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佴伝的闹钟在响起。
她揉着眼睛，还有些迷糊的从行李箱最底层翻出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江陵中学的新校服还没领，只能将就这穿。
衣服领口还留着初中时柏汐雨用彩线绣的小星星，现在已经有些褪色了。
晨光穿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佴伝站在镜子前扎马尾辫，她盯着镜子里穿便服的自己，突然想起初中时每天都要穿的蓝白相间校服——那是她唯一能藏住紧张感的铠甲。
收拾好一切，佴书拿上书包下楼，楼下悄无声息，没有身影。
果然，江兰没有起得来，不过也省了，她想早些去学校熟悉一下，毕竟本就比别人晚到。
佴书看了眼陌生的家内，抓起桌上的公交卡往门口走，关上门那一刻，屋内安静了。
七点整，佴伝站在川水巷口的公交站台。晨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站牌，她哈着白气搓了搓手臂。
江陵的九月清晨比永安冷得多。
“川水巷站到了。”公交车刹车声惊醒了发呆的她。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早餐铺热气的暖流涌出来。
早上都是学生，个个流露出青春洋溢，佴伝废力的挤上车，投币时硬币从指缝滑落，在铁皮车厢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车厢摇晃着向前驶去，她抓着扶手看向窗外。忽然，一阵困意袭来。她强撑着意识没有合眼，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边。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驶入江陵中学站。佴伝瞬间清醒，随着人流下车，清晨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站在校门口，望着眼前陌生的校园，深吸一口气，抱着对高中美好生活的向往走向教学楼。
一路上，佴伝因为穿着便装吸引不少关注，她全没在意。一瞬，想起昨天那个女生也是穿的和江陵学生一样的校服，难道她也是江陵的。
七点二十分，佴伝站在教务处门口。玻璃门映出她略显紧张的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同学，你是新生吧？”教导主任抬手呼她进来。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叫什么名字？”
“佴伝。”她回答，声音比想象中要轻。
“哦，高中部！”教导主任翻开花名册，在“班级”一栏写下“高一（3）班”，笔尖突然顿了一下，“等等……”
他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奇怪，名单上写的是高一（4）班？”
佴伝的心跳突然加快：“主任，我是……”
“没事没事！”教导主任有些烦躁带着怨气，直接大手一挥，在“班级”栏重重写下“高一（3）班”，“去吧，资料室在二楼最东边。”
她点头接过：“谢谢。”轻声细语的，转身离开带上门。
她从上往周围往了一圈，江陵太大了，教学楼就分好几个楼，她有些迷茫，决定先去教室看看。
七点四十分，佴伝站在高一（3）班门口。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前排女生正在叽叽喳喳讨论昨晚的电视剧，后排男生则把篮球往地上一砸，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很显然，她们都已经熟络了，佴伝低下头，听着身旁嘈杂声，攥着手的力道更重了。
“那个……”她犹豫着推开门，“请问这里是……” 鼓起勇气上前。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不由得目光都转向门口这个穿便服的陌生女孩。
“这是高一（3）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站起来，上下打量她，猜测，“你是转学生吗？”
佴伝攥紧了书包带：“我……我是来找资料的。”
“资料室在二楼东边啊。”马尾辫女生指了指窗外，“你看，那栋红色屋顶的建筑就是。”
“谢谢。”佴伝转身要走，却撞上了一堵人墙。
“小心。”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她抬头，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黑得看不见底的瞳孔，还有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淡也听到前面她的问题，嗤笑一声：“同学，资料室在二楼，这是教室。”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高一（3）班。”
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马尾辫女生捂着嘴：“谈也，你认识她？”
男生没回答，只是走进，“夏诗尔对新同学要保持友好。”说着伸手把豆浆塞给女生：“给，早上买的。”
马尾辫的女生一看眼睛都亮了，笑着接过，像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
再回看，佴伝的身影已经离开。
七点五十五分，佴伝终于找到了资料室。推开门，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一排排铁皮柜整齐地排列在墙边。她按照学号打开柜子，却只找到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她抬头垫脚从铁皮柜顶层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有些吃力的才够下。
文件夹封面上赫然写着“佴伝 高一（3）班”。
八点整，高一（3）班教室。
班主任李萌站在讲台上，手指敲了敲讲桌：“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下面只有一瞬的安静，同学们早就见过来，还是给了气氛，教室内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佴伝紧张的手扣手，抱着刚领的书籍走上讲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佴书庭从小就教育她，上台不要紧张，要敢于说出自己的闪光点。
台下的掌声让佴伝更加坚定，她抬头从讲台上顺便抽出一支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沉稳的两个字，“佴伝。”更像是刻字。
台下的同学都小声念出这两个字，佴伝耐心听着但没有一个人发音正确。
她一张口，刚想说出，忽然，教室后门被推开，一个黑色T恤板正的身影倚在门框上，右耳的银色耳钉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男生却毫不在意看过来的目光，顺手将书包像扔垃圾一样的扔过窗户边倒数第二排的男生，对面精准接过。
只听男生淡淡开口：“是，nai。”他拖长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佴伝同学。”
他说着看向台上的她。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佴伝攥着粉笔的手指微微发抖，转身看向声音来源。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黑色短袖的袖口露出半截白色绷带，像一片小小的云。
她惊讶，是他。他不是在隔壁职高吗？
谈也跟着嗤笑一声：“阿宥，你认识新同学？”
郇予宥没回答，只是径直走到男生座位旁的空位置，淡也见状，连忙拉开椅子，贱兮兮地：“今天来这么早啊。”
嘴跟没过瘾似的又抽风来句：“欢迎新同学来的？”
郇予宥脚一抬，懒散地终于抬眼扭头看他，黑眸里闪过一丝不耐：“闭嘴。”
谈也适可而止，缩了缩脖子，识趣地闭上了嘴，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佴伝那边瞟。
李萌看着这一幕，轻咳一声：“那个……佴伝同学，你再自我介绍一下吧。”
佴伝深吸一口气：“大家好，我叫佴伝，喜欢书法。”后面声音有些无力的降了下去。
李萌点点头，向下环视了一圈，扫视到郇予宥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好了，佴伝同学，你就坐在……”
“她坐我旁边。”谈也突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笑得一脸灿烂。
郇予宥闻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谈也。”
谈也缩了缩脖子：“开个玩笑嘛。”
李萌皱了皱眉：“谈也，你坐到最后一排去。”
谈也哀嚎一声：“老师，你偏心！”
李萌又看了眼他旁边，男生一来便趴下了，她摇头：“郇予宥，下次再不穿校服就别来了。”
说完，温柔的转头，示意佴伝可以下去了。
佴伝乖巧点点头，攥着书包带站在过道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面料。
谈也被赶到最后一排时还不甘心地扭头冲她眨眼睛，被李萌瞪了一眼才蔫头耷脑地坐下。
在一片哄笑声中，佴伝走向郇予宥旁边的座位。男生一声不吭，头也没抬的，趴在桌子上，佴伝想打个招呼，却也害怕打扰他，悬着的手也缩了回去。
半小时过去了，教室里重新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佴伝特别喜欢这样的学校氛围，乐在其中。郇予宥依旧趴在桌上，黑色碎发下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佴伝坐在他旁边还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混着一点铁锈味——或许是课桌脚上尘年的污秽。
“那个……”她轻声开口，声音淹没在教室内读书声的喧哗里。
郇予宥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却没有抬头。阳光斜斜地切过窗棂，在他后颈投下一道浅金色的轮廓线。佴伝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素银指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第一节课在稀稀拉拉的提问中结束。下课，佴伝盯着课本上的笔记发呆，余光里郇予宥突然直起身子。
他伸手从后颈扯下根黑色发绳，漆黑的发丝垂落肩头，露出耳后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新同学。”谈也不知何时蹿到前排，手里晃着颗水果糖，“吃吗？”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佴伝记得他早上的好，没有拒绝，随手拿了颗。瞥见郇予宥的视线扫过来。男生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指环，金属与桌面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宥昨天又打架了？”谈也压低声音凑近，被对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得，当我没问。”
教室后排突然爆发出哄笑。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经过窗边，其中有人故意撞了下佴伝的课桌。新发的课本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哟，新来的。”男生不嫌事大，吹了声口哨，“这位置风水不好啊。”
谈也“砰”地踹开椅子站起来：“王浩，你他妈——”
“谈也。”郇予宥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道冰冷的闸门，瞬间截断了满室喧哗。他弯腰捡起滚到墙角的课本，指腹蹭过书皮上的灰尘，还给佴伝。
王浩愣了一下，悻悻地收回脚：“装什么好学生。”他转身往外走，经过窗边时突然伸手拽了下窗帘。厚重布料砸下的瞬间，几片玻璃碎渣叮叮当当滚落在地。
“我的天！”前排女生尖叫起来。
夏诗尔眼睛睁大，从前面跑过来，拉着佴伝的胳膊，声音颤颤巍巍：“他们怎么了？”
佴伝摇头，她也被吓到，站起来在一旁。
谈也抄起篮球就要砸过去，被郇予宥一把扣住手腕。男生指腹摩挲着他腕间跳动的脉搏，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要算账，等我打完球。”
那几个男生看这架势，都往后退步，嘴里还不依不饶：“给我等着。”手指着他们也包括佴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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