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下暂不能排除杨英泽在极度惊恐的前提下,又是受到惯性思维的影响,认为程彦明的办公室里若是死了人,那死的一定是程彦明本人这个可能。
但……
季识青直觉这里恐怕隐藏着最关键的秘密。
“先做尸检。”季识青轻吐了一小口气,半跪在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医用手套。
祁悯:“你有习得仵作之道?”
“只会一点。”季识青说:“这里室温28度,又是密闭空间,细菌繁殖速度是正常的3倍,会加速尸体**,下颌、颈项、上肢关节强直,下肢部分缓解,初步判断死亡时间20到24小时。”
祁悯拿出纸笔将季识青所说的东西记了下来,如今他虽然在屏幕上写字依旧有些不适应,但若是写在纸质品上几乎能与现代人无异。
“虹膜纹理仍可辨识,瞳孔直径放大约5毫米。”
“颈部有伤,对了。”季识青抬起头,“程彦明是历史考古方向,如果是他的办公室,应该至少会备着手持式放大镜。”
季识青环顾一周,目光落在后方的上了锁的收纳柜上。
祁悯会意,快步走了过去,先是观察了一下锁的结构,然后没再多迟疑,一掌砸了下去,柜门远没有房门结实,应声而裂。
季识青:“辛苦了。”
果然在柜子里面的一个抽屉中找到了季识青所需要的东西。
“颈部有螺旋状压痕。”有了工具辅助,季识青的进展更快了些,“这是……铜丝?”
很快季识青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观点,如果是铜丝,那勒痕应当是平行笔直的一条线,而死者脖颈上的勒痕更像是不规则螺旋压痕。
最奇怪的是痕迹上面竟然还残留着一点绿色。
祁悯接过放大镜,沉默半晌:“这勒痕我瞧着倒像是我们那时候的青铜丝,可如今这种工艺竟然还存在吗?”
季识青精神一振:“对,还有青铜丝,这绿色正像是附着的碱式碳酸铜!”
“杨教授,这里有没有X射线荧光光谱仪?”季识青高声向正忙着搪塞赶来看热闹人的杨英泽问道。
“有,有在实验楼,我这就叫人取过来。”
青铜丝断裂强度是200-300MPa,作案时极易在皮肤上留下金属碎屑,等法医赶过来提取到碎屑做成分检测,到时候XRF数据图出来,这凶器究竟是什么材料也就一目了然了。
现在设备并不齐全,没有办法对尸体进行解剖,也就没有办法从这具尸体上深入挖掘。季识青拽了把凳子,用眼神示意祁悯坐下休息一会儿,祁悯轻轻摇了下头回绝,走到门口想透一下气。
尽管能看得出杨英泽在努力维持现场秩序,可外面依旧过于混乱。
“你是警察吗?里面是什么情况?程彦……程教授死了?”
问话的是个年纪较大的中年男性,大约是教职工,在外面的学生中尤为具有号召力。
祁悯端详了他片刻,开口道:“你在这所学校工作?”
“这是我们专业的陈教授。”有几个学生听到祁悯的话,争先恐后地介绍道。
“难不成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祁悯心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刻自我否决。
季识青说过,这里是历史院的教学楼,教授讲师的办公室都集中在七楼,刚才七楼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陈丕的父亲倘若闻声过来也很合理。
“陈丕是?”
“正是犬子。”陈教授似乎很意外眼前这人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掏出名片递给祁悯,自我介绍道:“鄙人人文学院历史专业陈启,请问您怎知犬子名姓?”
“在下……我偶然得知。”
在现代这一段时间,祁悯已经改正了不少曾经的口癖,结果今日一个不慎还是被陈启带偏了一些。
周遭的学生接连吸了几口冷气——平日里他们见陈教授整日里一副古风气息已经习惯,没想到眼前这个长相惊艳到了极点的“疑似警察同志”也是这个古风小生的做派。
关键在于,他们不觉得陈教授话语间使用这种词汇奇怪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换句话说陈教授整日仿佛是被古文诗作腌入味了一般,每每从他身边经过都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风卷着四书五经把他围起来,所以别说陈教授说话不是“犬子”便是“鄙人”,哪怕他突然卷个被单上学校天台高呼:“朕乃天子”怕是都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可这位陌生的,漂亮到惨绝人寰的帅哥张口就是“在下”,他们一时间竟然也没有意识到任何违和,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说话似的,不少学生都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这件事。
“怎么了?是谁在?”季识青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放弃了和尸体大眼瞪小眼,起身走了过来。
“欸,同学,禁止摄像。”刚要踏出门就看到有一个男生举着摄像机正对准了祁悯,忙抬手遮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生连连抱歉收好摄像机。
“这位是陈丕的父亲。”祁悯低声说道。
方才季识青注意力全部落在偷拍的学生身上,这才顺着祁悯目光的方向看到陈启。
“巧了,本来也该去找你。”
季识青先是转头向杨英泽说道:“我们的同事正在赶过来的路上,麻烦杨英泽再坚持一下。”
得到杨英泽连连回应后这才又一次看向陈启:“有些问题想询问一下陈教授,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分明是商量的语气,可任谁都不会觉得这句话有拒绝的余地。
“请二位随我到办公室一叙。”陈启拱了拱手。
季识青:“……”
这个动作若是祁悯来做一定是赏心悦目,可现在是由眼前这人做出来,季识青被别扭到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陈启的办公室在更靠里一些的位置,门一关上他便张罗着给两人倒茶。
“实属抱歉,这茶是几个小时之前所泡,我再给二位冲泡一壶。”
季识青坐下第一句话便是:“陈教授,你和程教授关系一般?”
“这是哪里的话。”陈启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这种话,明显地怔愣了一下才说。
“程教授他……恐怕无论是谁都和他关系谈不上特别好。”
出人意料的是,陈启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上几句,而是选择了承认下来。
祁悯:“这话从何而来?”
陈启放下茶壶:“程彦明不是一个合格的教书人,他甚至都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这个人,眼里只有死物,没有活人,”
“这个评价倒是新颖。”
“我知道死者为大,也知道从刚才那种情况来看程彦明的死不是意外更不是自杀,大概率是一场谋杀案,我现在说程彦明的不足之处说得越多,对我越不利,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们警察。”陈启并没有选择与季识青或者祁悯对视,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紫砂壶,像是要把这死物看出花来。
“但有的事情,即使我不说,想必你们也查得出来,那样的话还不如我现在就讲出来,也免得你们绕远路。”陈启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对面两人的反应,结果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任何特殊的表情,遗憾之下接着说道:“程彦明他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
季识青:“高睿?”
“你们竟然知道?!”陈启身形一颤,这是他最大的筹码,他自然不会指望着警方调查不出来这一点,但是倘若他是第一个说明这件事的人,对他来说效果会大大不同。
季识青:“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我……”眼下陈启也没有了方才的自信,说话含糊了起来:“最开始只是怀疑,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大学的教授像他一样,平日几乎不怎么来学校,即使过来也是迫不得已做一做样子,我最初以为他全身心都扑在野外研究,顾不得学校这边,毕竟他确实有不少成果,我们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我儿子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说他作为程彦明的学生也经常联系不到他,我也不是没有出过野,没有任何一场野外作业是需要与世隔绝这么久的,所以我就稍微关注了他一些。”
陈启紧张之余,也顾不上什么“在下”什么“犬子”,支支吾吾地说着。
“你的发现是?”
“知道程彦明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其实是偶然,那次我儿子有一篇wiley综述要发表,录用需要作者信息,程彦明是通讯作者,我儿子找遍了学校官网硬是没有找到他的照片,迫不得已来问我,结果无论我怎么查都没有他的照片,我甚至找遍了他发的论文,结果但凡是需要上传照片的期刊他都上传的是其他人的照片,这种审核一般都不严格,结果他就钻了这个空子。”陈启说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
“我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正常哪里会有人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程彦明这人一定藏着秘密。”陈启双手交握,“所以我对他进行了调查,发现了永创文物保护协会这个组织,进一步注意到高睿这个人的存在,仔细对照了一番发现,每次程彦明消失的时间正巧都是高睿犯了事服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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