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清脆的蝉鸣没有维持多久,街上嘈杂的人声就将其撕破,脚步踩着灼热的地砖奔跑在清亮的晨光中。
两人赶紧往窗外看,焕城东面冒起一段黑色的浓烟,无数黑团在空中盘旋,发出犹如恶魔般的嘶吼。
街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一股脑的跑。
两人顾不得走路,翻出窗外踩上寒鸦就赶快逆着人群过去。
寒鸦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响雷,迅速穿梭在空中。他们站在不远处,起火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村庄,周围相邻的村子中的村民都已经全部逃跑,村子中的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而黑烟则来自与烧起来的茅草房。
身后跟着江知行,楚林栖并不敢离的太近,便找了个地方停住。
空中的黑团见到他并没有躲避,黑团也并不受到他的恐吓。
这些黑团是有主人的,黑团只是在空中不停的盘旋,就算下面站着两个人也无心顾暇,像是在等待谁的指令。
寒鸦跃跃欲动,在楚林栖手中不停地颤抖着。楚林栖便松开了手,寒鸦飞进黑团中央,斩开了厮杀。寒鸦正是由特殊矿石做的,可以和修士的剑一样斩杀魔物。三下五除二,影在空中的黑云便已经消失。
寒鸦回到鞘中,隐隐地发烫。
“这附近还有魔物,其力量肯定不小。”
楚林栖拉着江知行的袖子往村子里走,村子只有二三十家,规模很小,四周都是农田,也不偏僻。
“会不会是姬清风?”
“不是,姬清风的德行不会看上这小村庄的,应该是别的。这些魔物很不一样,应当是特意驯化出来的,驯化的这个人应该不是很了解,甚至不如姬清风驯化的魔物。”
楚林栖一边解释,一边把江知行往自己身上靠。
村子中大多都是茅草屋,倒塌了大半,砖石瓦房还有几座□□着。
“救命!……救命!……”
微弱的求救声从道路旁的废墟中传出,房子倒了一半,横梁全都断掉了。
江知行道:“有人。”
楚林栖点了头,便和他一起到跟前救人。
楚林栖把寒鸦给了江知行,自己则到前面去废墟旁挖人,好在都是茅草,几下就将人拉出来了。
是个小女孩,按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头上扎这小辫,也不怕生人。看见楚林栖就一下子抱上去了,窝在他怀里不出来。楚林栖看向江知行给他使眼色,自己则手忙脚乱的拍着小女孩的后背。
江知行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伸开臂膀朝着小女孩叫道:“小孩?小孩?来到哥哥这里来。”
那小女孩转头看他,满脸泪水。见他更面善,就搂住江知行不撒手。
江知行怕硌道孩子,便把寒鸦给了楚林栖。
江知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告诉哥哥,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女孩抬头看他,酝酿半日,道:“阿爹阿娘都去集上卖物件了,都不在。家中只我一个,叔叔要帮我找到阿爹阿娘。”
“好,大哥一定帮你啊。先不哭了好不好?”他伸手拧了下小女孩的鼻子,用手帕帮她擦了脸上的灰尘和眼泪。
“师尊,我们先去看看村子里还有没有幸存的人吧。”
“嗯。”
三人围着村子转了一圈,一个活人都没剩下,当看到流血和尸体时,江知行便紧紧捂着小女孩的眼睛。
出了村子,他们打算帮小孩找家人。小女孩很乖,靠在江知行肩膀上静静地待着,不哭也不闹。
他们在原地站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寻来。按理说父母应当最担心自家孩子,会在第一时刻照过来才是,站了半晌,什么人都没有来,哪怕是收尸的都没有。
两人只能沿着回到焕城的路上找,走的还是很多人走的那条路。
“林栖,你的帷帽呢?”
“弟子都忘了。”
他拿出帷帽扣在头上,两人才继续走。
“之后可要小心点,人多眼杂。”
走进焕城,小女孩便开始一问三不知。
“父母姓何名谁?”
“不知。”
“父母摊位位于何处?”
“不知。”
“父母在那条街?”
“还是不知。”
两人只能无奈的抱着孩子挨个找,看见一个年轻人便问:“这是你家孩子吗?”
得到的都是否定,渐渐地孩子都有些不耐烦,靠着江知行的肩膀嘟着小嘴。
江知行戳着她的脸蛋,问道:“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女孩才笑开了花,亲了亲江知行的脸庞。
走进焕城,城中也是人特别少。大多逃跑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很多回来的人都是惊魂未定,一脸恐慌。
“妞妞!妞妞!”
小女孩转身大叫道:“娘!阿娘!”
妇女眼含热泪,哽咽着接过小女孩,一边感谢道:“多谢两位好心人,多谢。”
“太好了,妞妞没事。”
妇女抱着小孩不停的弯腰感谢:“多谢两位公子。”、
“不用了,我们只是恰好路过。”
妇人止了哭声,说道:“诶,我与他爹就靠着卖些物件挣点银子,什么魔物天灾一来,很多东西都白干。不瞒你们说,刚才我的丈夫刚刚断了气,死前还惦记着我们的孩子。幸好还活着,也不枉他惦记。”
江知行听了心里也悲伤起来,微微垂着眉头叹气,“您节哀。”
他从腰间解下钱袋,交给了妇人,“您收好,就当做您日后的开销吧。”
妇人惊讶又慌张地把钱袋塞给他,“这怎么行,无论如何都不能收公子的钱啊,公子请收回去吧。”
江知行摆手道:“这些钱就当是我给孩子的吧,她还小呢,失了父亲,就不能再苦了。”
可惜这么小的孩子并不知道生死离别,在妇人怀里不停的吮吸手指,见阿娘流泪也只是疑惑地帮她擦掉。
那妇人听了悲从心来,准备要跪下,被江知行一把扶起,“这是做什么,不该这样。”
“那妇人在此多谢两位公子了。”
“村子暂且不要回了,在外面租一间客房先住着。”
“是。”
告别了妇人。两人继续往城中走,城中杂乱一片,安静的街道逐渐的喧闹起来,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恐慌,好歹是相安无事,伤亡并不多。
坐在餐馆里,江知行道:“这三年中,这种事件非常多,常常很多地方一并出事,死伤无数,太久没有安稳过了。”
“师尊这样每日都沉浸在悲伤中,难免心里会难过,师尊要多笑笑。”
“我知道。都是天注定的罢,任凭为师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他无意间往自己身上一瞧,那孩子沾上的尘土还留在衣衫上。
“我们先回松山院吧,过几日再出来,为师先想一下剑的事。你也回去歇歇,那个姚长老好像很不待见为师的样子。”
“他呀,他就那样。跟着弟子很不安心,他觉得弟子太年轻了。”
“那应当得多担心一些,像你这几日总来来回回的,他不发了疯的跟着你就算不错了。正好这次回去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不要伤了你们主仆之间的情意。”
“师尊吃醋了?”
“没有。”江知行矢口否认,脸上的笑却挡不住。
楚林栖看着他笑,自己也笑。
“吃了酒,我们就各自离去吧,你不顺路,就不麻烦你把为师送回去了。”
“师尊说的这是哪里话,天这么热还能让师尊一个人走回去?”
“为师先不回松山院,为师想去看看娘亲。”
听闻此言,楚林栖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吃罢饭,楚林栖御剑回去了。江知行坐在马车上,缓缓地朝独孤宗走去。
林间摇摇晃晃的马车正如他心中忐忑的心,七上八下始终平静不下来。
刚才看见那孩子被母亲抱着,他心里先是羡慕、再是嫉妒、后来便是闷闷的痛。
那痛就像阴雨天,双腿中的隐隐作痛,虽不致命,但足以折磨人。
独孤宗依旧辉煌,阁楼间纵横交错,勾心斗角。细节至一块地砖都雕刻着繁杂的花纹,一旦花纹磨损,这块砖就会立马撬起来换掉。
他站在门前,向着来询问的人出了牌子,那人才肯将他放行。
“原来是大公子,请进请进。”
独孤宗内规模很大,好几次进来他都绕晕了头,总是走错,这路总是弯弯绕绕,像是迷宫。
走了没几步,正好遇见李悠然的贴身丫鬟,那丫鬟是个眼尖的人,一眼便认出他是谁。
“大公子,您是来找夫人的吧?正好奴婢要送东西过去,正好将您带过去吧?”
江知行点了头跟在丫鬟身后。
走到院子里,丫鬟喊道:“夫人,大公子来看您了!”
李悠然便欢欢喜喜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看起来又憔悴不少,身上也消瘦不少。
“不知娘亲这些日子身子有没有好些?”
独孤竞南跟在身后也一并走出来,看见他就不屑地靠在门口的立柱上,道:“你看不出母亲怎样啊,还用问呢?也舍得来看。”
独孤竞南语气很重,说的江知行有些无地自容。
李悠然看出他的想法,便训斥独孤竞南道:“你爹刚才不是叫你吗?赶紧去啊,不然你爹生气了,娘可不帮着你说话了。”
独孤竞南这才不罢休的甩手走了。
“孩子啊,你不用管他,你们都是娘的孩子,娘都爱你们。”
李悠然抓着他的手,将他拉进屋子里。虽然天气炎热,但当那只手一牵住他时,他鼻头止不住的酸涩,眼泪也顺着脸颊不断地落下。
李悠然转身看他还微微愣了一瞬,连忙用手帕帮他擦泪,道:“我的好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呀,身上的伤口又疼了?”
江知行撇撇嘴,极力的忍着泪珠,他抱住李悠然道:“孩儿想娘亲了。”
他是真的想念了。原本还觉得自己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趴在母亲怀里哭应该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不过真的来临时,他却止不住。仿佛心中有千万般委屈一齐涌出,过往的苦楚此时都在心中叫嚣、小小的他正在苦中煎熬。
心中不断落下的秋雨委屈的祈求一片暖阳的临降。
李悠然拖着他坐在榻上,抚摸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说道:“好孩子,娘在呢啊,在呢啊。”
“娘在呢。娘没想着不要你,娘一直都想你、爱你。乖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命苦,都怪娘无本事,不能将你牢牢牵在手里,放在心上。之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江知行无声地抽泣着,他从没觉得这么委屈。
这么哭过之后,心里就好受多了。
“娘,孩儿会弹古琴了,弹得可好了。”
李悠然欣慰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道:“好,只是你方不方便给娘亲演奏一曲?”
“嗯。”
丫鬟把李悠然的古琴从侧室搬出。
江知行轻轻拨动琴弦,琴声婉转悠扬,正是李悠然交给他的那曲。
曲声中,李悠然的笑也渐渐地苦了起来,那笑像是在强撑着,就像那美化后的事物一样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