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院一直都是平静的,平静到平平无奇,仿佛一丝风也吹不进来。可此时此刻,一棵树被晃的不停摇曳。
沈妆幕急忙挺正身子,拉住梨初,待看到苗主簿从她爬出来的窗子处消失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郡主。”梨初语气有些委屈,听她道:“你疼吗?”
“你撇着嘴,却来关心我疼不疼?”沈妆幕淡笑一下,摸了摸后背,又麻又痛。
应是她太着急,跳下来时从窗子上边擦伤了吧,这样动静太大,不然苗主簿也听不见动静。
这小事她没有放在心上,对梨初道:“我们需快些回抄录室。”
梨初答应着,小心避开沈妆幕的后背上方,圈住她的腰,运以轻功,悄无声息地到了地方。
据沈妆幕所知,所有的录事今日都有事儿,都告了假,若没什么紧要的就不会有人来,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走开。
就是今日没找到卷宗,且再寻时机。
不一会儿,沈妝幕就后悔没有让梨初帮忙分类卷宗了。
她瞪着书案上一摞又一摞的案卷暗暗咂舌,这……未平的案件竟然有这么多,徽京看似祥和安顺,到底是何时起了这么多案子?
随手翻开一本册子,竟还是近日发生的。每个小小的字迹都是一人隐含的屈愤。
她努力辨别上面的类型,把所有重要之物区分开来,重新整理抄录,连梨初递来了果子也不知道。
梨初叹了口气,也没再打扰她,只好丢自己嘴里吃了。
沈妆幕完成一摞,觉得肚子有些饿,就想着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向梨初伸出手去,结果半天手里也没落下什么东西。
她不解地回看,就见梨初一脸尴尬的模样,“郡主,我不小心吃完了。”
沈妆幕哑然失笑,又向梨初显摆自己的成果,昂着头道,“你看,我已经完成这些了!”
“郡主好能耐。”梨初适宜地捧场,又道,“这个速度,两天可能全部就理完了!”
正在这时,有一人推着一个吱呀作响的小推车,上面摆满了卷宗,摇摇欲坠,慢吞吞地停在沈妆幕面前。
那人拍了拍卷宗,道;“沈录事,还有这些,你先整理呢,剩下的我晚点儿再送来。”
看着那人走远,沈妆幕才瞪大眼睛无声的吼出一句:“什么!还有!”
那何止是一些,是一摞两摞三…
梨初皱着眉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沈妆幕全然没有了早上的朝气,认命地点头道:“听说本来有两位录事,后来就只剩一位了。应该是积压的没来得及整理吧。”
沈妆幕今日刚学会哪些需要整理,怎么整理。所以整理的很慢,到了晌午不过整理了一摞半。
旁边鼾声袭来,梨初已经躺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的睡熟了。沈妆幕走过去轻轻拍醒她,道:“吃饭去了。”
梨初打了个哈欠,抹掉眼角的泪,点点头。
天边不再是冷冽无温的灰白色,经过时间的熏染已经变得更加多彩,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饭菜上,显得更加可口。
可惜,沈妆幕到食廊时已经没有饭了。
苗主簿往嘴里塞着饭,道:“呀,郡主,我们以为……”
他没再说下去,沈妆幕心里有了数,摆摆手笑着道:“我就是路过,路过。”
她话没说完,脚已经踏出了食堂大门,着急地对梨初说道:“梨初,我饿了。”
梨初答应一声转身狂奔,她也想着先回去整理书案。
“沈录事。”一道男音传来。
沈妆幕转过头,见是一位年轻男子,身着青色衣服,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不卑不亢,姿态端正而眼睛明亮。
她不用想便知道这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少卿,张皎。
这位就是徽京老百姓认定的少年楷模,右仆射之子,打小勤学苦读,中榜榜眼,入大理寺两年,因屡破奇案,直升大理寺少卿。
其人既不放肆张扬,更不出入声乐场所,完全是“爹娘眼中完美的孩子。”
徽京满是这么传的,都快赶上传她的人多了,沈妆幕不知道都难。
她行礼走过去,张皎却转了个身望向天空,她问:“少卿何事?”
“你今日跟去现场。”他道。
“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不是司直的事儿吗?”
“他们都有不可推迟的事情,我会派人与你一起。”
“可我还有好多卷宗没整理呢。”
“先跟去现场。”张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沈妆幕简直想翻白眼,据她所致,大理寺有八位司直呢,八位司直一个都抽不出身来,确定不是针对她吗?
可心里又担心真的有紧急案子,又担心司直真的有事,恐耽误了查案,冤枉了好人。
峮朝前两年定下的规矩,现在县里的案子到大理寺都要一再查证,对于那些乡边小案谁都推脱,继而制定了一系列的标准规定。
沈妆幕左右是得去了,反正干啥都是干,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眼看着食堂里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走了,她在外面干着急,结果不一会儿,就一人站她面前到道:“真是惭愧,让沈录事等我许久。下官姓李,司务属。少卿说您今日第一次当职,我跟沈录事一起去。”
沈妆幕连忙答应,却没好意思说出她是在等梨初,不是在等他。
李司务一笑,露出八颗大大的牙齿,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免得县里那些等的急了。”
沈妆幕苦笑着答应,却见心中期盼已久的杏色身影风风火火地奔来。
她快步向梨初走过去,“梨初,果子给我。”
“听说有人在女儿家查胳膊上的红点子,”梨初边说边将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递给沈妆幕,“别是城中有传染病吧?”
沈妆幕接过就放进了斜挎包里,对梨初道:“我得出去一趟,你先吃啊。我那些卷宗你给我摆放好,我回来再整理。”
梨初纳闷道:“郡主出去做什么,不行,我也要跟着郡主。”
沈妆幕摆了摆手,“你放心,此次出去是公事。”她凑近梨初耳边道:“再说了,我有暗器呢。”
梨初眼睁睁看着她家郡主出了门,却没有方才那么着急了。
若是想找,一定能找到她家郡主的。
一棵棵歪脖子树快速的从面前掠过,连树上小鸟儿的叫声也听不全,眼前的景色完全化为一片模糊,丁零当啷的响声充斥着沈妆幕的耳朵。
她的头缩回马车,可不再看了,否则非得吐了不可。
可刚缩回去,她还是想再看看,虽然她出过远门,但都是为了解毒,并且这三年她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困在屋子里,风也不能吹雨也不能淋,想想头皮还是麻。
随着马儿一次急刹,她的头也砰地一声撞在马车边上。
这真的不是来历劫吗?
“沈录事,到地方咯。”
沈妆幕掐着自己的人中,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强撑着没事儿一样走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小树和一条细肠子路,其余都是高树林子了。
在这查案可真是有点毛骨悚然。
李司务背着手道:“我们先与县尉会和。”
沈妆幕答应着,跟在李司务后面,不禁感叹自己没上职时过的什么神仙日子。
县尉这边早就知道大理寺去了一位皇帝千娇百宠的郡主,虽是佞臣之后,可奈何陛下宠她,当初为了她能继续郡主的身份,与群臣僵持了三个月呢。
眼前这位挽朝天发髻,几株簪钗点缀,上着浅白长袖衫,下着蓝百迭裙,裙间左侧,挂了一个白玉雕花玉佩。
整个人看上去薄薄的一片,清丽脱俗,走路好似不抬腿,面色也不太好,此人肯定是郡主了。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向前走去,先行礼问安。
李司务眉毛一挑,本来在沈妆幕正前方的他往右偏了一点儿,也回礼过去。
沈妆幕俯身回礼,站直后也不讲话。
“那我们就先进去吧。”一县尉道。
剩下几人纷纷答应,但这条小道只容两人并排。
“郡主,您先请。”另一县尉道。
沈妆幕笑了笑,道:“下官并不知在哪。”
“奥,是,那我们在前面啦?”第三位县尉趁机回头看她,挑起一只眼皮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沈妆幕咬牙道:“您叫我沈录事就好,下官跟在您后面,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
有了这句话,看到沈妆幕的态度,他们就放心了。
他们也的确走的很快,常年奔波于各个徽京的各个地方,自然不是沈妆幕这种身体赶得上的。她不知不觉被落在了最后面,正好从包里拿出一个果子来,边吃边快步赶上去。
他们七拐八绕了的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周围都是破旧的矮房屋,应是许多年未曾有人住过了。
先前那县尉在四周转了转圈,大声道:“鸟都不拉…”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人狠拍一掌,拍他的人看了看沈妆幕,示意他闭嘴。
沈妝幕只当没看见。
朱县尉道:“报案人说就是在这儿发现的,石头村,荒地。看查过了,周围没有什么痕迹”
李司务笑道:“凶手会那么傻,不掩盖痕迹等着我们查吗?”
“你说话还带刺儿!”这位县蔚一点就着。
沈妆幕看着李司务围着什么在写,自己就去周围看看,结果毫无疑问,什么线索都没有。
这块儿地方村民也不会来,唯一奇怪的是周围荒草干枯,停止生长,唯死者左边的树林郁郁葱葱,假设附近有一条河流,周围村民不是应该多一点吗?单靠水源能长这么高吗?或许是有鸟儿在栖息吧。
沈妆幕也学着记录,竟不知不觉走到林子里面去了。
“沈录事!”李司丞喊她。“回来,别进去。”
沈妆幕答应了一声就扶着树枝往回走。
正这时,忽听得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听声音来人还不少。
只见一人着宝蓝色暗纹箭袖锦衣,腰间黑玉一动一甩,几抹血迹斜在鼻梁,反而衬得他有些惊艳。
他这样一来,周围的人可都慌了神。
尤其是那三位县尉,咿咿呀呀地说不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李司务站了出来,道:“副使大人,我们不会武,就不给你添乱了。”
说罢,转身往身后跑。这样一来,这些县尉更说不出话了。
赵熠本身没注意这边的动静,随即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沈妆幕,道:“你还不跑?”
她答应一声转身就逃,可据她所知,赵熠的武功还是有两下子的,方才注意到他站立时,有血顺着他的右腿淅淅沥沥的流了下来。
来人不是武功高强,便是人数众多,这样的刺杀,是必须要赵熠的性命的。
沈妝幕跑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这速度迟早被发现,抱着赌一把的心里转身躲在了一间小屋里,从窗沿缝里能瞄到那边的动静,若是有人向这边来,正好用这条缝来放暗器。
她从缝里偷瞄着,只见赵熠藏也不藏,紧攥着手里的剑。同时,那三个县尉也不见了。
有十几个人与赵熠对立而站,站稳列队,井然有序,一看就是专业训练过的刺客。
“他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赵熠冲他们喊了这么一句,他们压根不做回答,并且俯冲抵剑直冲赵熠面门。
赵熠仰身躲过,剑支下压刺伤一排刺客腰腹,可那些刺客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身来缓也不缓,直接开打。
这群人与赵熠过了十几招,见实在杀不死,竟开始摆阵了。
赵熠皱着眉驻剑立在那里,道:“弄这么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这句话对习武之人简直是莫大的侮辱,话音刚落,就有一阵势中心的人拿剑直奔赵熠而来,赵熠看准了他的破绽,俯身刺透黑衣人腰腹,不用看也知道必死无疑。
摆阵缺了关键的一人,这群黑衣人难免慌乱一瞬,赵熠看准这个时机,直冲进黑衣人群中,乱杀一通。
黑衣人也不是傻的,让赵熠白捡了两个大便宜,对他们来说,死一两个同伴没什么,重要的要活着拿到钱。
赵熠又被包围,双方都不敢轻易出手。
沈妆幕这边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蹲在窗户边干着急,玉佩都要快被她掰碎。
对峙良久,有一黑衣人做了个手势,他们竟一拥而上,赵熠横剑相抵,被后推一米之远,突然,他一横脚止住,翻身踹飞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直接往小路跑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沈妆幕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时,竟同时有两个人横刀砍向赵熠,沈妆幕瞄准黑衣人的剑就射出暗器。
只听的“噌”的一声,赵熠就被踹飞进来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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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听“噌”的一声,赵熠就被踹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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