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的哨声在操场上尖锐地响起。佴伝站在女生队伍的末尾，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篮球场那边，郇予宥已经脱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球衣，汗水在他手臂上泛着细碎的光。
"今天国庆放假前我们测八百米。"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女生先来。"
佴伝蹲下身系紧鞋带，听见夏诗尔在旁边哀嚎："又要跑啊..."她刚想回应，余光却看见郇予宥朝这边瞥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去和谈也击掌。
那个眼神像羽毛一样轻，却在她心里激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跑道上的塑胶颗粒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微的热气。佴伝调整着呼吸节奏，耳边是夏诗尔越来越远的喘息声。
第三圈时，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见前方同学晃动的马尾辫。
"加油！最后一圈！"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从跑道外侧传来。佴伝转头，惊讶地发现郇予宥不知何时离开了篮球场，正靠在单杠旁。他手里转着篮球，目光却落在跑道上——但不是在看她，而是盯着远处正在打羽毛球的简挽。这个认知让佴伝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冲过终点线时，佴伝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夏诗尔及时扶住她："你跑那么快干嘛？又不是考试。"
"想...想挑战自己..."佴伝气喘吁吁地回答，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单杠那边。
男生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篮球在地上滚动。
雨是放学前三分钟突然下起来的。佴伝望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雨帘，指尖划过书包侧袋——今早天气预报明明说晴天。
"幸好我带伞了。"夏诗尔抖开明黄色伞面，小鸭子图案在雨中格外鲜艳，"送你到公交站？"
走廊拐角传来熟悉的哄笑。谈也勾着郇予宥的肩膀出现，后者正把湿漉漉的烟盒塞回裤袋。佴伝迅速低头，假装整理鞋带。
"郇予宥！"夏诗尔突然喊住他们，"你们往哪边走？"
谈也吹了个口哨："怎么？夏姐要请我们吃饭？"
"少臭美。"夏诗…尔翻个白眼，伞尖却悄悄转向佴伝，"南门公交站有人需要护送。"
佴伝猛地拽住她衣摆。余光里，郇予宥已经转身走向楼梯，背影融进灰蒙蒙的雨雾。谈也小跑着追上去，回头冲她们比了个鬼脸。
雨滴砸在睫毛上，凉得发疼。佴伝想着明天就放假了脱下背后的书包抱在胸前冲进雨幕时，听见夏诗尔在身后喊："你跑反了！公交站在那边——"
但她只是跑得更快。水洼溅起的泥点爬上小腿，像一串黯然的印记。
跑到公交站台时，佴伝的校服已经湿透了。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站台的铁皮顶棚上敲出细密的声响。
站台广告牌的玻璃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刘海贴在额前，校服衬衫透出里面白色背心的轮廓。
她慌乱地抱紧书包挡住胸前，却不小心碰倒了立在旁边的伞架。
"哗啦——"
几把长伞倒在地上，水花溅到了旁边人的裤脚。
佴伝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简挽。
少女穿着别校的制服，胸前别着羽毛球队的徽章。她弯腰拾起一把黑伞，伞尖在地面积水中划出一道弧线。
佴伝的呼吸一滞。
"是你啊。"对方的声音带着薄荷糖般的清凉，"郇予宥同桌？。"
佴伝往里走了两步，沉默没有出声。
"简挽。"女生伸出手，"郇予宥的..."她突然笑了，"算了，现在什么都不是。"
佴伝想了想，还是伸出手礼貌回握。
忽然，一把黑伞突然斜进她的视野。
"给你。"
简挽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她站在半步之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屏幕亮着司机的来电提醒。
佴伝没动。
她抬头看见简挽的制服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腕表表盘在阴雨天里依然清晰可读。那是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款式。
"不想要？"简挽晃了晃伞柄，雨水顺着伞骨滑落，"还是不敢要？"
站台广告牌的灯光映在简挽脸上，照出她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佴伝想起上周在网吧后巷，这个笑容也曾出现在她和郇予宥争执的间隙。
远处传来轿车鸣笛声。一辆黑色奔驰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随你。"简挽突然松手。
黑伞落在佴伝脚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
少女转身走进雨里，校服裙摆很快被雨水浸透。司机举着伞小跑过来，却被她摆手拒绝。佴伝看着那个背影穿过马路，水洼在她脚下绽开又合拢。
雨越下越大，公交车按时来到，佴伝犹豫半天还是捡起放在地下的雨伞。雨天坐公交的人不多，佴伝从口袋摸出两块纸币放进箱内，纸币卡在一半。
她找了个离门口最近的靠窗外坐下，黑伞搁在膝头，伞柄上的水珠滴落在她鞋尖。
佴伝头往后一仰，认真思考起来，简挽怎么回认识自己，她人好像真的挺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眯着眼睡觉了。
"川水巷到了。"司机按下报站键。
公交车的电子提示音，将佴伝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立马看向窗外拿起书包，雨伞下了车。
巷口的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佴伝放慢脚步，轻听雨水打在伞上的滴答声。
转过一个拐角，佴伝突然看到有些熟悉的背身影停了下来。是郇予宥他站在小卖部门口，手里拿着刚买的烟，正低头试图用打火机点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香烟，怎么点都点不着。
佴伝下意识放慢脚步。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时，郇予宥突然抬头，隔着雨幕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雨水模糊了他的表情，但佴伝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雨中，湿透的香烟被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佴伝站在原地，雨水混合着莫名的情绪从脸颊滑落。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远处，川水巷的路灯在雨中亮起，像一串朦胧的光点，指引着回家的路。
回到家，佴伝小心地将黑伞晾在玄关。江兰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疑惑道："哪来的伞？"
"同学借的。"佴伝低头换鞋。
"这伞..."江兰走到门口拿起黑伞仔细端详，"看起来不便宜。"
佴伝没回答，只是盯着伞面上精致的羽毛暗纹。
夜深了，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佴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是什么被简挽注意注意到的呢？还有那句“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夏诗尔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没有淋雨感冒吧？]
后面跟着三个震惊的表情符号。
佴伝点点键盘回复：［没有的］
对方很快又发来：［那就好，担心死我了。对了，下周一数学小测，别忘了复习。］
佴伝最后选了个小熊比“好的”表情包发去，熄灭屏幕把手机扔到一旁。黑暗中，她想起郇予宥在小卖部门口的眼神——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黑色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佴伝醒得很早。
窗外阳光正好，晾在玄关的黑伞已经干了，伞面上的羽毛暗纹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她伸手摸了摸伞柄上那个小小的"J"字刻痕，想起简挽递伞时似笑非笑的表情。
"伝伝，吃早饭了！"母亲江兰在厨房喊道。
餐桌上摆着豆浆和油条，江兰一边剥鸡蛋一边说："国庆这几天我都要加班，你自己解决午饭。"她瞥了眼玄关的黑伞，"那伞记得早点还给人家。"
佴伝含混地应了一声，低头喝豆浆。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联系简挽——她们不同校，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通过郇予宥，但一想到要主动找他说话，佴伝的耳根就开始发烫。
手机震动起来，是夏诗尔发来的消息：[假期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商场？]
佴伝咬着油条回复：[好啊，几点？]
[下午两点，车站见！]夏诗尔秒回，还附了个欢呼的表情包。
佴伝放下手机，目光又落在那把黑伞上。也许今天出门能遇到简挽？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下午的商场人头攒动。夏诗尔拉着佴伝在各个店铺间穿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说三楼有家超好吃的舒芙蕾...咦？那不是郇予宥吗？”
佴伝猛地抬头。扶梯上方，郇予宥正倚在栏杆边玩手机，黑色卫衣的帽子松松地罩在头上，露出几缕不听话的刘海。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视线正好与佴伝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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