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空洞的保险柜前,指腹摩挲着那张便签纸粗糙的边缘。
“星辰的谎言”。 “活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铆钉,敲进他逻辑严密的思维框架里,引发细微却持续的震颤。这不是感性的哀悼,而是理性对“异常数据”的本能反应。陈维的死,是输入信息。这行字,是关联输出。两者之间的函数关系,绝非警方定义的“意外”。
他不动声色地将便签纸折好,连同那枚冰冷的黑色星盘,放入外套内衬口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收起了自己的东西。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速率比平时快了百分之三点七,属于可控的应激反应范围。
“看完了?”年长的警察走过来,语气带着程式化的敷衍,“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教授的遗体会移送法医中心,有进一步通知会联系你。”
林默接过笔,在交接单上签下名字。笔迹稳定,没有丝毫抖动。
“教授的笔记本电脑,”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我需要带走。里面有他未发表的学术资料,需要整理。”
警察瞥了一眼那台老旧厚重的设备,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证物,挥了挥手:“拿去吧拿去吧。老人家也是不容易…你是他学生?”
“嗯。”林默应了一声,拿起电脑。他没有纠正“学生”这个称呼。养父的身份是更私密的数据,无需与外部系统共享。
离开那栋弥漫着死亡和不协调气味的老楼,傍晚的城市空气涌入肺叶,带着尾气和尘世的喧嚣。林默快步走向自己那辆毫不起眼的灰色电动汽车,将电脑和星盘放在副驾座上。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车窗升起,隔绝外界噪音。车内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拿出那张便签,再次审视。目光聚焦在那潦草破碎的图案上。像眼睛,又像崩解的星璇。无法识别。不是已知的任何学术符号或常见隐喻。
然后,他拿起了那枚星盘。
触手冰凉,材质非金非木,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复合体。密度很高。上面的刻度精细到近乎微观,错综复杂地交织着,并非传统的天文刻度或几何图案,更像是一种…立体的拓扑结构,或者说,某种无法理解的逻辑电路。
绝对的异常数据。
他尝试用手指触摸那些刻度,没有任何反应。他又从车载工具箱里取出一个便携式多功能检测仪——能测量电磁场、辐射、硬度、甚至进行简单的光谱分析。
探头接触星盘表面。
电磁读数:近乎为零,只有极其微弱的背景波动,模式奇特,不像任何自然或人工源。辐射水平:正常环境本底。硬度:极高,探头无法留下划痕。光谱分析:无法匹配数据库中的任何已知元素或化合物。
未知。
林默放下检测仪,拿起陈维的笔记本电脑。按下电源键。
需要密码。
他没有任何犹豫。陈维的习惯他了如指掌。密码是两人共同发现的一颗小行星的编号,结合他去世妻子的生日。十六位,大小写字母与数字混合。
系统解锁。
桌面背景是哈勃望远镜拍摄的创生之柱,深邃,壮丽,孕育着未知。图标寥寥无几。他没有去翻看文档,而是直接点开了浏览器历史记录和陈维的笔记软件。
最近几天的记录被刻意清理过,很干净。
但清理本身,就是一种数据。意味着有需要隐藏的东西。
林默接入自己的加密网络热点,从云空间调取了自己编写的数据恢复工具包,远程运行。代码在黑底的命令行窗口里飞速滚动。
被删除的浏览记录碎片一点点被拼凑出来。
关键词频繁出现: “荧惑守心现代解读” “星象预言 皇位” “民间秘密结社星象” “伪王 征召”
这些词条指向数个风格阴暗、排版混乱的加密论坛,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陈维的访问记录止步于登录界面,显然他没有进一步的权限。
林默的眼神锐利起来。他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如同演奏一首无声的协奏曲。绕过防火墙,破解低权限账号,利用论坛系统的漏洞…一系列操作在几分钟内完成。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些弥漫着阴谋论和狂热信仰的网络角落。
里面的内容光怪陆离,将古老星象学说与现代政治幻想扭曲地嫁接在一起。充斥着“天命回归”、“真龙显现”、“肃清伪王”之类的狂热口号。
他的目光快速过滤着垃圾信息,捕捉有效数据。
忽然,一个加密程度极高的子版块吸引了他的注意。版块名称只有一个符号:∮(带积分的闭合环路)。进入需要特定的邀请码和生物特征验证,几乎不可能破解。
但在版块的外部描述里,有一行小字:
“∮:观测‘伪王’轨迹,执行‘清扫’,以待‘真命’。”
伪王。
林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便签纸上的这个词,再次出现。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贯穿他的脊髓。
他立刻行动,调用自己庞大的算力资源,构建了一个数据挖掘模型。输入参数:陈维的死亡时间、地点;近期所有与“星象”、“预言”、“伪王”、“皇位”相关的网络异常活动;以及…他自己的生物信息(姓名、出生时间、地点——陈维知道的一切)。
模型开始运行,交叉比对,概率计算。
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最终汇聚成一个不断缩小的漩涡。
几分钟后,结果冷酷地呈现在屏幕上。
一个概率分布图。
图中清晰地显示,在多个暗网论坛及加密数据库中,他——林默的生物标识信息——与“伪王”这一标签的关联度,正在急剧攀升。
关联时间戳,起始于陈维死亡前约72小时。
而就在陈维死亡后的短短几小时内,关联置信度已超过百分之九十,并被标记为“待清扫”。
更可怕的是,模型追踪到数条源自不同IP、指向他日常活动范围(住所、公司、常去路线)的数据查询痕迹。查询行为隐秘而专业,绝非普通网民所能为。
结论如同冰冷的钢针,钉入他的视觉神经。
陈维的死,是因为他先发现了这个关联。他试图警告。
而现在,死亡的指针,已经无情地对准了自己。
“待清扫”。
这个词组所代表的,绝非字面意义上的清洁。
林默靠在驾驶座上,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充满了现代的活力。但他仿佛看到无数隐形的数据锁链从黑暗中伸出,缓缓缠绕而来,要将他拖入一个基于疯狂星象逻辑的屠宰场。
理性告诉他,这一切荒谬绝伦,概率极低。
但数据不会撒谎。
生存概率评估模型自动弹出,基于现有威胁参数运行。
屏幕上跳出一个冰冷的数字:4.7%。
低于百分之五的生存率。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呼吸频率依旧被强制控制在稳定区间。恐惧是一种无效情绪,只会降低判断力。
他关掉模型,深吸一口气。
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那枚安静的黑色星盘上。
陈维留下了两样东西:警告,和它。
如果警告是真的,那么这东西,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遗物。
它是什么?钥匙?地图?还是…武器?
他再次拿起星盘,指腹用力地擦过那些无法解读的刻度。
这一次,当他的指尖划过中心区域一个极细微的凸起时,异变陡生。
星盘内部传来一声几乎无法听见的“咔哒”轻响。
紧接着,那些错综复杂的刻度线竟开始渗出微弱无比的蓝色光芒,光线并非持续,而是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类似密码的频率明灭闪烁!
同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猛地一暗,不是断电,而是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外部信号强制干扰。在屏幕变黑的瞬间,一行由同样幽蓝色光点组成的扭曲文字,突兀地浮现在屏幕中央,持续时间不足零点五秒,却清晰地烙印在林默的视网膜上:
“辰时三刻,陨星之引,落于东南洼地。”
文字消失,屏幕恢复正常。
星盘上的蓝光也同步熄灭,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默知道不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车载导航屏幕上的时间。
现在距离“辰时三刻”,还有三十七小时零十二分钟。
地址…东南洼地。城市东南郊区确实有一片待开发的低洼荒地。
陨星之引?
预言?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信息强行整合。
追杀。来自一个信奉星象预言的隐秘组织。生存概率极低。
唯一的异常变量,是这枚星盘。它似乎…能提供某种“预言”片段?
荒谬。
但这是唯一可操作的输入数据。
理性在尖叫,警告他这一切的疯狂和不合理。
但生存的本能,那基于4.7%概率计算出的唯一生路,压过了一切。
他必须去。
去验证这荒谬的“预言”。
去抓住这唯一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变量。
林默发动了汽车,灰色电动车无声地滑入车流。他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的道路和后视镜。
世界看起来依旧正常。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从观察者,变成了猎物。
而猎杀的游戏,已然开始。规则,由星辰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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