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风衣男人的皮鞋碾碎满地烛泪,在青砖地上拖出黏腻的声响。我认得他——城南茶寮里给林砚舟递茶的老掌柜,此刻他摘下毡帽露出半张烧伤的脸,右眼窝空荡荡的,黑洞洞的眼眶里还嵌着片未清理干净的灰烬。
"林家小子,你爷爷没教过你待客之道?"他歪头轻笑,猎枪管在祠堂梁柱间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还是说..."枪口缓缓下移,瞄准我怀中锦盒,"你们打算私吞这批价值连城的永和铃?"
林启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掌拍打轮椅扶手:"沈...沈九爷..."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咳出血沫,"当年说好...守护沈家血脉......"
"守护?"被称为沈九爷的男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猎枪保险栓咔嗒一响,"等了八十年就为这个?"他突然抬脚踹翻供桌,香炉倾倒的瞬间,我看见供桌底下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七具童男童女的尸骸——每具骸骨颈间都系着半截断裂的银锁,锁面刻着与铃铛相同的篆文。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檀木匣。那些铃铛突然集体震颤,发出蜂群般的嗡鸣。沈九爷脸色骤变,猎枪脱手砸在青砖地上迸出火星:"不可能!永和铃群怎么会......"
"因为她是沈婉宁的血脉。"林砚舟突然挡在我身前,左手银戒迸出刺目蓝光。我腕间的红绳残端无风自动,玉坠里渗出暗红血珠,在青砖上汇成"丁丑"二字。
祠堂大门被劲风撞开,暴雨裹着闪电劈进厅堂。在炫目的白光里,我清晰看见林启文轮椅后方墙壁上渗出暗褐色的血迹——那根本不是颜料,而是从砖石缝隙里渗出的陈年血垢,顺着"忠孝传家"的匾额蜿蜒而下,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符。
"爷爷,这是......"林砚舟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沈九爷突然暴起,枯爪般的手指掐住我手腕:"小丫头,把东晋铃交出来!"他袖口滑落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尸斑,指甲缝里残留的黑泥散发着腐臭气息。我本能地攥紧锦盒,两枚铃铛在接触的瞬间迸发出灼人热浪,将沈九爷逼退三步。
林砚舟的银戒蓝光暴涨,瑞士军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铃铛表面激起万千金光。祠堂里所有的青铜铃同时悬浮而起,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我听见此起彼伏的铃音里,混杂着奶奶临终前的呢喃:"砚舟...婉宁...秦淮河......"
"八十年前,我父亲为抢夺永和九年铃屠杀沈氏满门。"沈九爷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狰狞的刀疤,"只有婉宁抱着东晋铃跳进秦淮河......"暴雨冲刷着祠堂壁画,隐约露出被石灰覆盖的仕女图——画中抱铃女子耳后的朱砂痣鲜艳如新。
林启文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拍打轮椅扶手,暗格弹开露出本皮质日记。泛黄的纸页上,1937年3月27日的字迹晕染着血迹:"沈兄带人血洗宅院,婉宁将铃铛塞给孙女......(此处被血迹覆盖)砚舟,务必找到苏家后人......"
沈九爷的猎枪再次举起,枪口硝烟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两枚主铃突然交叉旋转,在空中划出金色弧光。我看见1937年的雨幕在光影里重现——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抱着铃铛奔向渡口,身后是漫天炮火与举枪追击的黑影。
"不!"沈九爷的惨叫惊破时空。他的右手突然化作森森白骨,猎枪砰然炸裂。林砚舟趁机扶住摇摇欲坠的我,银戒光芒笼罩下,所有青铜铃叮咚落地,拼凑出完整的南京城防图。
暴雨渐歇时,祠堂地砖下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林启文用尽最后力气指向东南角:"去...去密室......"话音未落,老人枯瘦的身躯轰然倒地,手中日记飘落在我脚边——最后一页写着:"婉宁,砚舟,铃铛选中的人,终将直面血与火的考验......"
密室石门缓缓开启,里面传出的古老铃音,仿佛穿越八十年的风雨,向我们诉说着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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