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被锋利的背鳍划开，水波被推着一下又一下撞击着男人瘦削的肩背。
由奚略有所感地回头一看，刚刚平复的呼吸霎时因为紧张又急促起来，瞪大的眼睛里也染上几分慌乱。
来不及多想，他直直飞扑向远处一无所知的灯臾。
“小心！”
由奚的声音如一根绷紧的弦，横穿过灯臾的脑海。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到由奚从水中飞身而起朝自己扑来，微微一愣，手中蠢蠢欲动的红绸也停了下来。
她被草木香裹挟着往前扑腾了几下。在响彻耳畔的水花四溅声中，她似乎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
“姐姐，快让开！”
灯臾轻点几下水面，背着由奚从水中跳起攀附上高处的一根钟乳石，居高临下地看向水面。
一个巨大的怪物从水中一跃而出，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了她刚刚的位置。
它的头部覆盖着棕黄色毛发，间杂着黑色条纹，即便是从水中出来也丝毫没有被沾湿。斜吊起来的眼睛中有一圈暗金色花纹，闪着诡谲的光。如蛇般修长的身体足有十几米，无鳞，附着一层滑腻的粘液。
虎头蛇身，虎蛟！
身后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也随风飘来丝丝缕缕血腥味。
灯臾背着由奚跳到一处较平坦的石头上，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看到他背后深可见骨的狰狞爪痕，她眉毛拧起，忍不住火冒三丈。
“你是不是蠢？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还过来救我？你……”
由奚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灯臾，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似琉璃，因失血而变得惨白的嘴唇抿起，“我只是不想看到阿臾受伤。”
灯臾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被他这句话一下浇灭，还未来得及说出的斥责被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她迎着由奚的目光定定看了他两秒，随后不太自然地别开头。
她面上并无异样，只心头一片秋水荡漾。
偏偏由奚还又将双指弯起抵上唇边，摆出一副自己失言的样子，“咳咳，我忘了……”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抬头睇了一眼灯臾，“你不让我喊你阿臾了。”
被他这样一看，灯臾简直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千古罪人。她扶额摇头，轻啧一声，“随便你叫好了吧。行了行了，赶紧转过来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
眼看着就要到嘴边的食物跑了，无异于是对虎蛟的极大挑衅。它愤怒地啼吼一声，冰冷的瞳孔凝视着灯臾和由奚，钻入水下，扭动身体再次朝他们游去。
黑影在水下蜿蜒，墨色一路氤氲至灯臾脚下。
虎蛟沉在水下，看着上方背对着自己的红衣少女，没忍住磨了磨牙。
她看起来，真的很美味呢。
“这次看你还往哪跑！”它咧开嘴，狞笑着扑向灯臾。然而刚跃出水面它就感觉到头顶一重，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有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进了它的脑袋。
虎蛟的身体在空中僵直了一瞬，随后伴随着一声巨响砸进了水中。
-
滴答——滴答——哗啦！
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又被打破，虎蛟仰头从水底冲出，原本金色的眼睛已经遍布了红色的血丝。
它在洞穴里四处乱窜，时而匍匐着快速掠过水面，时而扭动着身体撞向大块的钟乳石，试图把头顶上的人甩下来。长长的尾巴拍打着洞穴内壁，激起一串碎石落水的噗通声。
莲映半跪在虎蛟头顶，被它带得左右摇晃，双手却仍紧紧握着弯刀，想要将它们更往虎蛟身体里送几分。
看到前面的一大块低垂的石头，她连忙伏下身去，再次抬起头时与飞身过来的灯臾对上了眼神。
电光火石间她就明白了姐姐的想法，点点头，从虎蛟身上跳了下去。
虎蛟见头顶的人跳下来想跑，当即吼叫着冲向她。它跟着莲映在溶洞内钻来钻去，好不容易快要追上她，身后却传来皮肉绽开的爆炸疼痛。
它扭过头恶狠狠看向身后，这不知死活的女人还敢过来！
看到莲映已经跑远，它当即改变目标，朝灯臾扑去。
灯臾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扔东西砸它。虎蛟想躲，奈何那东西速度太快，它的身体又太笨重，根本躲不掉几个。
身上又一次传来炸裂开的疼痛，它疼得哀嚎一声，尾巴一甩，咬紧牙关加快速度朝灯臾游去。
虎蛟死死盯着前方的红衣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一圈圈红色的东西。
莲映握着弯刀在石壁上蹭了两下，然后猛地把它插了进去。她跳起来握住这把刀，荡了两下，脚踩住一块突出的石头，抬手将另一把刀往更高的地方扎。
石壁上留下一道道刀缝，莲映一路借力攀到了洞穴上方垂坠下来的钟乳石上。她低头看向正追着姐姐而来的虎蛟，拔刀跳了下去。
哧啦——
虎蛟黄黑相间的身体上被弯刀划出一个大口，皮肉翻飞，绿色的鲜血从刀口汩汩流出，沾湿了少女的裙摆。
看到虎蛟只是甩动身体，并没有转过来追她，莲映皱皱眉，“是不够痛吗？”
一簇火焰从她手心冉冉升起，灼如隋珠，熠熠荧荧。她略一翻手，就将南明离火扔进了刀口。[1]
烈焰一接触到虎蛟的皮肉就滋啦作响，冒出阵阵黑烟。它表面的皮肤被灼得脱水收缩，然后又在高温下形成焦黑的一层壳，在动作间簌簌落下。
虎蛟本想先解决前面那个可恶的女人，但是火焰还在继续顺着刀口往它身体里钻，被焚烧的剧痛挑动着它的神经。
它发出一声长啸，怒极地快速往水里一沉，在水下扭头朝莲映咬去。
莲映想要迅速退开，但虎蛟身上的粘液让她脚底打滑，狼狈地滑到了水中。她只能尽可能快地调整身形，扭头向后游去。
虎蛟长满獠牙的嘴就在她身后一开一合，她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在水里游动。
灯臾在洞穴中四处飞踏，往石柱间缠上更多的红绸。她跑一会就停下来观察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朝水中撒出一把铜币。
铜币入水不沉，而是奇异地漂浮在水面上，缓缓分散到八个方位。
灯臾手指微动，数道红光从铜币中射向石柱间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红绸，在洞穴内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由奚，朝他比了个双手弹琴的动作。看到他会意地点了点头，灯臾转身跳入水中。
她快速在水下找到了莲映，趁着虎蛟凝滞的一两秒拉着她一跃而起。
虎蛟看到她们还想跑，简直怒不可遏，紧咬在她们身后跳出了水面，却在出水的一刹那猛然被红绸裹紧。
它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继续向上想要咬上灯臾和莲映，但却被绷紧的红绸牢牢桎梏在原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动弹后，虎蛟疯狂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但困住它的是缚灵阵，阵内活物动作越大，阵法的媒介物就缠得越紧，最后红绸竟是生生嵌进了它的身体中。
[1]灼如隋珠，熠熠荧荧。
——西晋·潘越《萤火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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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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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美救英雌反被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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