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老宅藏在南京城西的一片老巷子里,青灰色的砖墙爬满常春藤,院门上的铜环被岁月磨得发亮。我跟着林砚舟跨进门槛时,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响,那声音和锦盒里的青铜铃铛微妙地共振,让我后颈的胎记隐隐发烫。
"爷爷,我把苏棠带来了。"林砚舟的声音在雕花木屏风后回荡。
我踮脚望去,正厅的紫檀木椅上坐着位白发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一枚与我手中极为相似的青铜铃。听见声响,他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我,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吓得我后退半步撞上博古架,震得几只青瓷茶盏叮当作响。
"别怕。"林砚舟扶住我肩膀,顺势将我的手按在那枚铃铛上,"太爷爷,这就是苏棠,铃铛的主人。"
老人的手突然暴起青筋,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轮椅扶手:"婉宁的孙女?"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声,"果然...果然带着相同的印记。"话音未落,我腕间的红绳突然断裂,挂在上面的玉坠"当啷"一声滚落在地——那是奶奶临终前塞给我的,背面刻着"丁丑年"三个小字。
祠堂的烛火猛地摇曳起来,供桌上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噗"地爆开个灯花。林砚舟的爷爷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那一年...秦淮河漂着的不是桃花...是血..."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皮质日记,封皮上烫金的"林"字已经斑驳,"砚舟,把最后那页念给她听。"
林砚舟接过日记时,我注意到他尾指戴着枚银戒——戒面雕刻着铃铛纹样,与我锦盒里那枚压在绒布下的铃舌配件完全吻合。他翻开泛黄的纸页,1937年3月27日的字迹力透纸背:"今夜子时渡口相见,婉宁执意要带走永和九年铃。她说这铃铛是沈家祖传的护身符,可我知道...(此处墨迹晕染)日本人已经盯上了所有与古董有关的家族..."
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进祠堂,正好落在日记本打开的那页。我俯身去捡,却在叶片下方发现一张夹在页缝里的老照片——照片里的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怀抱着青铜铃,耳后朱砂痣鲜艳如血。她身旁站着个穿中山装的青年,青年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裂纹清晰可见,正是林砚舟如今佩戴的那枚。
"这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照片背面的字迹让血液瞬间凝固:"与婉宁永别于秦淮,1937.3.27子时。林砚舟祖父林启文"——这个署名让我浑身发冷,因为此刻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名牌上赫然写着"林启文 1912- "。
"爷爷,您..."林砚舟的声音颤抖起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他枯瘦的手指指向供桌后方:"去...去把暗格里的檀木匣取来..."话音未落,祠堂的大门突然被狂风吹开,暴雨裹挟着枯枝灌进厅堂。供桌上的长明灯"轰"地熄灭,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我腰间的锦盒不知何时弹开了,两枚青铜铃铛同时发出尖啸,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
"小心!"林砚舟猛地将我扑倒在地,一枚暗器擦着他的鬓角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祠堂柱子。待我颤抖着抬头,只见柱子上钉着的竟是一枚青铜铃铛的残片,铃身刻着的"永和九年"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绿光。
暗格的檀木匣被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枚造型各异的铃铛,每枚铃舌上都刻着不同的年份。林启文颤抖的手指抚过最上方那枚刻着"永和九年"的铃铛,突然老泪纵横:"婉宁...我终究是没能保护好你..."他浑浊的瞳孔突然倒映出我身后扭曲的人影——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缓缓举起猎枪,枪口对准了我们。
"八十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你们团聚了。"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把铃铛交出来,否则今晚秦淮河又要多几具尸体。"
祠堂外,密集的脚步声在雨中逼近,混着金属刮擦的声响,如同恶鬼的狞笑。林砚舟将我护在身后,右手悄然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瑞士军刀,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寒光。而我的掌心,两枚青铜铃铛正发烫得厉害,仿佛有生命般在锦盒里剧烈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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