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灯臾正在湖的另一边水下，这里同样有大量的钟乳石。
不过不同于莲映那边挤挤挨挨、连接成片的钟乳石群，这里的石柱石笋之间有疏有密，在水中错落开来。
有的缝隙连手指都挤不进去，有的石块间门户大开，四五人穿行都不在话下，有的地方又狭窄到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一感受到红绸波动，灯臾就立刻将它往回收束。
先过来的是离她更近的由奚。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没有受伤，就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手中红绸越来越短，眼前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了小脸紧绷的莲映，以及她身后跟着的数条发出类犬叫声的巨型怪鱼。
最大的那条离莲映不过咫尺。鱼头上嵌着的两只乌黑眼睛左右转动，大张的嘴中流出墨色涎水。脑袋后的十个身体如折扇般打开，青灰色的鱼鳞随着身体的摆动在水中一闪一闪。
由奚凑过来，拉起灯臾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写了两个字。
指尖划过掌心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有点痒儿。”她想。
她看着由奚手指走过的痕迹，一撇一竖一横一竖弯钩……辨认出是何罗二字，灯臾对他略一颔首。
《山海经》中记载，“何罗之鱼，一首而十身，其音如吠犬。”
眼前这怪鱼，应当就是何罗鱼。
莲映有点被突然冒出的怪鱼吓到，隔了两三米就朝灯臾张开双臂。
灯臾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到身后，推着她和由奚进了钟乳石群。自己则抛出数枚铜币砸向为首的何罗鱼。
铜钱嵌进它体内后一枚枚相继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覆盖在怪鱼体表的鳞片飞得到处都是，身上好几处带血皮肉裸露出来。
它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便被炸裂开的剧痛刺激得疯狂扭动起来。
它鼓睛暴眼地瞪向罪魁祸首，身上剩下的鳞片齐齐炸起，愤怒地把嘴巴张得更大，朝灯臾咬去。
灯臾早在它愣住的时候就一溜烟跑了。她追赶上莲映二人，带着他们专挑狭小的缝隙往里钻。
何罗鱼体型庞大，根本无法游进这种小缝隙。但奈何它们数量众多，肥硕的身躯齐齐往石柱上撞，饶是坚硬的钟乳石也很快摇摇欲坠，碎裂开来。
三人溜着身后的鱼群穿梭在钟乳石间。水中矗立的一个个石柱在“砰砰”的撞击声中不断裂成碎片，悠悠坠入水底。
不多时，这里就只剩下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狭小横向通道了。
通道下部是较为平坦的庞大石头，只零零散散有一些石笋和小凸起。通道上方则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像翻转过来的尖刺陷阱。
三人在通道口踌躇了片刻，四周无处可躲，但岂知这通道不是通向更危险的地方？
看到何罗鱼群已经汪汪叫着逼近，灯臾当机立断带着他们钻进了这幽暗通道。
她还不信了，这秘境会不给人活路？
何罗鱼群见他们钻进了通道，一个个也想从缝隙中挤进去，却在靠近通道时惊恐地浑身一抖，齐刷刷往后退开。为首的何罗鱼无能狂怒地朝石块撞了两下后，就带着鱼群灰溜溜地游走了。
它虽心有不甘，没能亲口咬下那个害它受伤的人类的头颅，但也知道通道那边的存在不是它们能够招惹的。
就让它好好招待这群可恶的人类吧。
-
与从未修习过术法的普通人相比，修士的各项身体素质都有显著提升，水下闭气时间自然也相当长。
但摸索湖底这么久，又与何罗鱼群你追我赶了半天，三人身体也快到极限了。
灯臾正感到有些难受，身旁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枚丹药。
她端详那丹药片刻，惊喜地看了一眼由奚，“屏息丸！这简直是及时雨嘛！”
灯臾想抬手指指前面的莲映，由奚却像是提前料到她会问什么，对她点点头。知晓妹妹吃了后，她也就拿过了丹药吞下。
窒息感散去，涌上来的舒畅感觉让灯臾唇角翘起，她满意地拍了拍由奚的肩。
路盘石道狭，擦壁行才通。[1]
三人照着刚才在密林中的队形在石壁缝隙中“爬行”。莲映举着灯在最前面开路，灯臾殿后提防着鱼群冲破石壁挤进来。
不过刚刚由奚为了给灯臾递屏息丸，停在原地等了片刻，此时两人是并肩而行的。
通道狭小又昏暗，行进间难免互相碰到。
由奚稍稍把手臂舒展开几分，撑在石壁上的手好几次不经意擦过灯臾的。
感觉到手又被蹭了下，灯臾瞧了眼旁边越靠越近的男人。联想到之前他发抖的手，她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握住了他的手。
身侧的另一只手拉过他空闲的右手，在他掌心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
别怕。
“阿臾这是……主动跟我牵手吗？”一抹霞色染上由奚的脖颈。
他心脏怦怦乱跳，整个人头脑发热、晕晕乎乎，直直撞上好几次头顶的钟乳石。惹得前面的莲映都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夹在这湖底石缝中，他大概已经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了。[2]
他的目光在身旁少女的脸颊与自己和她相牵的手上流连，“阿臾怎么能这么好呢。”
-
光灯吐辉，照亮冰冷的湖水。[3]
通往前方的路被一块巨石挡住，狭长的横向通道在莲映前方戛然而止。
她仰头看向上方幽深的湖水，头顶的钟乳石缺了一块，要从这里往上游吗？
看到前面的莲映突然停住动作，灯臾的心咯噔一下，“难道前面又有怪物？”
她连忙游到妹妹身边，看到只是一块巨石伫立在前方堵住了路，才松了口气。
灯臾伸手推了推，见这石头纹丝不动，无奈地对莲映耸了耸肩，从她手里接过莲花灯，摆摆腿往上游去。
这路不知道通往哪里，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了怪鱼的威胁，还是她在前面开路吧。
如果刚刚那段路是“微径缘秋毫”，那这段上行的路就是戛然相反的阳关大道。钟乳石间的空隙很宽阔，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往上游，连一根水草都没有碰到过。[4]
察觉到快要游出水面，灯臾摸出了一个光球，用力把它往上一抛。
莹润的光泽缓缓从暖金色光球中漾出，原本昏暗的空间渐渐褪去黑色。
这是一个沁着凉意的水溶洞。
潮湿的水汽在洞内弥漫，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不绝于耳。洞顶缀着许多钟乳石，有的还与水底石笋相连，形成一个个或粗或细的石柱。
“呼，总算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灯臾一浮出水面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莲映和由奚也紧随其后从水中钻出来，靠在钟乳石上休息。
几人出水的动作带起一圈圈涟漪，一路荡至无人在意的洞穴角落。层层水波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1]路盘石门窄，匹马行才通。
——唐·岑参《冬夜宿仙游寺南凉堂，呈谦道人》
[2]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宋·苏轼《赤壁赋》
[3]光灯吐辉，华幔长舒。
——曹魏·嵇康《四言诗 其十一》
[4]土门山行窄，微径缘秋毫。
——唐·杜甫《飞仙阁》
祝大家国庆快乐哦~[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虽然不知道等有读者看到时是猴年马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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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灯臾绕柱遛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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