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孤零零的新坟染上一层凄艳的光晕。
封余跪在墓碑前,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抚过冰冷的石碑,上面只刻着“爱妻花屿之墓”——这是他唯一能给予的、也是花家绝不会允许的称谓。
“屿儿……”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们不让我带你走,说你不祥……可笑,这世上,还有比人心更不祥的东西吗?”
他兀自低语着,将对家族规训的恨,对自身无力的悔,都碾碎了,混着血泪,说与这抔黄土听。
“若早知道,我那日便该带你远走高飞,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家族荣光,都不要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草丛传来细微的声响。
封余警觉地抬头,却见一只红狐缓缓走了出来。它毛色依旧如火,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盛满了与这荒冢一般的死寂与悲伤。
他认得它。“是你……”封余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无尽的苦涩,“屿儿生前,最是喜欢你,常偷偷给你留点心……她也走了,你以后……若无处可去,便跟着我吧。”
他伸出手,想触碰这爱人生前珍视的小生命。
然而,红狐并未靠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下一刻,它周身泛起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身形在光影中拉长、变化,最终化作一位身着红衣的绝色女子,眉宇间带着不属于凡尘的灵韵与一丝深切的疲惫。
封余惊得后退半步,瞳孔骤缩。“你……你是妖?”
“我是享意,”红衣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幽泉,“是花屿……不,是枫雨前世唯一的挚友。”
枫雨?封余心中巨震,隐约捕捉到什么。
享意看着他脸上的震惊与迷茫,继续道:“我来此,是受她所托。她凡劫已渡,重归仙位,如今在仙界很好,她让我告诉你——不必为她担心。”
封余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急切地上前:“她……她还活着?她在仙界?她……”
“她与你,已是云泥之别。”享意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仙凡陌路,此乃天道。她此次下凡,不过是历经一场情劫,如今劫波渡尽,前尘便该了断。”
她看着封余瞬间惨白的脸,心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想到枫雨回归仙位后,虽神色平静,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凡尘眷恋,她还是硬起了心肠。有些事,必须由她来做这个恶人。
“享意姑娘……”封余嗓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她……可还有别的话留给我?”
享意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将她自己窥见的天机与私心糅合在一起,化作最伤人的利刃,掷向眼前这已然摇摇欲坠的凡人:
“有。”
“她说,凡间种种,包括你与她的命运,皆由仙界执掌规划。你们所谓的抗争,在吾等眼中,不过是蝼蚁撼树,徒劳可笑。”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况且,我私下已查过你的命格。你并非什么特殊的存在,只是万千轮回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区区几十载寿元,朝生暮死,如何承载得起一位仙神的目光?又如何配得上……她的爱?”
“忘了她吧。对你而言,这是唯一的生路。”
话音落下,如同寒冬里最刺骨的冰锥,将封余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彻底击碎,连同他的心脏,一起冻僵、碾碎。
他怔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从最初的震惊、痛苦,逐渐化为一片死寂的荒芜。原来,他倾尽生命去爱的,不过是一场被规划好的劫难?原来他这短暂渺小的一生,连承载她一丝爱意的资格都没有?
享意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再多言。她最后看了一眼花屿的墓碑,身形缓缓消散在渐浓的暮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封余一人,跪在坟前,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荒野的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几片枯叶,落在那冰冷的墓碑之上。
仙界遥不可及,而凡尘,已是一片再也照不进光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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