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失去的才是人生……”
灯光忽而闪烁,映衬出台上弹着吉他唱歌的女孩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如泣如诉的歌声似要飘进现场每一位听众的心里。
“你别说,学姐唱得是真好听,是吧小新。”
角落里,谢迟迟推了推眼镜,颇为赞赏地点点头,并试图引起对面人的共鸣。
“很有品味。”
于新搅了搅杯里的冰块,听到这首歌后,她终于抬眼仔细瞧了瞧台上唱歌的人。
头发是经典的黑长直,纯黑的T恤搭上灰色的工装裤,撩动吉他弦的动作轻松又恣意,倒是和这歌的情绪有些不搭。
她其实对清吧没什么兴趣,主要是陪谢迟迟来看看学校的风云人物,听说是她们学校音乐系大三的学姐,叫孟清。
学姐确实有把好嗓子,听完几首歌后,于新也认同了这一点,但在她喝完手里这杯柠檬水之后,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谢迟迟拉回去做期末作业的PPT。
“我去个洗手间,你别乱跑。”于新拍了拍谢迟迟的肩,嘱咐道。
她穿过拥挤的人群,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侧影,脚下步伐一滞,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调酒台前的那个人,连呼吸都变得悠长起来。
只见那个人左手撑着头,右手轻微地晃着酒杯,杯中之酒漾起一个又一个浅红的漩涡。
斑斓的灯光时隐时现,游离不定,此刻却精准地打到了那人的侧脸,足以让人认清是否与记忆中的故人相重合。
更何况她右下颌确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真的是她。
心里滋生出星星点点的期待与欣喜,却顷刻被蛛网般的胆怯所笼罩。
从未相识,何谈相认。
于她而言,自己和陌生人其实没有什么分别,就不多打扰了吧。
于新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朝洗手间走去。
不知何时,音乐已经停了,只剩下嘈杂的人声交响曲。
这个清吧名为见山海,装修风格相当清雅,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以女性为受众设计的,连女洗手间隔间都要比普通酒吧多得多,气味更是好闻得多。
于新洗完手,习惯性看了看镜子,却发现一个身影在镜子里不断放大,她的眼神直接对上了那个几分钟前窥视过的“故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水顺着手腕蔓延至手肘,又静默滴回到池中。
还好,对方的眼神只是一掠而过,她径直走向了里面的隔间,并未停留半分。
在这短暂的几秒内,于新的大脑似乎宕机了,惊慌、诧异,却又藏了那么一点期待,最后失望落空。
随意扯了张擦手纸,了无兴致地擦了擦,然后揉成一坨丢进了垃圾桶。
顺着人潮,走向角落的桌子,却意外发现一个不速之客。
“小新,这是孟清学姐,来认识一下吧。”谢迟迟笑着朝于新挥挥手。
短短十分钟,她就已经和学姐聊得热火朝天了,真是小瞧了她e人的社交恐怖症。
于新向孟清微笑致意,然后在谢迟迟旁边坐下。
但脑子里还在不断放映刚才对视的那个瞬间,那个眼神中再没有当初的茫然,反而显得冷静自持,似乎和一切事物都保持着距离。
五年过去,她们变成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于新心生躁意,将剩下的柠檬水一饮而尽,随即向谢迟迟耳语道:“该回去了。”
虽然和学姐聊得意犹未尽,但谢迟迟不得不顺从于新的心意,草草结束了话题。
“那我们先回去了,下次有空一起吃饭哦,学姐~”谢迟迟拽着于新站起来和孟清简单告别。
孟清被她的语气逗笑,灿烂的笑容使得她看上去更加富有生气,也跟着调侃道:“那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免费的心理测试~早点回去吧,我也该撤了。”
走至门口,于新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调酒台的方向,她果然又坐回了原位,只不过旁边多了个长发气质型美女,她们碰杯,饮酒,交谈甚欢。
谢迟迟跟着回头,疑惑:“怎么了小新,落下东西了吗?”
于新摇头:“没事,认错人了。”
然后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玻璃门,明亮的灯光一拥而上,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时值初夏,空气中仍残留着午后炽热的余温,周末的街上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其中难免有些呼吸不畅。
不过还好,清吧离学校不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溜达一会儿就到了。
直到进入学校的领域,接受茂密榕树的荫庇,心中燥热才减少几分。
回到宿舍,谢迟迟便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学姐唱歌的精彩画面,让参加社团活动错过这次机会的二人直呼可惜。
于新却只是坐在一旁,偶尔附和一句,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斑斓灯光下的红色漩涡,晃得她有些醉了。
察觉到她有点敷衍,谢迟迟凑到她面前,提醒道:“小新,别忘了明天得陪我去拍写真,我预约的上午十点,就在学校对面那条街,九点半出发怎么样?”
于新:“嗯?”
她压根没想起这回事。
于是立刻收到了谢迟迟的一记大白眼,以及声波攻击:“你今天晚上怎么心不在焉的,明天!拍!写真!你可别又跑图书馆去找不到人。”
“好啦,我记住了。”于新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没有人比她更懂怎么哄谢迟迟。
果然,谢迟迟很是受用,捧着手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噼里啪啦打着字,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注定不会是个安宁的夜晚。于新躺在床上,思绪又开始纷飞,直至沉沉睡去。
……
阴翳的云笼罩在漆黑的夜空,今夜似乎格外的阴沉。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周围尽是匆忙的脚步声,于新不紧不慢地走到操场,却突然察觉到脸上多了一些冰凉的触感,原来是下雨了。
雨势似乎有些急,砸得地面似乎都发出了疼痛的惊呼。脚步声似乎更大了,除了于新。
她的头发已微微润湿,马尾像是没有安全感似的紧贴着后颈,雨水顺着脸往下滴。怕书被打湿,她只好将书包取下来紧抱在怀里,右侧背带上系着的红色小铃铛不由得叮铃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里没有雨,只剩下校门口撑着的各色的伞,等待着各自的倾斜。
她的神色如常,心却碎了一地。那里本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如今却空了。
她明明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却仍旧在这一刻,悲痛欲绝。
她再也无法喊出的名字,是妈妈。
于新沉默着扣上校服帽子,假装是熟悉的荫蔽。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和雨水搅和在一块,小声密谋着她的悲伤,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尽情地咀嚼和回忆,自由地悲伤与思念。
尽管如此,她脚下的步子还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离公交站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可是除了雨的侵袭,还有风的搅扰,深秋的凉意浸透其中,让她不自觉耸起肩。
直到她感觉面前出现一片阴影,风雨被隔绝成另一个世界。是一把伞,被一只纤瘦又骨感的手握着。
于新顺着手望了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嘴唇抿得很紧,明明眼神关切,却绷着脸,说不出一个字。
她认出来了,是前几天才来的实习老师,叫晏辞。
她今天穿的是件黑色大衣,黑色牛仔裤,再加上哑光的黑色马丁靴,冷冽的气质和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不谋而合。
于新默默地将帽子裹得更严实,想要道谢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这种狼狈的场景就没必要相认了。
她们就这样静默地走在雨中,像是在聆听雨的喧闹。
很快就走到了公交站,于新不得不先停下,晏辞也跟着站在一旁。
刚好在面前停下的公交车却没有给于新更多说话的机会,在上车前她快速回头,低低地对晏辞说了声:“谢谢。”
然后快步走进了车门,掏出兜里的学生卡刷了刷,却在这时鬼使神差地转过身。
她发现,晏辞正对着她,笑着挥了挥手。殊不知,在别人看来,她这个笑其实很生硬,很笨拙,和她今天的装扮一点也不搭。
可是那一刻,于新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一种被治愈的错觉。
……
直到半夜突然醒来,于新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低估这次偶遇的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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