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到古伦博士检查的日子了，待会吃完饭我们一起过去。”付之允微笑着说着，看着正在吃早饭的汐忧。
汐忧点点头“嗯”了一声，心思却转移到了昨天晚上，他们都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以至于她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古伦博士是从一年前开始和他们有联系的，是付之允找来检测她身体基因稳定性的人。
倒是多亏了古伦博士，这么大年纪了还愿意帮她。听闻博士扎根这个行业几十年，同时还投身慈善事业与医学领域，密切关注并帮助化形弱势的兽人生活 。
不过已经一年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不用再做这种检查，总不能老是麻烦博士。
汐忧想了想，还是准备告诉付之允自己不用再做检查了。“我觉得——”
“博士......”付之允出声。
他突然寻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汐忧愣了下，大概没想到会被打断。
她被打断倒也不是大事，所以汐忧干脆示意他先说。
“博士那边告诉我你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姐姐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了。”
“毕竟博士年纪也容不得这么多事务，再这样下去恐怕有些事他都快记不清了。”他低垂着眼，颤动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付之允说完，撑起手托着腮，垂眸淡淡地看着她，这倒是和汐忧刚刚想得一致。
汐忧回道：“我刚才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她今天穿的淡色长裙，颜色很单调。一头太过自然的乌黑秀发总是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她习惯性地拿了顶帽子带上。
而付之允自始至终都乖乖地跟在她旁边，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
他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汐忧身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可算不上单纯。
在路过隔壁兄妹的门前时，汐忧注意到他们的门并没有关紧，虚虚地开了道足以看见里面的缝隙。
整个房子像潘多拉魔盒的开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忍不住向那黑暗处看了眼。也就是这一眼，屋内女孩的目光转向汐忧，这股视线的源头看见她了。
那是早已被吞噬的人掰开怪物的牙齿，探头望向食物的目光。
汐忧突然背后发凉，一阵毛骨悚然，没做过多停留，便离开了这片犹如沼泽的地方。
古伦博士是位面容慈祥、有着稀疏白发的老人，不过他依旧精神状态很好。
看见他们来了，博士也很热情地欢迎，脸上的皱纹因温和的笑聚成一团，对着汐忧就说：“上次本来就想让付之允带着你过来检查的，结果没想到他一直有事，托了这么久。”
“这身体可是大事，有什么问题要记得随时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博士语气里带着些许担心，还有些责怪的意味。
付之允大步上前，脸上挂着笑容，身形几乎彻底遮挡住汐忧，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笑眯眯地接话：“博士年纪大了，本意是想让您多休息几天，我当然也是担心姐姐的身体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想得周到，不说多了。来，过来汐忧，我先给你做检查。”古伦博士老旧嘶哑的声音，如同被时间的椎轮压了又压。
汐忧拍了拍付之允的手臂，暗示他先让开，毕竟他已经快把博士整个人遮完了，“那就麻烦博士了。”
博士直了直身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着汐忧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汐忧点点头，让付之允先出去等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你先出去吧。”
付之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博士照常给汐忧抽血，可汐忧却有些心不在焉，疼痛并没有唤醒她，或许是因为这一年来这样的次数太多了。
在她离开隔壁妹妹家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付之允当然也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告诉她，那个小女孩叫洛西，今年才十二岁。
汐忧也是才知道她的名字。至于问付之允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也是最近偶然间听见的。
洛西，那个棕红色头发、神色总是很虚弱，甚至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女孩子，她们唯一一次接触，就是她找汐忧关于她哥哥的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她。
“好了。”古伦博士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这才注意到刚刚抽的那些血已经全部被拿走放好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身体的完整情况报告出来后，我会通知你们。”博士收起了慈祥的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如同古树皮般皱巴巴的手拿着的不完整的报告单，像是要看穿什么，就连说话间都没再看汐忧一眼。
虽说是通知他们，但其实每次都是优先告诉付之允，第一个得知她身体情况消息的人永远不会是她自己，而是付之允。
次数多了，漏洞也就出来了，纵使有再多的信任也不免起疑心，而怀疑一旦产生便会更加变本加厉。
她当然感谢古伦博士一年来的治疗和检查，也不想这么警惕地面对这个长期帮助她的人。所以，如果博士没有问题，早点结束这种检查对谁都好。
但要是有问题，那一切又好像说得通了，为什么每次都是先把报告给付之允？为什么一年了依旧还要做这种检查？
就在她终于准备做些动作的时候，一直在外面的付之允突然把门推开了。这下让汐忧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他这时进来要做什么。“你怎么突然进来了？”汐忧发现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博士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目光从单子上抬起来，镜片后的眼神飞快扫过他，又不着痕迹地瞥向汐忧，“进门先通报一声，规矩还是不能忘。”
结果付之允完全没关注博士那边，径直走向满脸疑惑的汐忧。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猛地又把她抱紧在怀里，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之间，让她丝毫都动弹不得。
“......怎么不说话，你在做什么？”她皱着眉头问道。
汐忧背对着博士，博士看不见她的表情。而博士现在直直地面对着抱着她的付之允。汐忧想抬手推开他，结果还没等她伸出手，就被付之允骨节分明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先别动。”他贴着汐忧的耳朵说，甚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两人还差一厘米就吻上了。
汐忧想象不到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内心涌起一股怪异感，而他们现在这样居然还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周围声音安静一瞬，当表象反转，付之允犀利的目光像刀片极速般划过古伦博士的眼睛。博士看不懂他无声的唇语，可那是充满威胁的低语，不过博士到也没蠢到认为那是友好的信号。
就在汐忧终于忍不住想要再次推开他的时候，他像是有所察觉似的马上松手了，脸上挂上无辜的浅笑，低头对她说：“抱歉姐姐，等会再告诉你。”
他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古伦博士：“古伦博士，我现在要带她走，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听见他这样说，博士立刻像是想到什么那般反应过来，他那佝偻的背仿佛被什么重重压下。看似温和，却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用苍老又沙哑刺耳的声音缓慢应道：“有急事就先带汐忧走吧，正好这次检查完了。”
不光汐忧先前察觉不对劲，现在也不明所以。而古伦博士也没完全明白他的意图，现在只能顺着他的意图走。
“博士，下次见。”汐忧回头看着博士，但还是先跟博士道别，随着付之允出去了。
等彻底离开实验室，她这才看向身旁的付之允，问道：“这次怎么这么着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闯进来？”
听出她语气略带不悦，付之允马上端正态度，虽然清楚汐忧并不会真正生气。
他嘴角向下耷拉，露出委屈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解释：
“对不起，因为这次时间有些紧，所以才突然进去。”偷瞄见汐忧的表情好转了些，付之允马上接着说，“刚才紧急收到学院通知，我可能要出去好几天才回来。你这几天就好好呆在家，还有古伦博士那边我会安排好的，不用担心。”
“听说最近半兽人出现了部分暴乱倾向，相应部门人员还没完全控制住，所以在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乱走，好不好，姐姐？”
这倒是跟他以前一样，每次走之前总有说不完的话。明明走的是他，可汐忧总有一种付之允害怕她离开的感觉。因为学院里的事外出这种情况很常见，她也就习惯了，这次也是猜到了他有急事。
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她点点头，没有再怪他。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述说的苦衷，何况自从知道他们从小相依为命、是彼此的依靠后，汐忧内心深处对他总有许多包容。她提醒道：“知道了，出去的时候记得注意安全。”
把汐忧送回家后，付之允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停在了门前。屋内的布局还是他们临走前那样，幸福总是来之不易，又或是存在于虚幻的泡影中。
付之允冷凛的侧脸被柔和的光笼罩，微风裹挟着燥热拂过眼前的人，银金白的发丝如同神圣遗落的光辉。
已经走进屋内的汐忧背对着他，和记忆里的她没有丝毫改变，唯独那显眼的长发似乎长了不少。在这里，黑色却是厄运的延续，给她的生命带来了不幸。
付之允上前几步，俯下身，双手环过汐忧的肩膀两侧。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直接退到了他的怀里。
汐忧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冰凉感，低头时，眼前被一个精致小巧的东西吸引了注意——那是条兔子项链。
她愣了下，用手抚摸上那吊坠的白兔子：“怎么突然给我这个东西？”
一条极其轻美的项链环绕在脖颈，透明链身上沾染着细小的红钻石，四周门框相连，完全包裹着蜷缩的小兔子。
关着的是兔子，出来的是汐忧。
等汐忧转过头，他开口了：
“以前你讲过一个故事，你告诉我，遇见危险的时候兔子是不会开门的。”
这是她以前说的话吗？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知道的，我不记得了，我当初为什么告诉你兔子不会开门？”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答案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是秘密。”
兔子，是一种很胆小的生物。姐姐，你从来不是什么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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