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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桃花源记

咆哮声如同滚雷,自山下层层逼近,带着令人齿冷的怨毒与急切。树木摧折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不顾一切地冲破阻碍,向上而来。

那被封印的“守护者”脱困在即!

时间仿佛被这恐怖的声响压缩,每一秒都滴落着绝望。

宋少卿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所有的权衡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他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摧毁它!”

“什么?”谢淮序一惊,“可那样的话,下面那个东西……”

“修复需要时间和条件,我们一样都没有!”宋少卿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得冷酷,“赌一个未知的‘可能平静’,不如抓住一个确定的‘混乱机会’!在封印彻底崩溃、它最虚弱也可能是最疯狂的瞬间,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进去!”

他的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问心殿”那黑洞洞的入口。

几乎在宋少卿动身的同一时刻,广场上那六个静立的木傀儡仿佛被触发了最后的防御机制,它们胸腔中的幽蓝光芒骤然暴涨!

咔!咔!咔!

机械而精准的动作响起,它们手中的奇特兵器瞬间抬起,对准了入侵者。那根镶嵌蓝色晶石的长杖顶端,能量高度汇聚,发出刺耳的尖啸,下一刻,数道凝练的蓝色光束撕裂空气,直射宋少卿!

“小心!”谢淮序骇然惊呼。

宋少卿却仿佛早有预料,冲锋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在关键时刻猛地变向折跃,身形快得拖出残影。炽热的蓝色光束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轰击在广场的青石地面上,瞬间炸开一个个焦黑的坑洞,碎石四溅!

“它们的攻击有间隔!瞄准和发射需要短暂充能!”宋少卿在闪避中厉声喝道,同时已然逼近最前方的两个傀儡,“淮序,干扰它们!余栀梦,跟上!”

无需多言,谢淮序强忍着手臂灵魂灼伤的冰冷刺痛,全力催动【流风】天赋。他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将气流搅动成混乱的漩涡,卷起地上的尘土落叶,猛地扑向那些傀儡的“面部”和能量核心区域!

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弥漫的尘埃和紊乱的气流显然干扰了傀儡精准的“视线”和能量锁定。它们发射光束的频率微微一滞,变得不再那么同步和致命。

就是这片刻的干扰,为宋少卿创造了宝贵的近身机会!

他如同鬼魅般切入两个傀儡中间,避开一柄横斩而来的古怪兵刃,右手五指并拢,淡金色的能量高度压缩于指尖,化作无坚不摧的指剑,精准无比地刺入其中一个傀儡胸腔能量核心与躯干的连接缝隙处!

“咔嚓!”

一声脆响,那傀儡动作猛地一僵,胸腔的蓝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它晃了晃,如同一段真正的枯木般轰然倒地。

宋少卿毫不停留,侧身躲过另一具傀儡抓来的利爪,左腿如钢鞭般抽出,狠狠扫在其膝关节侧面。巨大的力量让那傀儡下盘失衡,踉跄后退。宋少卿如影随形,又是一记蕴含崩坏之力的手刀,重重劈在其持兵的臂膀关节处!

“铛!”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那傀儡的一条手臂连带着兵器竟被硬生生劈断!但它毫无痛觉,另一只手依旧抓来。宋少卿却已借力后退,目光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他的战斗方式高效、冷酷,精准地打击弱点,绝不浪费一丝力气。这些傀儡单体实力不俗,但似乎缺乏应变,更像是在执行固定的防御程序。

谢淮序不断制造混乱,风刃虽难以破坏傀儡躯干,但切割关节处的苔藓和连接薄弱点,也能有效减缓它们的动作。

“走!”宋少卿又解决掉一具傀儡,对着还有些发愣的余栀梦和谢淮序低吼一声。

余栀梦看着地上散架的傀儡,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仿佛这些冰冷造物的损毁触动了什么。但她很快咬牙,跟着宋少卿冲向殿门。

谢淮序紧随其后。

剩下的三具傀儡还想阻拦,但它们笨拙的转身和受到干扰的攻击,已经无法有效阻挡决心冲刺的三人。

几乎是连滚带爬,三人冲过了那片死亡广场,一头撞进了“问心殿”那漆黑的门洞之内!

就在他们没入黑暗的下一秒,一道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洪流如同怒龙般从山下的小径入口处轰然冲入广场!洪流所过之处,地面焦黑,残存的傀儡被卷入其中,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木屑与金属碎片四溅!

那高大恐怖的身影随之降临,它身上的麻衣更加破碎,缠绕的黑雾如同沸腾的怒海,幽绿的目光燃烧着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它看到了地上被宋少卿破坏的傀儡残骸,又望向那黑洞洞的殿门,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封印,几乎完全破碎了!它回来了!

……

殿内。

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尘埃、腐朽,以及一种极致的、万古不变的寂静。外面的咆哮和轰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一部分,变得沉闷而遥远,更反衬出殿内的死寂。

光线极其黯淡,只有零星一些镶嵌在墙壁上的微弱萤石,提供着惨淡的照明,勉强能让人看清轮廓。

三人惊魂未定,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大口喘息。

谢淮序的手臂疼痛越发剧烈,那青黑色几乎蔓延到了手肘,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宋少卿的情况稍好,但连续高强度的爆发和精准攻击,也让他消耗巨大,额角见汗。

余栀梦的状态最为奇特,她似乎适应了殿内的环境,呼吸反而平稳了一些,那双眼睛在昏暗中竟微微发亮,不安地扫视着殿内的一切。

借着微光,他们看清了殿内的景象。

问心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空旷,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支撑起高耸的穹顶,穹顶上似乎描绘着巨大的壁画,但年代久远,早已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片暗淡的色块和无法辨认的轮廓。

大殿中央,并非神像或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圆池。池边刻满了比广场石碑更加复杂密集的符文,这些符文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流动,汲取着从池底弥漫上来的微弱能量。

而池底中央,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并非想象中光芒万丈的神器,相反,它看上去异常古朴,甚至有些不起眼。

那是一个约莫半人高的、灰白色的陶瓮。瓮身表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粗糙得像是原始时代的造物,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瓮口被一种暗绿色的、类似陶土的物质紧紧封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中正平和却又浩瀚无边的能量波动,正从那个陶瓮中缓缓散发出来。它并不强烈,却仿佛与整个岛屿、与脚下的土地、与远处的湖泊、甚至与那山下的封印都隐隐相连,构成了一个完整而脆弱的循环。

而在这股平和能量之下,三人又能清晰地感知到,另一股深沉、晦暗、充满不祥与诱惑的力量被牢牢封锁在瓮内,与瓮身表面的那些裂纹细微地交互着,引动着山下那守护者的疯狂。

显然,这就是那个关键的“器物”。

“就是它……”余栀梦失神地望着那个陶瓮,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仿佛受到某种召唤。

宋少卿一把拉住她:“小心!直接摧毁吗?”他目光扫视四周,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其他陷阱或机关。大殿空旷,除了柱子和中央的圆池,似乎别无他物。

“不……不对……”余栀梦却摇着头,她指着圆池边缘那些缓慢流转的符文,“这些是维持平衡和封印的最后屏障。强行摧毁陶瓮,里面的黑暗力量会瞬间爆发,首先会冲击这些屏障,可能会引起巨大的能量反噬……我们站得太近了……”

她似乎从石碑获得的信息中读取到了更多细节。

“那怎么办?”谢淮序忍着寒意问道,山下那咆哮声又一次接近了,似乎已经到了广场边缘!殿门口的光线都暗了下来,被一个庞大的黑影所笼罩!

恐怖的压迫感穿透殿门弥漫进来!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仔细研究!

宋少卿眼神一厉:“没时间了!必须冒险!你们退后!”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残存的金色能量再次汇聚于右拳,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就要跃入池中,轰向那陶瓮!

“等等!”余栀梦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指向池底陶瓮的下方,“那里!看瓮底!”

宋少卿动作一顿,凝目望去。

只见在陶瓮正下方,池底的位置,并非实心,而是刻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一丝丝微弱的、不同于殿内腐朽空气的、带着水汽和一丝腥味的风,正从那个洞口中幽幽吹拂上来!

那个洞口边缘,同样刻着一行小字,与“守拙”、“问心”一脉相承的古体:

“舍身途”。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冰冷的魔力,瞬间攫住了三人的心脏。

舍身?通往何处?

是离开的生路?还是毁灭的尽头?

几乎就在同时,殿门口的光线被彻底吞噬!

那高大扭曲的守护者身影,已然堵在了大门之外!它幽绿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入昏暗的殿内,瞬间就锁定了池中的陶瓮,以及池边的三人!

贪婪、渴望、疯狂、怨毒……种种情绪在那双鬼火般的眼中燃烧。

它发出一声低沉而胜券在握的咆哮,迈开了脚步,沉重的踏地声在殿内回荡,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缠绕周身的黑雾如同活物般争先恐后地涌入大殿,向着圆池蔓延而来!

前有绝险,后有追兵!

绝境!

宋少卿看了一眼那被黑雾逐渐侵蚀的殿门,又看了一眼池底那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舍身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跳下去!”他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

“什么?可下面……”谢淮序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心中发怵。

“没得选了!相信这岛上的布置不会全是死路!”宋少卿吼道,一把抓住余栀梦的手臂,又看向谢淮序,“跟上!”

说罢,他拉着余栀梦,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圆池,目标直指那“舍身途”的洞口!

余栀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但没有挣扎。

谢淮序头皮发麻,但身后那逼近的冰冷死亡气息让他失去了所有思考的余地,他闭上眼睛,跟着跳了下去!

就在三人身影没入那漆黑洞口的刹那,守护者的巨爪已然挥到,狠狠地抓了一个空,只撕裂了池面上残留的能量气息!

“吼——!!!”

它暴怒至极的咆哮震得整个大殿簌簌发抖!它疯狂地想要挤入那圆池,但它的身躯过于庞大,那“舍身途”的洞口根本无法容纳它通过!它只能徒劳地用利爪刨挖着池边的符文,激起一阵阵剧烈的能量闪光和反噬!

它的目光猛地转向池中央那悬浮的陶瓮,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只要得到它,摧毁它,吸收它……一切束缚都将不复存在!

它伸出缠绕黑雾的巨爪,抓向那看似脆弱的陶瓮……

……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落水声接连响起。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淹没了三人。

下方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条汹涌湍急的地下暗河!

强大的水流立刻卷住了他们,疯狂地向前冲去。四周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只能感受到身体被水流裹挟着碰撞在狭窄河道岩壁上的疼痛,以及灌入口鼻的冰冷河水。

他们就像是被投入了下水道的石子,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随波逐流。

谢淮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手臂的冰冷剧痛在冷水的刺激下更是钻心刺骨。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河道顶部似乎紧贴着水面,根本没有呼吸的空间。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光!

并且有空气流动的感觉!

他精神一振,努力向着光亮处挣扎。

哗啦!

强大的水流将他们猛地冲出了狭窄的河道,抛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谢淮序狼狈地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浓郁水腥和泥土味的空气。他环顾四周,发现宋少卿和余栀梦也在不远处挣扎着浮起来,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水流在这里变得相对平缓。而那光亮的来源,是溶洞侧壁上方一些散发著微弱荧光的苔藓和真菌。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谢淮序看向自己的手臂,骇然发现那青黑色的痕迹竟然淡去了不少,那股直透灵魂的冰冷寒意也被地下河刺骨的冷水奇异地压制了下去。

“这水……好像有点特别?”他惊讶道。

宋少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警惕地观察着环境:“这条暗河可能流经岛屿的能量脉络,含有极微弱的净化力量,但不足以根除那诅咒,只是暂时压制。”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水面和四周,“小心,这里不一定安全。”

余栀梦咳嗽着,她的脸色在荧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指着水流的方向:“水是往那边流的,出口应该在下游。”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三人向着下游游去。

溶洞蜿蜒曲折,时宽时窄。水声在空洞的地下回响,放大成令人不安的噪音。

突然,游在前面的宋少卿猛地停了下来,举手示意。

“怎么了?”谢淮序紧张地问。

宋少卿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水面的某处。

谢淮序和余栀梦顺着他目光望去。

只见在前方一片较为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残破的麻衣碎片,以及……几具早已泡得肿胀发白、面目全非的尸体!它们的眼睛空洞地睁着,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身体表面有着明显的撕咬和利爪痕迹,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怖。

看衣着,正是之前那些被侵蚀的“村民”亡灵的同款!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谢淮序感到一阵恶寒。

“看来,试图从‘舍身途’寻找出路或者窥探秘密的,不止我们。”宋少卿的声音低沉,“而且,他们失败了。”

这句话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三人心头再次蒙上阴影。

就在这时,余栀梦突然浑身一颤,指向那几具尸体旁边的岩壁阴影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有……有东西在那里!”

咕噜……

一阵细微的水泡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阴影中,缓缓亮起了两盏幽绿、残忍的光芒。

那是一只巨大的、类似蜥蜴或鳄鱼般的生物,它大半身体潜伏在水下,只露出布满疙瘩和厚皮的背部,以及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它显然是将这片水域当成了自己的猎场,而那些尸体,正是它的猎物残渣。

它缓缓划动水流,向着三个新鲜的“食物”靠近过来。

前有未知水怪,后无退路。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这个该死的岛屿,似乎铁了心要将所有闯入者彻底吞噬!

宋少卿缓缓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一直贴身藏着的、样式古朴的短刃,刃身在微光下流动着寒意。他压低身体,做出了迎战的姿态。

“淮序,还能用风吗?”

谢淮序感受了一下依旧刺痛但寒意稍减的手臂,咬牙点头:“可以一点!”

“干扰它眼睛!余栀梦,躲到我身后!”

绝境之中的战斗,一触即发。

而那幽深的水下,似乎还有更多的阴影在悄然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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