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的波纹尚未完全平息,枫雨的神魂已坠入轮回,再睁眼时,已是长安城花府嫡子的院中。
她成了花家嫡子的嫡女,取名花屿。
自她出生那日,院中那株沉寂多年的老枫树一夜之间红叶尽染,绚烂如火,被视为祥瑞之兆。府中上下都道,这位小姐是带着福气来的。
花屿在锦绣堆中长大,却总爱在院中那株老枫树下静坐。每当她靠近,枫叶总会无风自动,发出温柔的沙沙声。她心中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团温暖的火红,似乎在很久以前,就与谁有过约定。
她不知,那是她作为树精枫雨时,与狐妖享意相依为命的记忆碎片。
那年春末,北境大捷,花将军携独子封余回京述职。
封余继承了花家将门的英武,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书卷清气。御花园的宫宴上,他与安静坐在角落的花屿遥遥相对。只一眼,仿佛跨越了千年的等待,两颗心莫名地靠近。
他带她策马郊外,看尽长安花;她为他抚琴月下,诉说不为人知的愁绪。他是她循规蹈矩的世家生活中,唯一炽热的光。那份情愫,迅速生根发芽,灼热而真挚。
情愫暗生,却伴随着巨大的惶恐与不安。花屿深知这份感情为世所不容,内心煎熬无比。一日,她寻了个由头,独自前往城外的慈恩寺祈福。
跪在庄严的佛像前,她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只化为最朴素的祈愿:“信女花屿,不求其他,只愿……只愿封余表哥,一生平安顺遂。”
走出大殿时,细雨悄然而至。在寺庙后院古柏的虬枝下,她看到了一只狐狸。
那是一只极美丽的红狐,毛色如同燃烧的火焰,却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它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野兽的凶戾,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熟悉。
花屿心念微动,蹲下身,将手中还带着体温的暖手炉轻轻放在一旁,又解下自己的绢帕,铺在廊下干燥处,柔声道:“小家伙,雨大了,来这里避避吧。”
红狐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轻盈地跃过来,卧在了绢帕上,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自那日后,花屿发现,那只红狐似乎跟上了她。它总是不远不近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在她于院中枫树下发呆时,在她去花园散心时,甚至在她凭窗远眺时,墙角边总会闪过那一抹灵动的红。
她不知它是如何避开府中护卫眼线的,却也从不去惊扰。有时,她会悄悄留下些点心;有时,只是对着它所在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些心事。
“你说,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是错呢?”
“今天又听到嬷嬷们议论表哥了,说他文武双全,真好。”
“我心里很怕……可若再见他,我还是欢喜的。”
红狐总是安静地听着,那双通透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理解与怜惜。它的存在,成了花屿压抑生活中一个无声的、温暖的秘密。她待它极好,仿佛是在本能地靠近一份冥冥中的慰藉。
她不知道,这红狐便是享意。享意找到了转世的她,却因天道规则无法直接相认,只能以这般形态,守在她身边,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命定的情劫,心如刀绞。
直到他们满怀希望,向家族表明心迹,换来的却是族长与长辈们震怒的面孔。
“荒唐!花家与封家虽非同姓,却是至亲!你身上流着花家的血,他名义上是你表兄,此等悖逆人伦之事,是想让花家沦为整个长安的笑柄吗?!”祖父花老太爷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声色俱厉。
家族的荣耀与名望,是比任何个体性命都重要的东西。在无数次劝说、禁足、甚至以死相逼都无果后,家族的耐心耗尽。在一个密室里,冷酷的决断被下达:
“封余……不能留了。他终究不姓花,为了屿儿的清白和花家的名声,必须清除。事后,便说是意外。”
他们甚至“仁慈”地做好了后续安排:除掉封余,彻底断掉花屿的念想,保住她的性命,将来再为她择一门“妥当”的亲事,此事便可揭过。
那夜,花屿心神不宁,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心头。她踉跄奔至老枫树下,叶片狂乱作响,前世的记忆碎片与不祥的预感交织。她听到了!听到了那针对封余的冰冷杀局!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假意顺从,骗过了看守的嬷嬷,在家族死士动手的前一刻,找到了正准备离京以避风头、却仍想再见她一面的封余。
“快走!”她将他推向暗巷的另一头,眼中是诀别的泪光,“离开长安,永远别再回来!”
杀手们的身影已至巷口。
封余不肯独活,死死抓住她的手。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电光火石之间,花屿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身,将封余牢牢护在身后。
“噗——”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刺入了她的心口,那是家族死士惯用的手法。热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比院中的枫叶还要刺目。
她看着封余瞬间惨白的、崩溃的脸,想对他笑一笑,却只溢出一口鲜血。
“活……下……去……”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这三个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