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我不管,你把剑拿出来。”很难继续面对满满七拐八绕的脑回路和还有些厚度的包裹,惠常果断放弃拆剩余的包裹。
“公子,这地方偏僻,找不到打铁铺子,没买到剑。”满满心虚挠头。
“但公子交代,满满必定尽心竭力。”满满从身后抽出把菜刀,“我想着都是利器,公子,您用这个暂代下,能行不?”
惠常按住发抖的手,咬牙切齿:“你真聪明啊。”
满满疑惑:“公子,我买的不好吗?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哇!”
“好,好!你买得很好!”惠常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满满将专门买给宋寅一的东西挑出来,招呼宋寅一过来,拿着小衣边比划边问:“看着你年岁不大,可有十二啊?”
宋寅一好奇地抓住衣角,冰冰凉凉,很丝滑。
“啊,他不会说话。”惠常正挨个试满满买的簪子,看哪个更锋利,顺嘴接句话茬。
“哑巴啊?”满满看看宋寅一,又看看惠常,“他娘亲是个哑巴啊?”
“不是吧,我哪知道。”惠常答,心里嘀咕,他明明记得,宋寅一的父母不聋哑啊,小时候也没看出来他哑巴...也可能是他没注意过,每次过来,二话不说捅两刀就走。
那搁谁谁也没心情注意,早该死的家伙,就是不死。
“您怎的还不知道呢?”满满指责,“您不应最清楚吗?”
“我,凭什么我最清楚?”怪哉,满满凡夫俗子,怎么这样说,惠常反问道。
“公子,您可别瞒我,小少爷不就是您的私生子吗?看您藏着掖着不肯说那样,这不丢人,我只是比较好奇,满满基本天天跟着您的,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满满性子直率,从不藏着掖着。
“哈?”落日带走余晖,也带走了惠常仅存不多的心平气和,“满满你脑子有正常东西吗?在想什么!本公子这年纪,怎么会有他这么大的私生子!”
“公子您二十七哎,他看起来顶多十二岁,早是早了点,但能生啊!”满满思路清晰地反驳。
......
“来!你用手指给他比划,告诉他,你,今年贵庚!”惠常拉起躺在宫粉羊蹄甲下回到老姆身边的宋寅一,大声地在他耳边喊道。
“轰...”
宋寅一感觉自己有些耳鸣,但还是很听话地比划。
“十七?你,十七?”满满点上蜡烛,在烛光中瞪大眼睛,多次扫视宋寅一纤弱的身形,不敢置信,“我十七能扛半扇猪,你这...
公子,我难受。”
“你难受什么?”惠常不解。
“公子,他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肯定都没吃过饱饭,后面还全是坟堆儿,怎么活的啊,公子,他好可怜。
我,我想哭。”
满满非常有共情力,瞬间泪目,“哧溜”吸住鼻涕,呼气时又“咕”冒出个泡来,
“唔...公子,还好我们有找到他,以后要对他很好很好才行!”
他是“魔种”,将来是要为祸苍生的!惠常腹议,有这么个同伴,他表示很头大。
“你去把那金疮药和纱布拿来,我给他上药。”惠常不想再浪费时间,把宋寅一妥妥贴贴收拾好,吃顿饱饭,送他上路,就能回去啦!
满满用蜡烛为两人打着光,月色朦胧中,橘黄色的暖光被他们三人包围其中。
惠常从井里打上桶水,拿出块纱布用桶中的水打湿,拉过宋寅一的手,将湿透的纱布放在他的指尖,粉化干涸的混合渍,轻柔地擦拭干净,从药瓶中挖出些金疮药,用指腹均匀地涂抹在宋寅一劈裂的指甲上。
“呃!”十指是人体脆弱敏感之地,纵惠常再小心,触碰伤口时,也难免会弄疼,宋寅一吃痛抽手。
惠常迅速抓回:“别动!”
宋寅一歪头看着认真涂药的惠常,烛光下的他,有些妖冶。
惠常用纱布将涂好药的手指一一包起,歪七扭八地打好结,满意地点点头:“好了。”
“公子,您这包成这样,他怎么吃饭啊?”满满举着蜡烛左瞅右看,宋寅一手指裹得像大号蛙蹼,丑得奇形怪状,并拢都做不到,更别提抓握。
“你喂他。”或是满满的嫌弃太明显,惠常没好气地回答,跟满满待得时间久了,许多被他抛在身后的情绪渐渐回归。
“哦。”满满用烛油把蜡烛固定好,将包裹包子的荷叶打开,送到惠常面前,“公子快吃,大肉包,香嘞。”
惠常拿起一个,吃起来。
“你也吃。”满满指尖沾沾水,在剩余的干净纱布上抹两下,拿起一个大肉包,递到宋寅一嘴边,“大口吃,不够还有。”
宋寅一瞥眼吃得正香的惠常,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吃饱喝足。
满满去收拾霉菌遍地的卧房,惠常帮宋寅一换新衣。
...
“你怎么不穿亵裤?”惠常脱去宋寅一破破烂烂的薄衫与裤裙,蓦地与“小寅一”打个照面。
“......”
“啊...要不要顺便擦下身子?”突然想起宋寅一不会说话,惠常将头扭过去,转换话题,试图缓解这尴尬场面。
“......”
宋寅一用两只大号蛙蹼夹过惠常手中的小衣,安静地穿起来。
长时间没得到回应,听到窸窸窣窣响动的惠常一点点转过头,看见宋寅一正在尝试用两根指蹼系小衣的绳结,惠常推开他的手,帮他系了个跟手指一样丑的结。
如水的月辉下,一身青衫、发随风扬的宋寅一遗世独立,竟比惠常这位真仙君还超然。
“坐下!”惠常不吃美男计,甚至还有几分酸气,“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
宋寅一乖乖坐在井沿边儿上,惠常捣鼓半天,感觉自己的手不是手,而是两块儿不听话的木头,干脆撕两根布条,将宋寅一的头发也绑了个很丑的结。
满满尚未整理好房间,惠常闲来无事,蹲在地上捡宫粉羊蹄甲掉落的花瓣,甜腻的花香钻入鼻中,月穿云,一阵风起,又有花瓣落下。
惠常的这具躯壳与他本体有七八分相似,最相似之处,在于身形。
宋寅一望着花树下那绝尘脱俗的背影,心中一紧,呼吸停滞。
“公子,卧房收拾好咯。”满满端着木盆从卧房走出来,将盆中的污水倒掉放置在架子上,把零零散散的物品拿回卧房,
“只有两间卧房,小少爷一间,公子委屈委屈,今晚我睡您房中。”
“我跟宋寅一睡,你自己睡。”惠常想都没想,回决。
“公子,您可别瞒我。小少爷,不会...真是您私生子吧?”这怎的还要睡一起呢?满满怀疑。
“想什么呢你。”惠常翻白眼,搞不懂满满的脑回路,转念一想,不睡一起嫌疑小,“算了算了,我跟你睡。”
午夜,满满鼾声正酣,惠常睁开双眼,觉得时机成熟。
小心翼翼地下床,将挑选好的锋利簪子握在手中,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掩好房门。
来到宋寅一的卧房,拉开漏风的窗户,轻巧地跳进去,惟恐吵醒宋寅一,惠常紧绷肌肉,不动声色地倾听房内动静。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惠常逐渐放松。
握紧簪子,趁着月色,朝床上那人颈间猛地扎过去。
呼吸声停止,一股暖流泄出。
惠常拔出簪子,原路返回。
他没感受到,昏暗的夜中,有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跳出窗外的惠常,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卧房,而是在这月色与黑夜的明暗交汇中,摸索着从井里打桶水,胡乱地洗洗手和衣袖。
簪子就这点不好,离得太近,溅血时都来不及躲。
但好在,任务完成。
以后,可以继续潇洒自在。
卧房里,宋寅一捂着脖颈慢悠悠地坐起来,血肆意地沿着他的手腕流淌,伤口正奇迹般愈合。
他盯着那扇破窗,用粉嫩的舌尖将残留的血迹舔食干净,犹如一头猎豹,终于觅见他心仪的食物。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惠常神经放松,回到自己的卧房,做了个香甜美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再醒来,满满已不在卧房。
惠常趁机将昨日袖间残留暗淡血迹的衣裳换下,用满满为他准备的清茶漱口,心想:这么安静,满满没发现“魔种”死了吗?
他好奇地通过全是孔隙的窗棂寻找满满的身影。
窗外,宫粉羊蹄甲下,多出张半条腿用废材支起的木桌,桌上是满满新买的吃食,他从油纸中抽出香油饼子,递给坐得乖巧端正的宋寅一:
“咱先吃,公子估计还要好些时候才能起,等他得饿死。”
“嗡..”
这景象...惠常脑中霎时雷鸣:
他,,,怎么没死?!
老姆离世,他心中该无牵挂,该死了才对。
“这座院子归我,要不是我绑的那妖物,你们烧不成!”
“得归我!我若不把那老妪骗走,你们能有机会抓住妖物!”
“火垛,我垒的!妖物,我烧的!我儿马上要娶新妇,各位兄台给个薄面,别让新妇没地住成不成?”
“我媳妇快生了!不能再跟公婆住一起,这也急需新宅呢!”
......
院外,七嘴八舌的争执声喋喋不休。
“吱!”犹如八旬老汉的破败宅门,发出急促的呼声,仿佛在提醒院内的人,有不速之客。
...
“你们是?”
多目对峙,不明对方来意,双方异口同声。
有人来,只能将“魔种”没死的震惊先放一放,惠常若无其事地从卧房走出,查看情况。
对面,是几位身着短坎束腿高腰裤的农夫,高矮胖瘦皆有。
“啊!妖...妖物没死!”
骤起的惊呼打破短暂的对峙,其中矮瘦的农夫面露怖色,战战兢兢地指着宋寅一。
“神呐!刘三金,你不是亲自把他烧了吗!”
“是..是啊!鬼啊!这是鬼!”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这群人乱作一团,有的惊慌质问,有的拜神求佛,各有各的忙。
惠常走到满满身边,示意他把唯二的凳子让给自己坐,另一张在宋寅一屁股下面,宋寅一正旁若无人地吃饼。
满满一头雾水,状况外地将凳子让出,顺手给惠常手里塞块儿还温乎的糯米饭包。
三人两坐一站,看起戏来。
慌乱持续时间不长,其中一位略显年长,着深色短坎的农夫小心翼翼地挑对面看起来最好惹的人,指指宋寅一,问:
“小兄弟,你,能看见他...他吗?”
中间隔着惠常,满满弯下腰,扭动脖颈,朝宋寅一看一眼,点头回道:“能啊,能看见。”
回复声落,院内升起如释重负般的呼声。
“刘三金,你真废!”
“张五仔,肯定是你绑错了,污蔑我!”
“阿怀丁,咱回家吧,这,这宅古怪啊。”
...
“好了!别吵!”年长农夫打断他们的七嘴八舌,眼底涌起别异神色,上下打量着满满和惠常,“两位眼生,从哪里来啊?”
满满显露出他偶尔闪现的机灵,避而不答:“我还没问你们呢!青天白日,闯人宅院,律法何在啊。”
几人相视,嗤笑。
“傻乎乎的外地人,这儿不是京城,律法管什么用!”瘦高灰色短坎,嘴角下垂的农夫满口黄牙,面露不屑之色。
“你们跟这妖物搅和在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矮胖如土豆墩子身穿白色短坎,罗圈腿的农夫强势地逼近,扫视惠常和满满二人,
“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今天我们权当没见过你们,不往外说道。否则,你们就等着跟这小妖怪,一起火烤吧!”
“火气这么大,要不先吃点?”
惠常敏锐地捕捉到,略微靠后矮瘦的农夫正盯着他们桌上的吃食吞咽口水,他拉起宋寅一,贴心让位。
或是家中贫瘠,很少吃到这样油香味十足的食物,几人微微愣怔,又如惊醒般一拥而上。
“谢...谢谢啊。”
听不清几位农夫中,谁在狼餐虎噬中悄悄礼貌答谢。
风卷残云后,几人明显客气起来。
“贵客,请允许我作简单的介绍。”年长农夫率先交际,“我叫古老皿,是此地的百事通,你们在这儿遇见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我叫刘三金,家里有个仔仔不日娶新妇,倘若你们方便,一定要来哦。”瘦高灰色短坎,嘴角下垂的农夫堆起谄媚的笑意。
“张五仔,嗝。”矮胖如土豆墩子白色短坎,罗圈腿的农夫伸出脑袋,肚子又圆滚几分。
“我是阿怀丁,新妇马上生产,也欢迎你们来送...额,见喜见喜。”褐色短坎,脸颊略短的农夫送上红纸。
“我是田大清,你们...他是妖物,别靠太近,会有灾祸。”矮瘦农夫着浅色短坎,看着惠常和满满,朝宋寅一努努下巴,一副畏惧模样。
“为什么要喊他是妖物呢?”满满左瞅瞅右看看宋寅一,相处这段时间,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古老皿应声,缓缓展开“妖物”之称的由来,
“此妖物乃我村宋氏之子,出生不久,竟引来妖血,将宋府上下浸个透彻。
宋氏胆寒,但念骨肉之情,不忍杀死,遂丢在这荒宅中,任其自生自灭。
这妖物邪性啊,诱惑一哑巴老妪时刻贴身护着,有人上去夺他便发疯似地跟人拼命。
一想到这么个妖物活着,大家伙儿心慌,常在不伤害老妪的情况下,尝试找出这妖物,将他祭天。
可这老妪,铁了心要保他,白天守着不出门,晚上去村民家中偷鸡摸狗,二人就此苟活。
前段时间,老妪意外昏厥,我们终于逮到机会,将这妖物绑起来送上祭台,谁知,他竟没死!
两位,这不是妖物,是什么!”
宋寅一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
“啊...这便是妖物吗?你讲的我一字不落听得很清楚,可从你的描述中,他没伤过人,无端伤人的才叫妖物啊!这算什么妖物。”听完宋寅一“妖物”身世的满满,很是困惑。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防得好,令他没机会施展!”张五仔瓮声瓮气,听不得任何偏袒妖物的话。
“此话奇怪,你怎么证明到底是你防得好,还是他根本就不是妖物呢?”满满近身,正视张五仔。
“你!”张五仔怒目。
“而且,”满满继续说道,“这儿应该不是处荒宅吧?我虽胆小,但也大致扫过外面的坟祀,是宋氏,这儿应该是特意辟的守坟宅。
更何况,你们未进门时,我就听见,在为争这处宅邸而吵闹的声音。
你们,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更大。”
满满一个个指过去。
有的红眼,有的胆怯。
“放屁!臭外乡人,别以为吃你两口饭就了不起,赶快滚!”刘三金骂骂咧咧地站出来。
“唉,两位贵客,我好心与两位说道说道,没想到两位已被妖物染化,那就没什么好谈咯。”
古老皿吐出口烟,将烟杆在井沿边儿磕磕,倒出烟灰,收起来别在裤腰上。
张五仔等人气势汹汹地围过来。
“砰,咚!”
一个残影闪过。
古老皿还没来得及呼救,已坠入井中。
期待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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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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