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春季学期期中，练字的团体中就只有鲁雪还一直坚持，她的字比以前更加漂亮，顾珩宥则迷上隶书，半个学期下来，他的字反而变得秀气起来，时常被郭凯调侃：“你越来越像女生了。”顾珩宥反击：“你的字跟鸡爪在地上抓出来的一样。”郭凯就会找一大堆理由，最经典的莫过于：“我只是想让敌人拿着我的字，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样就不会泄露核心机密。”好一个“何晨光”的字。
五一，班级里笼罩一股放长假的氛围中，调皮的学生已经躁动不安，班长黄连胜出顾珩宥他了一个点子：一起去月牙河边烧烤。大部分人都在响应，但是一说要出钱，大家又闭嘴了。
于是就由他统筹大家，安排鲁雪担任采购，顾珩宥、李安、郭凯三位男生协助，他自己早上起来去踩点，找合适的位置做大本营，彭玉、朱春美、鲁丽梅洗菜切菜，安排好一切一脸得意看着他们，觉得此处应该有掌声，结果大家领到任务各自忙去了，根本没人在意。
彭玉带着班长去她家“偷”拿，菜板、菜刀、一大堆调料以及半口袋土豆，一大口袋全压在班长身上，像极了地主旁边跟这个杂役。
采购以素菜为主（荤菜太贵），带到校门口，等着他们来集合，结果等一个小时不见人影，四个人只好往河边走，快到的时候看见河边上游有炊烟升起，几个人面露鄙夷之色，都不定好集合地点就跑来，找不到他们，看他们怎么吃。
才到河边，他们几个抱怨：“你们怎么才到，等你们半天了。”
“你们都不告诉我们是在河边集合，害我们校门口等一个小时。”鲁雪一下子急了。
鲁丽梅说：“一个小时了吗？我们不就找材生了个火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晒太阳的又不是你。”鲁雪愤怒。
班长见势头不对，立马出来调和：“你们赶紧洗菜，你们几个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听见班长说了，大家也不吵了，各司其职。
顾珩宥闲不住，往上游去走走，鲁雪看着他们先来的几个心烦，就跟着顾珩宥一起。
雨季还没有来，河谷露出来几片平坦的滩涂，两边河坝是全县人民在六十年代修建的，后来每届政府都会组织人员修缮，除去二十年前遭遇一场洪水漫过堤坝，保证两岸的农田丰收，不受涝灾。
河两边有柳树，树叶已经长满，风吹摇曳，堤坝缝隙里面顽强地长出深深的草，放牛的最喜欢来这里割。河谷里面滩涂边缘布满青草，不小心踩上去会陷进去拔不出来，拔出来脚鞋子也会留在里面。偶尔也会遇见一丛灌木，挂着许多杂物，都是雨季洪水带来的树枝、垃圾等。如果有一个分支流入深坑，水面平静，还可以看到里面的鱼虾，野外的鱼太过机灵，徒手是抓不起来的。
约半个小时，他们回到大本营，看大家都准备差不多，开始烧烤。大家各显神通，有的用树枝穿着，有的找两根粗的木棒，食材放在两根木棒中间，有的直接放到火里面，干燎。
这时顾珩宥问了一句：“没有油怎么烤？”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片刻后彭玉先接话：“烧烤要油吗？”
鲁雪想笑，但觉得不合适：“烧烤没油都烤糊了。”
“班长，我们拿油了吗？”彭玉看向班长。
黄连胜很遗憾说：“没有啊，什么都拿了，就没有拿油。”
彭玉来了一句：“都怪你。”
鲁丽梅插嘴：“我就知道要拿油。”
李安质疑她：“你放马后炮，你怎么不提醒大家。”
“我以为他们拿了。”鲁丽梅面不改色。
郭凯笑嘻嘻说着：“放点水就好了，都是第一次，没经验，下次吸取教训。”这口气像极了老师教训人。
大家都被他都笑了，也不计较刚才的不愉快，各自烤喜欢的东西。
顾珩宥第一口下去，浓郁的烟味充满嘴里，直顶脑门，但还是忍着吃下去了，但转头看他们，彭玉直接吐了出来，说道：“真难吃。”其他人也形色各异。
还是郭凯跳出来说：“把火弄大点，烤起来就没有烟味了。”
大家试了试，果然如此，纷纷夸他聪明。
食材烤的所剩无几，大家兴致却不减，纷纷讨论下次要带什么食材，多带些，这样就可以多吃。
李安看看火，又看看食材，叹了一口气，表示没吃饱的抗议，就走到水边脱了衣服洗澡，直到听见扑通一声大家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鲁丽梅一下就尖叫起来：“李安耍流氓。”
顾珩宥被吓一跳，忙抚了抚胸口，告诉李安：“往上走有个更深的地方，那里更好洗。”
李安听见了，出水抱着衣服鞋子就往上跑，丝毫不顾及女生。
于是，人员自动分为两队，男生上游洗澡，女生下游结伴摘花，好不自在。
还未尽兴，火堆处听见有人大喊：“谁生的火？”
班长第一个听见了，忙游出来穿衣服跑过去，据后来回忆，他怕彭玉带来的东西被偷，结果过去就碰着警察。
过了十分钟时间，班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到洗澡的地方，喇叭一声吼过来，你们都给我上岸来。一下子大家在水里都不动了，寻找喇叭的方向，不看不要紧，看了吓一大跳，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岸边，班长在旁边低着头，明显被训斥了一顿。顾珩宥、郭凯赶紧上岸穿衣，李安最后慢瑶瑶上岸，明显对警察不服气，打扰自己好心情。
男警察看着李安的慢动作，伸手就揪了他的耳朵：“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溺水？”
李安马上老实了：“知道。”
男警察突然加大音量：“知道你还犯。”把李安吓一大跳，几乎哭出来了。
接着转过身看着顾珩宥他们两个：“你们胆子大得很啊，几岁了，敢跑河边游泳，还烧烤，不知道会引火烧山吗？”
郭凯接话：“知道。”
女警察看吓得差不多了，把话接过来：“宋凯，你们还有其他人没有？”
宋凯一惊，马上回答：“还有。”
“在哪里？”女警察张望。
宋凯转身指着河流方向，女警察抬手放在眼睛上方远眺，看见几个小女生在那边游玩，便跟男警察说：“你让他们收拾好东西，把火灭了，我去把那几个女生叫过来。”
男警察点头，便带着几个男生将烧烤餐具收拾好，接水灭火，并要求几个将垃圾捡了提着，恰好几个女生也被带过来了，八个人就这样被逮到警察局。
警察让他们几个坐在一个房间，并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就出去了，刚开始大家都很拘束，半个小时后见没人管，李安就起来活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大家也跟着慢慢放松了。
可接下来，越等心里越发毛，也没人敢出去问，李安也没有刚才活跃的心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黄连胜和郭凯面色好些，鲁丽梅、朱春美面色铁青，仿佛生病了一样，鲁雪虽一直没说什么，但额头上已经有细汗，顾珩宥担心会不会关在派出所，明天不能回家，彭玉则害怕，她爸妈一定会发现她偷拿餐具出门。
三个小时后，已经接近晚饭时间，门终于开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就像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警察终于想起他们了，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头上悬着的利剑马上要落下来审判众人了。
还是刚才那两个警察，男的将文件随手扔在桌子上，发出啪一声响，李安马上就说：“警察，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男警察抬头看了一眼李安。
李安哆哆嗦嗦回答：“我不该烧烤，不该下河洗澡。”
“你们几个呢？”男警察扫了一圈。
一个都不敢冲头，还是黄连胜左右望了望，回答警察：“我们也知道错了。”
“好，既然你们认识到错误，请你们配合好，如实回答下面的问题？”接着男警察用很平和的语气问，“你们的姓名，年龄，在哪个学校读书？一个一个来。”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回答，女警察飞快记着。
“你们一起做了什么事情？黄连胜，你一个人代表回答。”
黄连胜就把他们怎么谋划的，又怎么烧火、洗澡的说了一遍，其中还啰嗦了好几遍李安带头洗澡。
接下来问了班级老师信息、家长信息等等，问完已经一个多小时。警察整理好问话笔记，便一人发一张纸一支笔，让大家写检讨，写完通知老师来领走。
鲁丽梅听到要老师接，马上就哭了，说了一句：“我们肯定会被老师骂的。”然后掐了一下鲁雪，鲁雪正要发火，马上反应过来，跟着也哭起来了。
其余女生见状，也跟着哭起来了，彭玉哭得最伤心，因为她知道回去肯定被老妈一顿收拾，而男生一个看一个不知所措，顾珩宥心想要不跟着哭一个。
警察一下子懵了，连忙安慰：“你们老师不会骂你们的。”
还是女警察看出来一些端倪：“你们先写保证书，我不让你们老师来接。”
鲁丽梅一下子停住哭声：“真的。”
女警察指了指她说：“好好写检讨。”带着男警察出去了。
出去后，她向男警察提出，这种情况不能硬碰硬，只能取巧，开警车送他们到校门口，让他们老师出来接，男警察直夸她机智。
约莫半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写完了，只有彭玉因伤心过度，才写了一半，班长坐在她旁边安慰她并告诉她怎么写，再过二十分钟都写完了，大家松了一口气，派班长代表大家交检讨。
班长没接，顾珩宥直接拿过来说：“我去交。”他不想再耽搁时间，明天回不去可不行。
所有人如释重负，坐上警车回学校，大家都以为不会被学校家长知道，结果到校门口看着班主任等着他们，郭凯心里面骂警察一万遍：“叛徒。”
所有人被拉到办公室，班主任大发雷霆，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比在派出所还害怕，，几个人只能低着头被骂。
彭玉的爸爸妈妈找上学校，一脸焦急，但也只能在办公室外面等着，听老师的口气，知道出大事了。
李安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看到彭玉的父母，他也没心思听老师教训，不时向窗外看，并没有看见自己父母，失望至极。
老师骂不动才停止，最后告诉他们明天全部回家，不允许在宿舍住，收假再回来收拾他们。
他们赶紧跑，彭玉父母被叫进办公室说了几句话，班主任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几个小崽子在派出所没吃晚饭，便赶紧跑出去叫住几个同学，叫他们回来等着，都以为又要被教训了，乖乖一排站在办公室，跟一群僵尸一样，一动不动。
老师交代彭玉家长注意事项后，让他们领走彭玉。
站起身后问几个：“你们吃饭了没有？”
几个相互看看，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大骂之后的关心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坑，要把他们埋进去，郭凯见大家都不回答，觉得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直接回答：“没有。”
“饿了吧？”老师挤出一点笑容，但又不合适，马上收回来。
“有点饿。”班长见老师不是挖坑，就抢答了，其实他们不是饿，是超级饿，早点没吃，中午烧烤没吃饱，又到现在，只是被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他们没时间想肚子饿的事情。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虽然他气没消，但是看着这群小孩子，还是不忍心下大的处罚。
在小吃店，看着几个狼吞虎咽的样子，班主任又心疼又好笑，贴心给他们付钱后，叫班长带着他们回学校，明天全部早早回家，有一个不回，拿班长是问，班长听了连连点头。
吃完饭，几个人默默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直接睡着了，一天下来比做梦还精彩。
顾珩宥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妈妈正喂猪，妈妈把竹竿给他，顺手接过书包说：“我回去做饭，你把猪喂了就可以吃饭了。”顾珩宥没说话。
喂完猪进门还没放下竹竿，妹妹问：“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来啊？”
想起昨天，心有余悸，随口说：“学校有活动。”
妹妹问继续问：“活动好玩不？”
“不好玩。”顾珩宥很不耐烦。
“你作业做完了，叫你做作业，半天做不完一张。”妈妈阻止妹妹继续问。
“我已经做完一篇了，不信你看。”妹妹反驳妈妈。
“快收起来吃饭了，吃完饭你再做一篇。”
妹妹嘟囔着，却见妈妈脸色，瞬间不说话，默默收起作业吃饭。
吃完饭妈妈让顾珩宥休息，便扛着锄头去地里面除草。他不想休息，也扛着锄头除草去了，弟弟贪玩，吃完饭一溜烟跑出去玩了。
如此几天都是这样，白天除草，顾珩宥早回来一个小时做饭，晚饭后做作业，直到第四天除草结束。
鲁雪回家后，不见父亲踪影，自己做饭吃了做作业，直到黄昏将近才看见父亲提着一瓶酒回来，还没打招呼就递给她钱，并告诉她：“省着点用。”
鲁雪接过来，比上次的多，但她也开心不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父亲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只能见着一面。期间她姑姑来了一趟，给她带了一件衣服，并带着她收了蚕豆，有些都烂在地里发芽了，她也习以为常了。
收假回来，大家都觉得不会被惩罚了，结果来了一场防火防溺水宣传，最好有元旦节那样的节目表演，自己出创意，五一参加烧烤的所有同学全部参与，其余的同学只需要出一份防火防溺水的黑板报即可。大家都知道班主任是故意的，收拾人不吐骨头，但敢怒不敢言。
班级其他人趁课余时间出黑板报，有绘画天赋的人还出画报，两天不到就搞定了，得到了班主任的强烈表扬，给每人奖励一支圆珠笔，他还趁热打铁，抽出一堂课的时间让大家竞赛防火防溺水知识，回答正确的可以奖励一支铅笔，回答最多的奖励一支钢笔，最终被名不见经传的赵玺凯拿到第一名，大家都很羡慕，毕竟是一只很漂亮的钢笔。
顾珩宥是语文课代表，被班主任委以重任，要求出一个标语张贴在班级墙壁上，还要配合表演节目。顾珩宥没办法，还没写过标语，苦恼得很，便去请教语文老师，语文老师随便指点他几句就打发他走，他只能牺牲午觉时间去书店看看能不能捡到便宜，直到第四天才靠着书本找到合适标语，稍微改动后：山林可毁，防火要当心；生命可贵，水流自无情。交给班主任，得到认可，之后每节课上课前吼两嗓子标语。
而鲁雪他们更是头大，对表演没想法，到处求人，还找顾珩宥他们以前写过剧本的，但是都爱莫能助，最后被班主任教育了一顿后，指导他们拟定了剧本大纲，具体剧本是：孩子野泳被溺亡，家长失心酿火灾。
到表演的时候，每个人都想占便宜演大人，还可以宣誓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最后闹到老师那里，班主任又骂了他们一顿，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帮他们分配了角色：鲁雪脾气急躁，适合当母亲，急躁也是火灾发生原因之一；黄连胜当父亲，他有一定领导力；朱春美不爱说话，适合当孩子；郭凯嘴碎，去当警察，彭玉妈妈是医生，适合当医生，李安身材适合当消防员，鲁丽梅担任护士，其余的都是群众演员。
大家领着角色，也不吵了，就直接开始排练。排练事故频发，护士和医生抬不动孩子，只能拿布垫着拖走，每次拖走朱春美都会笑场；起火时找不到烟雾，只能由郭凯在旁边举着一个书写着“烟”的牌子，一上一下，表示烟雾飘动；朱春美不会游泳，刚开始在地上趴着乱动，还是李安教她手脚的动作才看起来像游泳；黄连胜每次看着鲁雪，都紧张说不出话，后来就不让他讲话，让他手足舞蹈表演干着急；郭凯碎嘴，老是说错台词，让他在旁边对着空气单练；李安不知从哪里整个公安帽子带着，太大了，一出场就掉，后来大家决定挂一个身份牌代替服装。就这样踉踉跄跄排练了三天，效果才变好。这几天班上开始传大家的笑话，谁是谁女儿，谁是谁妻子，其他人都是被他们连累的，不然也不会出黑板报，郭凯担任反攻的嘴替，和他们大战几百回合，有几次都差点干起来了，被理智的同学拉开。也不知道谁打了小报告，班主任大发雷霆，顺便给他们教育起流言蜚语，三人成虎的恐怖，自此之后每人敢公开议论此事。
周五，顾珩宥早上用毛笔在A4纸上写上标语贴在班级的墙上，很多同学都羡慕：“要是我能写这么好的字就好了，作文都能多得几分。”
下午的最后两节课都被班主任占用，用来检验这几天的成果。开始是班主任讲话，将整件事情的前后叙述了一遍，然后邀请在教室外的一名警察和一名消防员，他们两个跟大家讲了许多校园安全和防火防溺水的知识，还顺便夸了标语和黑板报做得很好，参与进去的同学心里的很高兴，最后给大家敬礼班主任送他们出去，郭凯带头鼓掌，手都拍红了。这两个人很帅气，又穿上制服，多了几分威严，课后一些花痴被迷住了，大肆宣扬以后要做警察和消防员，最好找个这样的老公。而顾珩宥觉得羞愧不已，都是自己招惹的祸。
到表演的时候，郭凯被讲台绊了一下，摔了一个狗吃屎，他迅速爬起来，装作无事人一样，同学们笑的合不拢嘴，连班主任都被逗笑了，大家就更加小心了，除了朱春美说错了一句台词以外，其他瑕不掩瑜，就这样完成了表演，有惊无险。
最后班主任来了最经典的教学式总结：“惩罚不是目的，而是让你们知道错误，增长安全知识，你们在学校不仅仅只有成绩，还要懂得在外面保护自己。”然后出现了经典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鲁雪觉得浑身不自在。
放学铃声响了。
班主任蓄意谋划的报复，使班级凝聚力更上一层楼。报复的余威一直持续到期末，大家安分守己没惹出什么是非，标语直到期末大扫除才撤走，已经卷边发黄了。
期末考试，出现了匹黑马，让大家都没想到，鲁雪变成了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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