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洗啦,河里有死人!”
柳叶的一声吆喝犹如一粒石子投进池塘,溪边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原本热闹的气氛顷刻间变成一片惊惶。
月华乡偏安一隅,周边都是些无人踏足的荒郊野岭,像今天这般瞧见死人顺流而下,柳叶还是头一回。这水溪高度才堪堪过腰,总该不会是淹死的,那难不成是山里失足的猎户...还是说这附近山头有什么匪帮交火,这人不幸丧生?柳叶死死盯水面,皱紧眉头。
“大家都别过来啊,快回家去,一切交给乡长府处理。”此刻最重要的是疏散人群。尽管心里仍在发怵,自己毕竟是这的乡长,绝不能在村民跟前露怯。
在柳叶的招呼下,下游的村民纷纷起身撤走。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尸体也终于缓缓漂到了柳叶面前。原来先前晃到他眼睛的是他身上银色的甲胄,莫非是行伍中人?可为何会有士兵出现在月华乡...不对!若有边关战事,自己在乔湘县时岂会不知。
不论如何,总不能由着这个死人在水里漂着了。柳叶眼一闭,心一横,跨入水中,双手扳住他的肩膀,将人拖拽到河岸的沙地上。
经过几年的劳作柳叶体力良好,但身着甲胄成年男子分量不轻,他的打捞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柳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目光从那人脸上扫过时,柳叶自诩没有断袖之癖,但呼吸还是不由得一滞。这张脸的轮廓还介于青年于成年之间,带有几分未褪的青涩,即使已经被水泡得发白,浸湿的发丝凌乱地覆在前额上,也依旧难掩灼灼英气,让人忍不住遐想他生前是何等风采。
在他身上留有多处伤痕,最为明显的是腹部的刺伤,看来是生前遭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真是红颜薄命啊,柳叶惋惜道。
等等...他的眼皮是不是动了一下?
柳叶吓得后退一步,心想怎么死人复活这种事情接二连三地找上他。好在一回生二回熟,柳叶迅速平复心情,伸手探他的鼻息。
好像...还没死透。
微弱的气流扫在他的指尖。柳叶瞬间意识到自己捞上来的是个活人,赶忙摘下他的胸甲,双手交叠在他胸口按压起来。
就这么按了好一会儿,那人终于呛咳一声,吐出一口水来。
“咳咳!”
男子缓缓掀开眼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月华乡,我是乡长柳叶。”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柳叶突然感到此人有些眼熟。尤其是在看见他浅色的瞳仁和眼尾那颗小痣的时候。自己在云中为官时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枭家立国以来中原的外患不曾消减。北疆草原上有乌桓族虎视眈眈,南疆的深山老林部落众多侵扰不断。即便是素来交好的西域,也曾在秋竹城一带发生暴乱,战火险些波及边境百姓。为了抵御外患,先帝在位时将镇守三处边境的重任交付三家将领,并授予赐姓。在鸥阳将军一脉因通敌之罪论处后,便仅剩鹤、鸱两家,分别领兵驻守在两疆要地。
乾午三十六年,南疆十三寨连横进犯,时年十九的鸱临烟接过鸱老的虎符奔赴战场。初次提枪上阵,就率领毕方营四千铁骑游走于上万敌军之间,从匪帐中枪挑主谋首级,从此一战成名,打那以后他便常年驻守南疆。民间流传一句美谈,南疆有鸱临烟,就如同北疆有鹤茈珩,单一个名号就能叫流匪们闻风丧胆。
因为年少成名,传闻中更有不少这位少将军的风流逸事。每年年关鸱临烟回京述职时,都有不少百姓夹道围观,只为一睹风采。柳叶那时凭借职务之便,也在朝堂上与他有几面之缘。可南疆驻地离月华乡有几百里,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是...鸱小将军?”柳叶试探着问。
鸱临烟应了一声,随后低下头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你看到我的剑了吗?”
他刚想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不由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跌坐在地。
“你先躺下,我去帮你找找。”
柳叶沿着溪岸朝上游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地看见一柄银剑被一大团水草缠住。他挽起裤腿跃入水中,扒开缠绕的水草后总算把剑捞出。剑刃寒芒流转,剑身明澈如水,几道划痕依稀可见,昭示着上一场战斗的惊心动魄。末端缀着一缕银色的流苏,虽然在水中浸泡许久,打捞上来时依旧光彩如新,看来亦被主人悉心养护。
“多谢。”鸱临烟刚接过剑,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柳叶哥,这家伙来历不明,你离远点!”
苏雾凝就站在不远处。水溪出现尸体的消息一经传出,她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见柳叶安然无恙,她的目光依然警惕,冲柳叶问:“这是哪里来的帅哥?”
苏雾凝自幼就在黑月内部训练,不识得鸱临烟也是情理之中。为了避免冲突,柳叶连忙解释道:“这位是鸱府出来的南疆少将军,鸱临烟。我方才洗菜的时候看见他顺着水溪漂了下来。”
“你们管这条溪叫水溪?”鸱临烟看向身边的溪水,突如其来地接了一句。
“将军大人有所不知,”柳叶对月华乡的事一向有问必答,“这溪本是没有名字的,我见它一年四季水流充足不曾间断,就起了这么个名。今年湫水凌迅,这条溪的水位也连带着涨了。放在平时它的深度只及小腿,现在都快能齐腰了。不过也多亏了涨潮,不然你是漂不到这儿的。”
“嗯...。”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还没等柳叶说完,鸱临烟倒头又昏睡了过去。
“苏姑娘,他现在急需治疗,还得麻烦你搭把手,把他送到我屋子里。”柳叶找来收菜用的推车,跟苏雾凝一起把鸱临烟架上去,推回了乡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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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一到大厅,宋延理和程明辉就齐齐迎了上来。
“柳叶哥,刚刚我姐来找我,说她洗菜的时候看见河里有具尸体。苏姑娘买完菜回来一听,就急匆匆找你去了。”
“没死没死,人家活得好好的,就是晕过去。”柳叶摆摆手,“我们把他接回来了,让他我房间休息。”
苏雾凝从也柳叶屋内走了出来:“我将他的伤处略作包扎,已经止住血了,不过最好还是再找郎中来瞧瞧。”
宋延理犹豫道:“这边的郎中也就会治个头疼脑热,哪见过这阵仗。之前白蜡姑娘不是帮忙诊治了染病的流民吗,说不定她会有办法。”
柳叶也觉他的话在理,“小宋,麻烦你去请她来一趟吧。她这几天都在忙修桥的事,这会儿该在断桥附近。”
不一会儿,白蜡就跟着宋延理回来了。
“有劳了。”讲完发现鸱临烟的经过,柳叶就闪到了一边。
“他的骨头没有断裂的痕迹,应该是流水作了缓冲。肩膀和背部的伤势较轻,每日按时上药,一周后就会见好。腹部的伤口是最严重的,还要再过半月才能下地走动。另外,我发现他身上也有中毒的迹象。”白蜡仔细查看了一番,道出结论。
“中毒?”柳叶惊讶。
“嗯,万幸的是毒性不强。我用银针试了一下,血液中的毒素已经所剩无几。”
“又是遇刺又是被下毒,他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啊?”苏雾凝疑道。
“嗯...但这一切得等他醒来再问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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