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究竟是什么。”苏行最终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叶依愣了一下，在她看来，苏行虽然是新人，但是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新人的影子。
“是清醒者被重度规则化后，产生的认知颠倒错乱而形成的生物，它们有的仍保留自主思考的能力，但是它们的认知已经完全畸形化了。”
“那它们仍然保有人类的外表吗。”苏行问道。
“不一定。”
不一定……
苏行消化着这怪物的概念，继续追问下去：“你们看到了那个怪物吗。”
“没有。”叶依偏头，似乎有些心虚：“但是我感知到了。”
叶依接着解释：“我的隐藏特质是超感。”
隐藏特质，苏行开始觉得头疼了。清醒者集会布告板、怪物、隐藏特质……
苏行觉得这短短几分钟得到的消息远远胜过自己一上午的摸索。
他再次秉持着不懂就问虚心求教的原则：“隐藏特质？”
叶依回道：“是清醒者身上的一些特殊感官的强化。”
苏行想到了以前自己室友经常看的末世小说：“异能？”
叶依顿了顿：“并非异能，它只是一个强化，比如我的超感，我只是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我能感觉到怪物的气息仍然存在，但我却无法感知它在什么地方。”
“隐藏特质只是使我们的身体的某个感官进行了一些强化，但这些强化使我们仍然保持在人类能达到的范畴内。”叶鸣补充道。
这片地区周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苏行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冲动，他看向了那被灰雾掩埋一半的水泥石板路：“顺着那条路去看看吗。”
叶依和叶鸣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的话题终结的这么快。
加上前面那在黑暗中的时间，他们在这片雾气之地已经十几分钟了。
苏行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这种情况下比起坐以待毙，他更愿意选择多寻找一些线索。
雾气很浓，能见度大约只有十米的距离，苏行几人在里面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叶鸣在最前方打头阵，而后是叶依，最后是苏行。
他观察着石板路两边的木架子，像极了菜市场里小摊盛放食物的货架，每个木架足足有三米多长，两米多宽，
空气中蔬菜腐烂的气息似乎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苏行靠近一个空着的木架子仔细查看，里面还残留着几片菜叶，边缘发黑，渗出一些粘腻的蔬菜腐烂后的汁水。看着时间并不久远，应该没过几天。
他又向其他几个架子里查看，几乎都大同小异。
也有的货架里面散发着浓烈的生肉腥气，木架底部和边缘的木板上粘连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这是盛放生肉的货架。
这些木制货架排成一列，在这灰色的雾气环绕下一眼望不到头。
苏行似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他跟在叶依和叶鸣的身后，思考许久，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口：“你们之前，有没有想过，餐厅做饭的食材是从哪里来的。”
叶鸣和往常一样沉默着，继续担任领头羊的职位，叶依却一反常态的过了良久才回应：“起初当然有过猜测，但没找到线索，没有任何从外地而来的东西能进入学校，也没有任何学校里的东西能离开学校。那些食材就像凭空产生，取之不竭般供给着全校的日常用餐，保证着无论是清醒者还是常态的食物需求。”
“久而久之，清醒者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个学校本身就充满诸多不同寻常，类似的问题多了，自然就再没有清醒者提及这个问题。”
苏行听的心中一凉，清醒者看似是这个规则校园里最特殊的部分，但是无形之中也在被这个规则校园影响，在一条条的荒诞规则的影响下，他们也早已失去了最开始的认知。
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了，前面叶依的身影从开始的清晰可见，现在变得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苏行的心猛地一沉，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想要离前面的叶依更近一些。
然而，从开始快步走，到后面几乎是在小跑，但前面叶依的轮廓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仿佛他们之间被固定了一段无法逾越的空间。
“叶依！”苏行喊了一声，声音在雾气中传开，没多久就消散了。
没有回应。
突然，前面叶依的身影似乎停了一下，而后，她开始奔跑起来。
那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到最后消失在那浓烈的灰雾之中。
苏行心下一凉，他没有追着叶依继续跑，而是停了下来，他回想这一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从一开始走到这条道路上时，是叶鸣叶依和他的顺序，正常人的步行速度由身高决定，但是并不会差很多。
除了最开始探查货架时停留了一部分时间，这一路上他们虽然走的很慢却都未有停留。
他始终跟在叶依的后面。
直到后来雾变浓了，他想继续和叶依保持在可见范围内时，却发现出了问题，他追不上叶依了。
雾变浓似乎是转折点。
苏行思考着，走向了旁边的菜架，那里依旧和刚开始时看到的那些菜架子没什么区别。
后来叶依停下了，但是停顿了一瞬间后，她却开始向前跑。
叶依为什么会停下而后又以跑的形式继续向前。
这个问题苏行瞬间就得出了结论：她发现了和自己同样的问题。
苏行转身向一边的菜架子走去。
“雾变浓了。”苏行自言自语：“为什么可以确定是雾变浓了呢。”
因为可视度下降了，但可视度并不一定准确，因为他没有追上叶依。
所以，“或许雾并没有变浓，自己的视力被某种因素影响了。”
苏行突然一顿，他看向脚下的水泥石板路。
这条水泥石板路目测仅有10米宽，但是从他自木架子开始走到现在，在他的感知里至少过了三十秒，但是却距离另一端仍有近乎一半的距离。
苏行停了下来，他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一步，步子的大小并没有变化。
可这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速度并没有变慢，那变慢的是。
一瞬间，苏行脑海里闪过了那个答案：“时间。”
假设叶依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那么他的时间流速变慢了，而叶依去追叶鸣，存在一种可能，叶鸣的时间变快了。
似乎这样就可以讲的通，他的时间比叶依慢，而叶依的时间比叶鸣慢，那他们三个又该如何汇合呢。
苏行没有想出办法，更应该说，没有时间能让他想办法了。
前面的灰雾翻滚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苏行注意到了，他向后退了几步，灰雾中慢慢显示出“它”的身影。
苏行觉得自己素质一向不错，但是经过这一环又一环的遭遇，他最终没忍住。
而后，他说了人生第一句脏话：“卧槽！”
在看到那黑色轮廓的一瞬间，苏行就飞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那东西根本不是人形。
来不及为苏行解开疑惑而庆祝，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怪物的追杀。
苏行只觉得心脏疯狂鼓动，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桎梏，空气透过他的喉咙，犹如刀割一般有种淡淡的撕裂感，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他没有停，甚至没有回头看。
他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了，“怪物”。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世纪，苏行已经没有心力再去计算时间刻度。
前方的雾气似乎又一次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均匀的灰蒙，而是隐约透出一点不一样的黑色轮廓，这次能明显的看出那是一个人影。
苏行的心脏就要跳到喉咙处时，一阵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脏瞬间落了下去。
“苏行，你怎么会从前面过来。”
苏行刚想说有“怪物”，但是他首先注意到了叶鸣的疑问。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苏行这才看向叶鸣，危机的散去让他的冷静重新回笼。
叶鸣怎么可能会在后面！
苏行没有回答叶鸣的问题，而是沉默在原地分析，无论是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到每个人身上时间发生变化，叶鸣都应该是最快的那一个。
“从我们走上这条路开始，我的认知里应该过去了半个小时，我一直跟在叶依后面，后来叶依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变模糊，我想去追你和叶依，但是没有成功，叶依消失了，我没有继续向前，但在原地遭遇了怪物，我向我们来时的方向跑，遇到了你。”
对面的叶鸣皱眉：“不对，或许雾气会干扰我对正常时间的感知，但是我们从开始寻找线索到现在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这不可能。
苏行道：“我想知道在你的认知里，从我们踏上这条路开始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你看到的任何东西，我希望你能全部告诉我。”
叶鸣看着苏行，虽然他们并没有认识多久，但是哪怕苏行只是一个新人，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可以给予信任的队友。
而且叶依的失踪让他十分的焦急，毕竟苏行刚刚说，他遇到了“怪物”。
“我们走上这条路，你查看了两边的这些货架，然后问了我们餐厅食物的来源。后来，我们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大概过了五分钟，雾气变浓了，我回头看时，你和叶依都不见了，我没敢继续往前走，一直停在这。”
一模一样，除了雾气变浓，叶鸣的经历和他完全相同，但是他的时间感知里却只过了十分钟。
身体上时间流速的变化并不会影响到个人的认知，这是苏行自己的真实感受。
如果这个叶鸣的时间感知并没有错误，那么，这个叶鸣是二十分钟前的叶鸣。
那现在的叶鸣仍然在这条路的更深处。
苏行的思绪似乎抓到了什么，但是仅有的信息让他无法推断出这场时间的骗局究竟是什么。
叶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你说，你遇到了怪物。”
苏行一愣点了点头：“我不确定，我没有看清他具体什么样，但是那个身影绝对不是人类。”
“这条路很不对劲，我们可能不仅不在一个时间，而且我们三个人的时间流速可能也并不相同。你的时间要比叶依快，叶依的时间要比我更快。”
苏行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叶鸣：“向前走会有危险，我不能确定和我同一个时间的你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往回走可能是对的。”
“不，你说我的时间比叶依快，如果我现在开始往前跑，是不是有可能追上叶依。”叶鸣问道，他很坚定。
苏行沉默了，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这个结论当然是对的，但是他的理智并不希望叶鸣这么做。
但是他大概能理解叶鸣这么做的理由：“你追上的那个叶依不一定是和你同一个时间的叶依。”
叶鸣笑了：“无论哪个时间，她都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作为她的哥哥，如果连我都抛弃她，又有谁去救她。”
苏行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劝阻，他想了想：“你来到这里仅仅过去了五分钟到路程，如果我往回走是出口，那我会立刻回去找你们。如果你找到叶依，就在原地等我，如果我没有回去，那你们就继续向前。”
叶鸣顿了顿：“好。”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道了一句：“谢谢。”
苏行看着那道逐渐消失在灰雾里的高大身影，那人没有任何犹豫，在知道叶依或许有危险的一瞬间，他就根本没有把回去这个选择放在选项里。
苏行没有感受过那种感觉，从小到大，也没有人能让他感受那种感觉。
但是遗憾吗？苏行却也并不觉得，他是个容易知足的人，所以他很少会羡慕别人，毕竟在来到这个规则校园之前，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指导老师的提拔，朋友的关心，他并非共情能力弱的人，缺失的亲情或许早已在其他方面被这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所以，他格外的珍视自己这被很多幸运眷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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