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去鬼族、魔族、妖族，都要经过一个地方——天外天。
天外天是个神奇的地方。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天地之外的天地。这里众生似乎平等，人魔妖鬼仙，和和气气同坐一桌；这里不分善恶也不受天道管控，杀人作恶不计因果，在这里的人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为了逃避天道惩戒。
天外天没有四季流转，日夜交替，只有黑夜与飘雪的寒冬。
天外天的入口是一口无底洞一样的六角石井，看起来和村里打水的井没什么区别，庭月在井口转悠两圈，又趴在井旁往下面望去，只看到不见底的黑。
“真要跳？”
云渡长靴踩在井台边沿，偏头笑了笑，“回去也行。”
没说回去啊，都走到这里了。
庭月捞起往后退的狼球，抱在怀中，深吸一口气，然后将狼球扔了下去。
默数三二一，抬脚往里跳，手腕被人握住，温热有力，她斜眼看去：“最好别，我怕忍不住拿你当垫背。”
云渡目光中浮上笑意：“狼球做垫背足够，下落的过程，会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你闭上眼睛就好。”
庭月好奇道：“什么东西？”
云渡道：“死掉的东西。”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也算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死的是人是妖还是其它东西，她敢说，自己完全可以从容面对。
等真往下坠落时，庭月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那无尽的黑暗纷纷散去，空间变得拥挤逼仄，人推人一样，摩肩接踵，有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用尖锐的指甲，一边扣去身上血淋淋的眼珠，一边因疼痛凄厉嚎哭；有娇艳无比的女子，媚眼如丝抛向二人，又忽然间雪白皮肤寸寸腐烂掉落，露出通红血腥的肉身；有像人似的东西，枯瘦的胳膊掏进自己的喉咙，扯出一大串黏糊糊的肠子、心脏、脾胃……
千奇百怪，诡异莫测。
它们死了，但永远被困在天外天，永远没有解脱，重复生前恐怖的死状，日复一日，不生不灭。
“天外天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落地，双脚踏在无边无际的雪域中，雪如鹅毛，飒飒落下，黑夜蔓延到视野尽头。
云渡轻叹一声，鞋底踏在厚雪上，发出轻微咯吱声，“可以死在外面，不要死在这里。”
庭月脸色比雪还要白几分，那些可怕的画面还在眼前徘徊不去，呆愣了好一会，三魂七魄才慢慢归位，发誓穿过天外天的时候，绝对不惹是生非，做个不起眼的老实人。
她快步往前走几步，捡起雪地上四脚朝天，吐着舌头，吓晕了的狼球。
嘴中嘟囔：“你莫不是在村里呆久了，胆子怎么比我还小。”
“它可不是胆子小。”云渡闪移到她眼前，庭月想问这是什么意思，怀中的狼球乍然睁开眼睛，目光狡黠狠毒，挥起锋利无比的钢爪，直抓向庭月的心脏。
这一瞬的变故，让庭月根本来不及反应，何况她从不会怀疑狼球。
紫光一闪，怀中的东西猛然飞了出去。
庭月瞬即往后掠去，甩去尽意剑，剑光飞刺向在空中桀桀怪笑的邪物。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那扮作狼球的邪物砰地一声消散在雪里，只有白色的雪在黑夜飘洒，庭月不敢放松警惕，眼眸忽而一跳，杀气从侧方斜刺而来，她提剑去挡，云渡飞身而过，双指并拢，刺向茫茫大雪。
雪里除了雪什么也没有，他指尖夹住一片雪花，一片迟迟不融的雪花。
雪花竟然发出“吱呀”惨叫，紫光流转一瞬，它显出自己的本相，四肢短小，竟是个一岁大小的孩童，但那张圆胖的脸又分明是**十岁的老人模样，褶皱松弛，五官苍老。
庭月跑过来，提剑喝道：“原来是只小幻妖，你变作的那只狼妖去了哪里，为何要来杀我？”
幻妖见打不过也杀不了二人，那满是皱纹的眼睛往里一缩，阴险道：“我不杀你们，也有其他人来杀，不如死在我手中，免去许多波折。”
要回答的它是一个也没答，庭月反而嘻嘻一笑，蹲下身，好奇道：“听说幻妖这东西，只变男不变女，因为它们呢，非常重视自己的幻根，这幻根会长在哪里呢，让我猜一猜。”
她举起长剑，飞快地插向幻妖短粗的双腿之间，距离裆部不足一寸，冰凉的剑锋似已紧贴在薄薄衣物上。
幻妖顿时变了脸色，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声音因恐惧变得尖锐：“住手，住手，狗娘养的——”
它话没说完，云渡一脚踹在它心窝，幻妖惨呼一声，飞出老远，刚一坠地，云渡又用法力拽了回来。
庭月面无表情地与它对视，道：“说，还是不说。”手中的剑再次高高举起，将落下的位置，绝对让它痛不欲生。
“那只狼妖跑了，我不知道它跑去哪了！”幻妖苍老的脸又气又怕，喉咙冒出“嗬嗬”声，“你们难道不是冲着那件宝物来的，既然你们要夺宝，就要做好被别人夺命的风险……天外天三百零八处入口，都有人埋伏，现在敢冒死进来的，不就是为了那件宝物。”
庭月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我要找的宝物，和你说的宝物是不是同一件？”
幻妖抬起发皱的眼皮，上下打量她一番：“呵呵，我想你一定也是来找千年难遇的浮朱草，除了浮朱草，这天外天还有什么宝物值得万魔千妖云集于此。”
老奸巨猾的东西，庭月嫣然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接着举剑下刺。
“天一镜！是天一镜！”
它冷汗直流，老脸惨白，高声急叫。
“早说不就完了。”庭月在离幻根半寸时，堪堪停住，笑道：“好吧，你没杀了我，我也不杀你。”
它露出点死里逃生的惊喜，这惊喜的表情很快戛然而止，变成惊惧和狂怒。
因为庭月笑嘻嘻地把剑刺了下去，正义感十足地道：“但你不能再害人了，斩了你的幻根，以后没了变幻万千的能力，好好作妖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幻妖发出绝望惨叫，云渡手指轻按着鬓角穴，抬起脚，将它一脚踢出了天外天。
庭月猛地跳起来，表情大惊大喜，朝云渡激动道：“天一镜，居然是天一镜，这怎么可能呢，天一镜居然在天外天出现了，太神奇，太意外了！”
要说三界之中，四方天地的至高存在，非福德正神莫属，但在三界之上，超脱天地而又创造天地的，是永恒的天道。
传说，天道的原身是一块映照天地万物的镜子，然而有一天，这面镜子突然想不开，自己爆裂开来，碎成万万块镜片，纷落在天地间。
那是一场颠覆天地的灾难，好在天一镜的镜魂花费上百年的时间，游荡各界之中，终于自己把自己给拼起来了，可喜可贺，不过，百年的流浪生活，这镜魂沾染了一丝妄念。
不斩断这丝妄念，天一镜便不能重回九重天，再证天道。镜魂很苦恼，因为祂试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消除妄念。最后，祂只能把妄念留在一块镜片中，并将这块镜片深埋在无尽深海里。
天外天出现的天一镜，就是镜魂舍弃的那块留有妄念的碎镜。
《三界外史》中记载，碎镜中封印了一只上古大魔。听说因为丑的过分，给镜魂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惊吓，以至于成了妄念。于是镜魂将这魔一起封印在那块丢弃的镜片中，以正三界风貌。
“魔镜。”庭月讲完天一镜的来历后，十分兴奋地给天一镜取了新名称，“听花伯伯说，只要天地间发生过的事情，魔镜无所不知，而且谁要是被镜子照一下，就会被吸入镜中世界，成为那只上古大魔的口粮。”
怪不得幻妖舍去性命也要抢夺天一镜，凭着它变幻万千的能力，再加上天一镜，这世上恐怕没有它照不到的人，搏一搏，明日天选之子就是它了。
云渡一面破开幻妖设下的幻境，一面听她滔滔不绝讲着魔镜的神奇。
“是很厉害，不过上古大魔不是那么好控制，倘若你不小心拿镜子照到自己……”他笑着道：“它一定照吃不误。”
“……”说得没错，还真是想想就可怕，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狼球，庭月催动灵契去感应，发觉这家伙就在两人身旁。
啊？
庭月东瞧西看，白茫茫的雪下个没完，它能藏到那去。
庭月愁眉苦脸道：“真奇怪，就在这里，怎么没看见呢？”
云渡道：“也许是不想理你。”
“很有这个可能。”想到之前伏牛山它差点跟她断绝关系，庭月心中感到不妙，早知道不拿它当垫背的了。
于是庭月在雪地中忏悔起来，发誓从今以后，不论悬崖深井无底洞，绝对自己先跳；遇见妖魔鬼怪无良仙，绝对自己先上，总之，给个机会，她要重新做人。
誓言刚说完，脚底的雪堆动了动，狼球从里面钻了出来，黑黝黝的眼珠，满是谴责。
……
庭月把它捞起来，拍干净毛发里的雪花，忍不住咕哝：“肚子大，心眼小。”
狼球忿忿地嗷了一声，你才是口气大，胆子小！
……
进入天外天后，还要找到天外天客栈，那里有去往妖族境内的传送阵，每隔十二时辰开启一次。
“天一镜出世，三界又要迎来血雨腥风，如果落到像鬼君、天赐这种人手中，岂不是苍生浩劫。”去往天外天客栈途中，庭月低声对云渡道。
云渡偏头看她，露出“有话请直说”的表情。
庭月道：“不如我们把天一镜抢了。”
完全忘记那番低调做人，平淡是真的言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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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风雪天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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