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漫长,连绵的雨丝织成一张密网,将舅舅家的小院笼在一片湿润的绿意里。沈知意坐在窗前,指尖捏着一枚刚绣好的青梅荷包,针脚细密,却没了往日的鲜活——从前绣这个,是想着要给萧玦系在腰间,如今绣完,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收进锦盒的力气都没有。
自去年跟着父亲回江南,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初来时,她夜夜睡不着,枕头下藏着那几块从侯府后花园捡回的玉佩碎片,指尖反复摩挲着裂痕,眼泪总在夜里无声地浸湿枕巾。她想不通,那个曾在青梅树下说要娶她的阿玦哥哥,怎么会突然变得那样狠心,说他们的情分像碎玉一样,再也拼不回来了。
舅舅和舅母怕她闷坏了,便教她打理院里的菜畦,教她绣嫁妆用的锦缎,还时常带她去镇上的集市。春日里,她跟着舅母去采新茶,指尖被茶尖的细毛蹭得发痒,耳边是茶农们爽朗的笑声;夏日里,她在院里的老槐树下摇着蒲扇,看表弟表妹追逐嬉闹,蝉鸣声里满是热闹;秋日里,她跟着舅舅去收橘子,金黄的橘子挂满枝头,甜香扑鼻;冬日里,她围着火炉缝棉袄,听舅母讲从前的趣事,暖融融的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烫。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渐渐被这些细碎的温暖磨平了棱角。她不再夜夜抱着玉佩碎片流泪,反而会在整理旧物时,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木盒里,放在衣柜的最底层——不是忘记,而是学会了把那份回忆妥帖安放,不再让它时时刺痛自己。
这日午后,雨终于停了。沈知意提着竹篮,去院里摘新鲜的青菜。刚走到菜畦边,就看到表弟举着一枝新开的栀子花跑过来,笑着递给她:“表姐,你看这花多香,插在你屋里肯定好看!”
她接过栀子花,指尖触到花瓣的柔软,鼻尖萦绕着清甜的香气。她笑着摸了摸表弟的头:“真好看,谢谢你。”
这时,舅母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笑着说:“知意,你父亲来信了,说京里一切都好,还问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呢。”
沈知意接过信,拆开看了看。父亲在信里说,他在京中一切顺利,还说听闻镇国公府的千金苏令蘅与萧玦成了亲,夫妻二人在京中颇受敬重。看到“萧玦”两个字时,她的心脏还是轻轻颤了一下,可随即就平静下来——就像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旧人,心里虽有波澜,却再没了往日的悸动。
她将信折好,放进袖中,抬头看向院外的天空。雨后天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远处的青山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泥土和花草的清香。她忽然觉得,或许她早就放下了——放下了那个在青梅树下许她一生的阿玦哥哥,放下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也放下了那个总在深夜里流泪的自己。
晚饭时,舅舅问她:“知意,你父亲问你想不想回京城,你怎么想的?”
沈知意夹了一口青菜,笑着说:“舅舅,我想留在江南。这里的日子很舒服,我想跟着舅母学绣锦,还想把院里的菜畦打理得更好,等秋天橘子熟了,还能给父亲寄些过去。”
舅母听了,高兴地说:“好啊,留在江南好!你要是喜欢,舅母教你绣最好看的锦缎,将来给你做嫁妆!”
沈知意的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害羞地躲开,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夜里,她将那枝栀子花插在床头的瓷瓶里,清甜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她躺在床上,没有再想萧玦,也没有再想那些过去的事。她听着窗外的虫鸣声,想着明日要去镇上买些丝线,要把那只没绣完的荷花锦帕绣好,想着秋天橘子熟了,要给父亲和朋友们寄些去。
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落在她脸上,映出她平静而温柔的笑容。她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想起萧玦,想起那些青梅树下的时光,但那些回忆,只会像这月光一样,温柔地照在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让她流泪了。她终于明白,放下不是忘记,而是带着回忆,好好地往前走,去遇见更多美好的人和事,去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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