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轩辕昭便安排了马车,准备带纪舒颜前往谭府参加春日宴。
马车内,纪舒颜取出早已备好的面纱,仔细戴好。
轩辕昭见状,关切地问,
“阿颜,怎么戴起面纱了?”
纪舒颜早已打好腹稿,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声音透过轻纱显得有些闷:
“女儿昨日夜里睡得不太踏实,许是吹了点凉风。虽未生病,但戴着面纱挡一挡春日的凉气,想来能更稳妥些。”
轩辕昭倾身,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仔细感受了片刻,才稍稍放心:
“若真有哪里不适,定要立刻告诉母亲,万万不可讳疾忌医。”
感受着额间真切的关怀和温度,纪舒颜有些恍惚,而后乖顺地点头:
“女儿明白的,母亲放心。”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缓缓停在了谭府门前。
纪舒颜扶着母亲的手下车,随她步入谭府内院。
一路上,见到永宁公主的女眷们纷纷停下脚步,敛衽行礼,“公主金安”之声不绝于耳。
纪舒颜也努力回忆着礼仪规范,对几位辈分更高的夫人一一见了礼。
前后不过寒暄客套了一刻钟,便听得内院深处传来一道略显夸张热络的女声:
“妹妹来了!姐姐方才忙着打理琐事,未能及时亲迎,妹妹可千万别见怪啊!”
一位衣着华贵非常、通身上下珠光宝气,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刻薄的中年妇人,携着一位与她面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女,从一群女眷中迤然走出。
来人正是这谭府的女主人,华阳公主轩辕玥——当今圣上的另一位妹妹,亦是轩辕昭的姐姐。
她身旁的少女,则是她的嫡女,已获封“锦荣郡主”的谭明锦——因其父谭大人早年有功于社稷,特请封而得。
“给姐姐请安。”
轩辕昭面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浅笑,微微躬身回礼,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落入眼底。
纪舒颜立刻跟着母亲一同行礼,姿态恭顺,声音清晰柔和:
“问华阳公主安,锦荣郡主安。”
谭明锦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落在了纪舒颜身上,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喜。
她向来厌恶纪舒颜。
两人的母亲同是公主,可纪舒颜并无封号,然而只因纪允执官居一品,权倾朝野,京中闺阁议论起门第来,纪家总是稳稳压过谭家一头。
她自幼便被无数人拿来同纪舒颜比较,久而久之,这份不甘和妒忌便化为了深深的敌意。
纪舒颜清晰地感受到了谭明锦的不善,又何止是谭明锦,这整个谭府上下,因着朝堂上的一些微妙关系及纪允执的地位,对纪家多少都存着几分难以消除的芥蒂。
对此,她心知肚明。
今日前来,本也就是为了全一场场面上的功夫,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喜不喜欢,并不要紧。
故而,她只是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承受着这谭府内若有似无的怪异氛围,始终安静地跟在母亲身侧,不曾多言半句,未有失态。
轩辕玥领着众女眷说笑着往内院正厅走去。
纪舒颜本心不愿去那等更需应酬的核心场合,但规矩礼法所在,由不得她任性,只得无奈跟上。
厅内,一众有诰命在身的贵妇按品级次序落座。
纪舒颜乖巧地坐在母亲身后的位置,依旧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沉默不语。
然而谭明锦的目光,却自她进厅后,便似有若无地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挑剔。
没坐多久,长辈们开始聊起一些世家之间的旧闻轶事,便挥挥手,打发所有未出阁的姑娘们去偏厅自行玩耍。
轩辕昭在纪舒颜起身离开前,特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叮嘱道:
“若是不舒服了,定要立刻告诉丫鬟来寻母亲。若遇着不喜的人或事,不去搭理便是,万不要为了些不值得的人,扰了自己的好心情。”
纪舒颜知道这是母亲在宽慰自己,心中微暖,乖顺应道:
“女儿明白的,母亲放心。”
出了内厅,一众娇客皆以谭明锦马首是瞻,簇拥着她往偏厅走去。
纪舒颜实在不愿再去人多口杂、虚与委蛇之地,想寻个借口往人少的花园处看看,不料却被谭明锦扬声叫住。
“纪小姐,”
谭明锦停住脚步,转过身,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直直落在她脸上覆着的轻纱上,
“今日这般好春光,诸位姐妹皆以真容相见,怎偏独独你覆着面纱?莫非是有什么不便示人之处?”
纪舒颜还未想好如何回应,谭明锦身旁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便抢先掩口笑道:
“郡主,这还用问么?想必是脸上不慎生了恼人的面疱,怕失了颜面,这才遮起来罢。”
另一人立刻接话,语气矫揉造作:
“哎呀,你可别胡说,纪小姐还没开口呢。万一不是面疱呢?”
“不是面疱,那好端端的为何要遮住脸?难不成......”
又一个声音加入,带着恶意的揣测,
“是貌丑无盐,羞于见人?”
纪舒颜心知肚明,原主身为纪府千金,容貌明媚,性格开朗,在京中闺秀中颇有人缘,相熟的世家子弟、小姐大多见过她的真容。
谭府与纪府关系不睦,谭明锦未曾亲眼见过倒也可能,但绝无可能没听过关于纪家小姐容貌的风评。
“貌丑无盐”之说,纯属刻意刁难羞辱。
看着眼前几人一唱一和,如同唱双簧般默契,纪舒颜心底并无多少恼怒,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待她们话音稍落,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纱依然清晰柔婉:
“有劳郡主和各位姐姐关心了。不过是昨日夜里贪凉,不慎着了些风,今晨起来喉间略有不适。怕万一转了风寒,过了病气给诸位小姐,便是我的罪过了。故而以纱覆面,谨慎些总是好的。”
她话音一落,果然见到包括谭明锦在内的几位小姐,几乎不约而同地、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仿佛她真是什么瘟病源头一般。
纪舒颜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讥诮,从善如流地又道:
“我便不在此处扰各位姐姐的雅兴了,免得大家心中忐忑。暂且失陪。”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便向着与偏厅相反的另一条小径走去,将身后那片刻尴尬的寂静与或许存在的面面相觑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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