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刘盛琦年长陈心念三岁,刘家同辈里排行老二,随母姓,父不详。因三姑刘越云未婚先孕,刘越峰匆忙给刘越云选了个丈夫入赘刘家。刘越云结婚后半年,刘盛琦出生,一家三口过的还算和睦。
待到刘盛琦上了小学,听到关于身世的闲言碎语,便开始与继父不和,家里总不得安宁。他九岁那年对继父扔砖头,砸伤了继父的脚,闹得继父向刘越云提出离婚。
刘越峰是古板的封建大家长,不肯让妹妹刘越云离婚,应承会解决刘盛琦和他继父的矛盾,最终解决的方法是刘越峰升了刘盛琦继父的职,并将刘盛琦接来自己家教养。翌年,刘盛琦同母异父的弟弟刘盛瑞出生,刘盛琦仍养在刘宅。直到刘盛瑞三岁,刘盛琦才回了家。
这些都是陈心念和刘盛凌订婚后,二伯母同陈心念闲谈告诉她的。她这才晓得,原来刘盛琦曾和她一样,同自己以为的“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在陈心念的印象里,刘盛瑞一直很黏刘盛琦,刘盛琦也待刘盛瑞不薄,但及不上同刘盛煜的亲厚。
刘盛琦生的没有刘盛煜斯文秀气,也不似刘盛凌那种北方男子的挺拔英俊,但不失为一个周正的帅哥。再加上法国留洋归来的他沾了很些时髦的优雅,又总是一派平易近人的风格,在刘家几个二代里反倒是最被女人们追捧的那个。
但接触多了,陈心念就会感受到刘盛琦那随口便要越界暧昧的花花公子的调性。他倒是说过就忘,但很多女人就为此辗转难眠。
某次陈心念甚至无意窥见同事的私人小群里讨论刘盛琦,揣测他到底更喜欢哪一届女秘书,更爱哪一任前女友,对公司里的哪个女同事更好,甚至还有拿她说事的。
陈心念其实不太有所谓——刘盛琦向来是这个调性,又和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妹,他们的相处和往常区别不大,没必要放在心上。
陈心念回刘盛琦以玩笑,说看腻刘家型男。刘盛琦放下手机,挑眉道:“这话要是给盛凌听见,他该要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了。这倒是合了大伯的意,只是大哥未必合意。”
如今刘盛琦和刘盛煜分庭抗礼,刘盛琦这番话,显然有挑拨之意。
陈心念不动声色地把矛盾推回给刘盛琦:“大哥婚姻失意,难免心浮气躁,脾气大了些。你们是兄弟,互相谅解一下吧。”
刘盛琦叹道:“他心浮气躁可不是因为大嫂。我这个大哥啊,压根不在乎这个大伯费尽心力帮他娶的媳妇。他那初恋小黑花一死,他的爱情也跟着去了。”
陈心念抿抿嘴:“也这么多年夫妻了,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吧。”
刘盛琦笑而不语。
陈心念不满:“你笑什么笑?我难道说的不对?”
刘盛琦说:“大嫂不像你能事事为盛凌考虑,她和大哥的感情比不过大嫂和她娘家的感情……”
说到这儿,扶额补一句:“抱歉,无意冒犯。”
陈心念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如今很多人都当着她的面儿,说她和刘盛凌恩爱非常。但其实她知道,也有不少关于她和刘盛凌关系的负面传闻,这些传闻分成两类,一类是她为当好刘盛凌的大后方,不惜放弃了同柯明途共造的事业,牺牲极大;另一类则是父母双亡的刘盛凌深受她这个“假姐姐”的PUA,将遗产尽数奉上,已经成了甘愿被拿捏的血包。
陈心念觉得,刘盛琦总明着说她同刘盛凌恩爱,实则心里信的是第一类传闻。
无论大家怎么想她和刘盛凌,他们两的日子是自己过的,不用去费心力同外人辩驳。
刘盛琦接着说:“大伯去年将大哥派到西区娱乐业板块任总裁,大哥收购了一家网红孵化公司,经过运作,去年公司里两个网红名声大振,收益颇丰。”
陈心念点头:“公司表彰大会,大哥确实风光无两。”
刘盛琦叹道:“大家都说大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却不知道,这翻身仗的背后是大哥蚕食了大嫂娘家的主营传媒业务。因为这个原因,原本和大嫂关系缓和的大哥这次收到了大嫂发出的第二次离婚官司的传票。大哥若是没了大嫂这个媳妇,大伯必然要求他再娶。第二个媳妇未必能有大嫂那么能忍,所以他心浮气躁。”
陈心念无语:“他做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还想事业婚姻两得意?”
刘盛琦道:“大嫂怀孕了,他以为她自此会以刘家人自居。”
陈心念眉头皱了又皱,最终没再指摘刘盛煜,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知道大哥收到法院传票?还知道大嫂怀孕?”
刘盛琦说:“大伯喝醉,和我妈打电话说的。大伯想和大嫂娘家签订合作协议,适当让利,好把大嫂迎回来。可大哥却不肯,所以大伯这才气的高血压都犯了,前些天进了医院。”
陈心念笑了:“看来你和三姑的关系也没那么差嘛?说说,你俩是不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里应外合?”
刘盛琦挑眉:“你猜。”
陈心念咬吸管:“我可不猜,反正我和盛凌都是局外人。”
门被叩响,会所执行总裁带着餐厅经理进门,殷勤地为他们服务。
海鲜陆续下锅,按刘盛琦的要求,鲜笋一半被迅速拿去爆炒又端上来,一半入了海鲜锅。热气腾腾的梨羹、香脆袭人的芝麻小酥饼等也陆陆续续的端上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提及刘盛凌今日参加董事会,聊起企业未来计划的表现,刘盛琦道:“盛凌话不多,但句句能切中要害。他以为自己藏了拙,实际上他随便露的这两手,便足够大哥想破脑袋了。”
陈心念说:“是你高看盛凌的能耐,也低看大哥的能耐了。”
刘盛琦笑着否认:“这可是我临走前,大哥私下和我这样说的,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刘盛凌的好点子。”
陈心念说:“那你呢?想了什么好点子?”
话题转移至刘盛琦自己,刘盛琦更是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
不知不觉吃到尾声,会所执行总裁带着餐厅经理和大厨上门来,询问他们用餐的感觉如何。
刘盛琦指出鳌虾是冰鲜货,不太新鲜,换成生鲜。鲜笋略涩口,建议稍加白醋解决。
陈心低声提醒刘盛琦,这个价位用冰鲜货已经不错了。又同餐厅经理道犁羹太腻,是否用白砂糖换掉了蜂蜜。
餐厅经理果然称有成本控制的缘故,这才使用冰冻货,用白砂糖换掉了蜂蜜。
餐饮是刘家在申城发家的主业,刘家老小都耳濡目染,因此对吃特别重视。这个会所则归在刘盛琦名下,刘盛琦叫人拿来菜单同陈心念一起研究,又让陈心念陪他去了后厨,再顺道转到其他服务区转了一转,找了个办公室坐下来,将品质和成本细细的盘算一番,给了几点建议。
再出门时,他们就不像来时那么利落,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恭送。
外面的风雪虽已大大地减缓,但空气寒凉更胜之前,路面已然结冰。陈心念下台阶时不慎脚滑,刘盛琦将她扶住,自己却也打滑。
两人一下子都摔了。
刘盛琦摔在台阶上,而陈心念及时被刘盛琦拉到他身上,避免了磕碰。
众人惊呼着上前,两人异口同声,让他们别上前,免得摔得更多更惨。两人又不约而同想到客人可能会发生事故,嘱咐人安排铲雪、撒盐、铺防滑毯。
回家的路再艰难,总归是要回。
陈心念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停车区去,刘盛琦要扶她,她赶紧拒绝:“千万别,我两只手刚好还能平衡一下。”
刘盛琦便和陈心念一起往前走,咦一声:“你这个办法好,走得倒挺稳。”
陈心念偏过头瞧刘盛琦,疑惑道:“什么办法?”
刘盛琦便学她一样,两只手微微地张开,迈起了企鹅步。
陈心念瞪刘盛琦,刘盛琦反倒笑了。
陈心念气不过,随手抓了地上一把雪捏成团,扔到刘盛琦身上。
刘盛琦大叫:“我这可是意大利高定大衣!”
陈心念懒得理刘盛琦,快速地挪动步子,往自己的车那儿去了。
路很滑,开车恐不安全。陈心念开了后备箱,果然从里面找到了轮胎防滑链。
显然,这是刘盛凌放得。
刘盛琦凑过来说:“我可就难回家了,还得是盛凌细心啊。”
陈心念翘起嘴角:“那是当然。”
刘盛琦抢先一步拿了防滑链,帮陈心念装上,问她能不能捎他一程。
陈心念说:“你开车。”
刘盛琦忙道那是自然。
陈心念上了副驾驶,刘盛琦将行李箱从自己车里拿出来,回到主驾驶位,向她透露了一个基金内幕消息,说当作谢礼。
陈心念乐得接受。刘盛凌父亲的遗产这两年一直是她在帮忙打理,她将遗产的收益分成了四份,第一份投到刘家企业获益,第二份交由职业经理人,第三份作刘盛凌国外会所的现金流支撑,最后一份自己做了不少投资理财组合,收益尚可。
路途中,刘盛琦询问陈心念能否就把车借给她,自己把她送去刘盛凌的饭局那儿。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开车来回了。
陈心念觉得有理,给刘盛凌打去电话,问他饭局结束了没有。
刘盛凌说快结束了,陈心念道:“我快到你那儿了,顺便和你一起回去。”
那边有点嘈杂,刘盛凌没听清,让她等等,说自己出门来。
陈心念重复了一遍,又补充一句:“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自个儿回。”
刘盛凌还没来得及回话,刘盛琦就吐槽道:“有什么可不方便的,难不成怕撞见他左拥右抱不成?”
陈心念横刘盛琦一眼,示意他闭嘴。
刘盛凌问:“二哥怎么和你在一起?”
陈心念向刘盛凌解释:“我的路不好走,他要赶的高铁停运了。恰巧我们两都要就近躲风雪,在家里的会所遇上了。”
刘盛凌又问:“这会儿怎么还在一起呢?”
陈心念要说什么,刘盛琦扬声说:“我的车坏了,借她的一用。我把念念送到你那儿和你一起回去,我开她的车走。”
刘盛凌说了声好,又对陈心念说给她发定位,不等陈心念告诉他,她本来就知道他的饭局在哪儿,挂断电话。
刘盛凌没给陈心念发定位,给刘盛琦发了定位。刘盛琦按着导航走,约莫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饭局所在酒楼的后门处。
刘盛凌已在后门的大马路那儿等着了。刘盛琦没下车,降下车窗,和刘盛凌笑着打了个招呼,说了些感谢话。
刘盛凌不咸不淡地说:“谢我干什么?谢谢我这心地善良的媳妇就好。”
刘盛琦淡然地回答:“我已经谢过了,这不是毕竟是你家媳妇,还要专程谢谢你么?”
刘盛凌和刘盛琦互相说着这些阴阳怪气的话,面上都没什么表情。陈心念急忙插话:“都是一家人,别说客气话。”
说完,她开始指使刘盛凌帮她拿放在后座的爱马仕购物袋。
刘盛凌拉开车门,看了看爱马仕,又看了看刘盛琦,冷下脸。
陈心念又难堪又恼怒,尽量压下火气,朝刘盛凌解释:“这是我自己买的,二哥给我透露了点儿基金投资内幕。”
刘盛琦马上接一句:“这消息可比爱马仕值钱。”
陈心念瞪刘盛琦一眼,刘盛琦说了句“sorry”,升上车窗。
陈心念兀自拿了那些购物袋,刘盛凌用力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响。他一只手夺过陈心念手里的袋子,另一只手抓住陈心念的手心,转身重新往酒楼去。
陈心念提醒:“雪天路滑,你喝了这么多酒还拉着我……”
说话间,两人手牵着手走了好些步子,稳如泰山。
陈心念便闭了嘴。
两人进了酒楼后,刘盛凌更是大步向前。
陈心念颇有些气喘,喊刘盛凌走慢点。
刘盛凌不听,陈心念干脆甩开他的手,气呼呼道:“你简直莫名其妙!我又怎么得罪你了?还是说那些老头子给你脸色,你要把火发到我身上?”
刘盛凌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地晃了两下,勉强可以充作撒娇服软。他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被老头子们气的。
有服务员经过,陈心念软下语气:“好啦,有什么都回家说。”
她牵着他穿过酒楼,快走到大门门口时,停下来,她打开其中一个购物袋,从里面拿出一条男士围巾,给刘盛凌戴上:“外面太冷了,你再抗冻,也得注意保暖。你出门前我让你戴围巾,你非不肯,你看现在……”
刘盛凌圈住陈心念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媳妇儿,你只准喜欢我。”
原来这家伙竟是在吃刘盛琦的飞醋,陈心念无奈地说:“好好好,我最喜欢你了。”
刘盛凌不满:“你不仅最喜欢我,还要你只喜欢我。”
陈心念便满足他:“我不仅最喜欢你,还只喜欢你。”
又提醒道:“赶紧回家,家里想怎么肉麻就怎么肉麻。”
刘盛凌终于放开她。
两人上了刘盛凌的车,陈心念开车在路上缓行,刘盛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陈心念说:“别总看我,影响我开车。”
刘盛凌便扭过头,看着窗外。
风雪已经停了,银装素裹的街道亮如白昼,连天幕也变得清晰,云层若隐若现。
天文爱好者刘盛凌讲起了云的形成和云的由来。
陈心念想起林万紫的揣测,装作不经意地说:“祁宇轩在我上学的时候也同我讲过云,讲得比你好。”
刘盛凌咕噜:“好好的提他干什么?”
陈心念自顾自地说:“云层按高度可以分为高云、中云和低云三类,越高的云越不会被尘埃困住,更自由也更洁白——这些话,说的很好很有道理对不对?”
刘盛凌想了想,回答陈心念,这句话是有点好、有点道理。
便不作多言。
陈心念旧事重提:“记得你第一次撞见我和陈青萝吵架,我手腕被伤到,你帮我包扎的时候,哭的跟什么似的。我看不得你哭,就跑走了,我那天跑去了学校……”
刘盛凌接话:“我一路跟着你到了学校,被保安拦在了校门外。眼睁睁地看着你上了天台,我吓得要死,恰好碰到祁宇轩,拜托他安慰你。他说要通知保卫处,我怕给你惹上事,便求着他,让他先去劝劝你再做打算,并告诉他该怎么安慰你。”
原来真是这样,她对祁宇轩的暗恋,竟源自于刘盛凌。陈心念问:“你让他说什么?”
刘盛凌打了个哈欠:“反正就说了些好听话,隔那么久,哪里记得?反正最后你没事,这才是重点。”
陈心念笑了:“你说的没错。”
两人回到家,刘盛凌去洗漱,陈心念则在衣帽间里将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盘点,发现少了一条围巾。
这条围巾就算只是为了配到Brikin才买的,也花了她不少钱。
多半是不小心落在车上了。陈心念翻到微信,预备给刘盛琦发消息,让他来送车时,帮忙看一看。
她定睛一看,微信里刘盛琦早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念念,太冷了,你落下的围巾我用了。(四十分钟前)
——念念,围巾多少钱,我转给你。(十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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