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在我拍摄中途，店里另外一个摄影师找你要微信啦？”
吃完午饭回宿舍后，一听说这个八卦，谢迟迟就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着于新。
“应该是想拉客吧？”她从脑海中出现过的无数想法中挑了一个最合理的，轻声说出口，让人不疑有他。
谢迟迟偏不信邪，大胆开麦：“我看不止，多半是看上你的美貌了。”
随即话锋一转：“话说你居然同意了，不是说害怕镜头吗？”
接连的两句话让于新都恍惚起来，她好像没有想过拒绝，也根本拒绝不了那样热情主动的邀请。
她只能再次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她们拍得还不赖，不是吗？”
谢迟迟无奈摊手：“好好好，那请你也去拍点美照造福一下我们的朋友圈吧！”
看上去，谢迟迟应该是信了。
于新嫣然一笑：“看心情吧。”
刚好，她现在心情还不错。
如果萍水相逢是命数，那么再次相遇就会成为这命数新的注解。
哪怕，如今的晏辞与从前相比，已经判若两人。哪怕，晏辞不认得她了。
记忆如尘烟，丝丝缕缕，盘旋缠绕，氤氲出了旧时的气息。
那是一个平常的秋日午后，班主任张老师一如往常地走进教室，并习惯性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宣布：
“咱们班来了一位实习老师，会跟着我学习教学和管理班级，大家要积极配合，听到了吗。”
班里只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大部分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实习老师嘛，上了那么多年学，见过不少了，除了听听课、改改作业、守守自习，都没什么存在感的。
直到，门外的晏辞在张老师的眼神授意下缓缓地走了进来，本来还有些交头接耳声的教室瞬间变得落针可闻，这个颜值正义的时代令在座的大家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确实，见到她的第一眼，很难不为她恰到好处的五官以及柔和淡雅的气质所倾倒。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站到了讲台中央，表情看似轻松：
“同学们好，我叫晏辞，大家可以叫我小晏老师，希望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能和大家和睦相处。”
尽管她说得还算连贯，语气也较为平和，但于新还是从她游移不定的目光中读出了几分忐忑。
旁的细节其实她已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晏辞随张老师离开后，耳边就响起了不绝如缕的窃窃私语，直到英语老师走进来清了清嗓子，才渐渐散去。
最开始的几天，她只是跟着听课，顺便帮忙改改作业，如大家所料想的一般。
只是从她批改标注的痕迹中，能明显看出她的认真，会给写得好的画小红花，给写得不太好的一些实用的建议。
尽管，作为高二的学生，有些人可能对这些“小伎俩”嗤之以鼻，他们确实不是靠哄就能好好学习的小孩子了。
其中一些人表现得尤其嚣张，在她独自看守的自习课上。
耳畔不断传来的嘈杂的交谈声，令人心生烦躁。前排的俩人拿着哈利波特正讲得起劲，隔壁那谁明目张胆在她眼皮子底下传作业，安生的倒是有，趴着睡觉的有好几个。
仗着班主任不在，就开始肆无忌惮，于新倒有些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些人的真正面孔早在每次老师离开后的课间就暴露了。
她的目光透过眼前的书山，从某种不易觉察的角度，落在了讲台上低头沉默的小晏老师身上。
这已经是今晚的最后一节自习，窗外呼啸的风声昭示着天气的不寻常，听起来很快就会下雨。
她看上去忍无可忍地起身，嘴唇张了张，却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又原地坐下，假装扫视着吵闹的那些个源头。
那个瞬间，安静了，持续一秒。
她胆子真小，于新心想。
但下一刻，她对上了一个淡漠的眼神，迷茫，却没有任何波动。她读不懂，于是撇开目光，低头看向手里的练习册。
隔壁教学楼的琴声应然而响，婉转凄恻。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眼神悄悄“威胁”同桌吴缘管好纪律，不要打扰自己做作业。
“安静。”
两个字一出，各路妖魔鬼怪纷纷收了神通，瞬间噤声，立竿见影。没有人不清楚吴缘会有多么正义多么详细地向班主任罗列他们的桩桩罪行。
可是当于新用余光再次试探时，台上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沉默得她似乎听清了窗外风声渐止。
也就是在今夜，于新淋了一场雨，被撑伞的晏辞所“收留”，又在分别时笑着朝自己挥手。
虽然，她甚至不知道晏辞有没有认出自己。
但于新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第一次对晏辞产生好奇，也成了她暗中观察晏辞的导火索。
她好像天生就带有一种疏离感，就算有人总找各种借口去找她聊天，也只能听到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毒的鸡汤，但大家都乐此不疲。
除了于新，只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视角里，对这个复杂而奇怪的人保持十足的好奇心。
直到她彻底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本来她只请了一天的假，但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张老师也绝口不提她突然离开的原因，只是说实习结束了。
明明没有结束，明明还有一节公开课没上，明明她准备了那么久。
一切都不得而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她的路过只是引起了一阵短暂的“风吹草动”，所谓一期一会，相逢就已经是最大的意义了。
不过，于新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一次的“萍水相逢”，当关注和观察一个人成为习惯，的确很难接受她的突然消失。
所以她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后来也只是偶尔会想起一两句她说过的毒鸡汤，硬生生将自己熬成了一个情绪稳定的心理学专业的学生。
庆幸的是，她们又相遇了，并且换了一种身份，虽然她的观察对象似乎内部更新了一般，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理由坐以待毙了。
“哈喽，你周五有空吗，我想找你拍照。”
于新将所有的期待都投入到这条消息中，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
但消息一发出，她才察觉到这股冲动来得有些猛烈，现在距离她们离开工作室不过才几个小时。
于是开始恐慌她的追问：刚刚为什么不拍？
头脑迅速卷起风暴，寻找一个合适的回答。
“开心.jpg”
“上午ok吗？”
“还以为你会在看到成片之后才会心动呢[偷笑]”
“想拍哪种风格？我帮你参考参考[龇牙]”
一连串的消息打乱了于新思考的节奏，有点无法想象她说这些话会拥有怎样生动的表情，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心情都变得轻盈起来，她不疾不徐地回复：
“那就上午吧。”
“你最擅长哪种风格？”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们聊了大概一小时，敲定了最后的风格和方案——周五上午八点去店里做妆造，然后九点左右去玉屏公园拍外景。
在众多可爱、成熟风格的裙子中，于新挑了一条中式旗袍改制款，浅青色打底，绣着水墨样式，相当清新淡雅。
理所应当地，得到了她的肯定：“眼光不错，这条应该很适合你。”
但越是怀揣期待，等待的时间就会变得越是漫长。
更何况，下周就是考试周了，还有一个PPT没有交！！！
“迟迟，PPT资料收集完了吗？”
于新如幽魂般的声音响起，终于惊醒了还沉浸在激动分享拍写真经历中的谢迟迟。
“啊！马上……”谢迟迟一边哀嚎，一边不得不打开电脑。
幸好，上周她们连续泡了一周的图书馆，把考试的科目都复习得差不多了。
在不断的辗转与考试中，周四如天使般降临，考完最后一科心理统计学，她们就解放了。
出发前，于新和几个室友正在食堂吃早饭，一食堂最好吃的包子能吃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赵叶子咽下了最后一口，说：“晚上是不是得去荟萃楼集中，辅导员好像要讲下学期实习的事情。”
徐秋心和谢迟迟出奇地默契，一致看向了正在优雅喝豆浆的于新。
于新：“对。”
谢迟迟：“还好我们是中午聚餐，可以不用着急，待会儿考完记得在楼下会合哟~”
赵叶子、徐秋心：“收到！”
考试非常顺利，她们几个都提前交了卷，一路欢声笑语地离开了学校。
他们专业几乎是最后一批放假的，所以此刻的商业街已不复往日的热闹，倒显得有些冷清。
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于新，在路过工作室这条巷子时，更是平添了几分别样的紧张，连带着吃饭时都有些食不甘味。
还好，忙着干饭的三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直到晚上参加例会，她才强打起精神，仔细听实习的岗位选择和注意事项，做了详细的笔记，并拍照发到了宿舍群里。
“谢谢小新~”
“谢谢小新~”
“谢谢小新~”
一如既往的整齐划一，于新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结束之后，她们回到宿舍，洗漱、躺平。
当这些琐事都得到解决之后，于新终于轻松了许多，一切的紧张与期待都没有了负担。
只是一味地做着重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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