站在原地。
清晨的露水浸湿了孙淼的裤脚。她在王婷宿舍楼下徘徊了半小时，手里攥着被冷汗浸湿的道歉信，却始终没勇气按下呼叫键。"喂！" 孙淼猛地抬头。四楼窗口探出赵欣睡眼惺忪的脸："学霸，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有事儿你打王婷手机啊，为什么要打宿舍电话！"
"五、五点半......她、她不接我电话。"
"那你知不知道——"赵欣突然被扯开，王婷素颜的脸出现在窗口。她眼下还带着泪痕，头发乱蓬蓬的，却让孙淼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她们隔着晨雾对视，谁都没说话。最后是王婷扔下来一个小纸团。孙淼颤抖着展开——【食堂豆浆机坏了，我要喝校门口那家的红枣豆浆】
食堂角落，孙淼盯着王婷小口啜饮豆浆时鼓起的脸颊，喉结动了动："那个......"
"烫死了。"王婷吐了吐舌头，"你买这么烫的豆浆是想谋杀我吗？"
"我、我错了。"孙淼的指尖在膝盖上抓出褶皱，"我不该说那些话......"
王婷放下杯子，静静看着孙淼。
"其实我......"孙淼的视线落在豆浆杯的logo上，"我小学转学三次，每次刚交到朋友就......"孙淼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妈走后，我爸说我是扫把星......" 。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上。孙淼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笨蛋。"王婷突然伸手抹掉她的眼泪，"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红枣豆浆吗？"王婷指向杯底沉淀的红枣渣，"因为再完美的豆浆机也打不碎这些渣渣，就像你那些臭毛病。"王婷捏住孙淼的鼻子，"但我就是喜欢连渣渣一起喝掉。知道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吗？"
"知道。"孙淼抬起头，看着王婷的眼睛"每个都有自己的优点，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不愧是我的福宝。"王婷骄傲的说到"一点就通。"
实验室里，孙淼把修改好的系统架构图投屏到白板上。
"之前是我太独断。"她点开张鑫的文档，"多亏张学长完善的注释，我发现原算法有致命漏洞。"
崔洁冷笑："现在知道装——"
"还有崔洁同学。"孙淼突然向她鞠躬，"你的UI原型其实更符合教务处需求，我擅自修改是我不对。"
全场寂静。李浩的薯片袋掉在地上。这还是那个暴君吗？
"希望大家可以不计前嫌，咱们争取完成任务！"孙淼深鞠躬90度。
"好！"张鑫站起来鼓掌，其他人随即附和鼓掌。崔洁看着周围人这样，也只能站了起来"。
"大家辛苦啦！这是孙淼给大家准备的奶茶，还热着，大家快来选一下，喜欢什么口味。"王婷拎着奶茶走了进来帮孙淼缓解尴尬。两人相视一笑，对方的心已经了然于心，无需多言。
孙淼给大家道歉后项目进度突飞猛进，孙淼不再是那个“暴君”而是努力帮大家解决问题的灭火器。林小雨偷偷在孙淼电脑上贴了便签：【学神，能教我优化这个函数吗？】孙淼熬夜给她写了十页手写教程。
王婷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孙淼了，不用想，一定是在实验室，王婷担心孙淼忙起来又不按时吃饭，于是带着晚饭去实验室。空荡荡的实验室只有孙淼的电脑屏幕发着亮光，孙淼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王婷正要给她披上外套，突然看到屏幕上打开的文档：《团队协作反思报告》
最后一行写着："谢谢那个让我学会如何与人相处的人。"
王婷笑着吻了吻孙淼的发顶，关掉了显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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