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膺明白,他们公司要是在品牌效应这一方面和茶语硬碰硬,只会输得相当惨烈。
梁家品牌是核心优势在于供应链和品牌溢价。在经过多重商议后,梁文膺选取了三款与茶语主力产品高度重叠的产品,执行了所谓“选择性价格战”,梁文膺狠下心来,忍着肉痛和亏损,降低产品单价。
但这种手段并非长久之计,最关键的在于梁家现在也没有这么多资金可供这样不断向下压低价格。但好在梁家这么多代传下来,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少人脉,于是,梁文膺与上游优质茶园签订了“半独家协议”,虽未完全锁死货源,但也给了茶语沉痛的一击。
茶语本就因为成本结构高,门店运营沉重。被梁文膺这样一通操作下来,短时间内就呈现出颓势。
梁文膺吞咽了一口唾沫:“前不久我听说茶语的高层大换血……其中有不少都负债或者失业……”
“你觉得梁玉林的失踪和他们有关系?”
梁文膺飞快地点着头。
“这和你来滨城有什么关系?”滨城充其量也只是个三线城市,而且这里基本都是游客,和茶语的受众群体相距甚远。
梁文膺垂下脑袋,声音很低:“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在这场商战中,竟然,竟然……茶语竟然有一个中层领导扛不住压力自杀了。”
“什么?!”
梁文膺哆嗦着,把公文包里的资料递过来,小声说道:“就是这个人……刚才那个老板……是他的儿子。”
祁悯不留痕迹地侧眸看向那个正在柜台忙活的人。
和纪念品商店的那位老人不同,这人的实际年龄要比他看起来的年龄大上不少,毕竟从资料显示,这人已经六十四岁,可外表看,他看上去不过五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褂子,面容清癯,颧骨略高,只有眼角镌着几道细密的纹路,不招呼客人的时候表情平和,看不出喜怒,但刚才看到他们几个进来的时候,那种热情又不像是作伪。
“我最开始怀疑玉林失踪和他有关,所以来过这里几次……可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今天就想去附近商业街看看,没往现在正是旅游旺季这里想,到了商业街才发现人居然这样多,我挤不进去,就只好走旁边的小路,结果就……”
结果就正好撞上了他们两个。
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一股慌张一下子涌了上来,梁文膺平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那时候自己之所以那样慌不择路地逃窜,究其原因便是他不想让这两人发现这场并不算光彩的商战背后藏着的人命,现在被爱子失踪的紧张和北背负人命的愧疚两种情绪裹挟着,梁文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季识青低头看着资料,梁文膺更是感觉空气都没有在流动似的,每分每秒都煎熬到像是在火上炙烤。
终于,季识青合上页面,与祁悯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老先生。”祁悯唤道,“劳烦您来一下。”
店主听到招呼,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笑道:“您是有什么问题?”
“您请坐。”祁悯颔首笑道:“我不大懂茶,但能觉出您这茶……喝着舒服。”
老先生很少听说有人用“喝着舒服”来形容一盏茶,“请问,为何如此说?”
“条索匀整,汤色透亮,能看出您是下了功夫的,最重要的是,这茶入口顺滑,回甘也快得很,而且兰花香隐在茶汤里,幽幽淡淡的,不俗气。”
店主听了这话,立刻坐的更正了些:“小先生是行家?”
祁悯并未作答,而是继续说道:“既有厚度,喉韵也甜,只不过——如果这香气再开阔三分,茶汤的骨力也再挺拔些许,便能更上一层的境界了,您觉得如何?”
店主抚掌直呼高山流水遇知音。
“我冒昧了,起初看您年纪很小,并未曾想您是这方面的行家。”
“您这店开了多久?”
“有二十年了,虽然客人不多,但这是自家的房子,没有牵扯到什么租金……我也就住在楼上,一来一回也方便,就这样开着,当作是消遣时间。”
突然开口的是季识青:“按您的说法,您是一个人住,这里也是您肚子在经营?”
店主:“我老伴几年前就已经没了,孩子有出息,在大城市,也用不着我管。”
梁文膺听到店主谈到儿子的时候,身体瑟缩了一下,低垂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茶杯。
季识青:“现在大城市工作压力可大。”
店主听了这话有些唏嘘:“是啊,尤其是我家孩子……说起来和我也不大亲近,我有的时候想关心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联系很少?”
“对,孩子他妈还在的时候,他就和我们不怎么亲近……或许和他妈还有些体己话聊,跟我就……”店主话头顿住,“我笨口拙舌的,闷葫芦一个,说不出漂亮的话。”
如果说前面还是正常的叙述,到最后一句却可以说是夹着些微妙的抱怨了。
“或许是工作繁忙——像刚才说的,大城市工作压力通常比较大。”祁悯微妙地在中间停顿了一下。
“可能和孩子小时候我对他的关心的确没有他妈多,长久累月地下来,也就自然生疏了。”
季识青刚才将话题往“工作”上引了一次,可是马上就被店主岔开。如果说上一次还可以当做无心之举,那这次祁悯又往这方面拐,结果店主还是将话题绕开,未免有些刻意。
连梁文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将杯子重重放下:“冯永学你为什么回避你儿子工作的事情?”
店主惊愕地注视着梁文膺:“梁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梁文膺作为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熟客,两人并非没有过交谈,但按常理来说,他只是告诉过梁文膺他的姓氏,可刚刚梁文膺分明是连带着他的名字也一起叫出来。
季识青实在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没辙,倘若梁玉林的失踪和谭永学有关,自打他们踏入这个门开始,目的就已经暴露——谭永学都大费周章绑架了人家的儿子,还会连梁文膺的脸都不认得?只不过现在对他来说还远不是是撕破脸的时机,这样也让调查有机可乘,原本他还想着再套谭永学几句话,结果被梁文膺这样一搅……
“不止梁先生,就连我也知道您的名字。”祁悯不慌不忙地将一盏茶推到谭永学面前。
因为在古代的经历,祁悯说话时明明语调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总是附着让人信服的魔力:“您是初淆茶会的会员吧?”
谭永学目光转移到祁悯身上,像是在评估他话语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应了声是。
祁悯:“我也在茶会挂了名。”
“你怎么能让我相信茶会竟然会这样轻易泄露会员信息?”谭永学说道。
祁悯嘴角扬起,身子也向季识青这边倾了倾:“这位是茶会的副会长,碰巧我们有些交情,不只是陈先生,其他茶会会员的名字我也有所了解,像崔晓,安思谦,杨孝杰,您肯定认识吧?”
“……是,我认识。”
“那就对了。”季识青配合:“你可以当做,我们是这茶会来回访。”
“这位梁先生也是茶会的一员?”
祁悯拦住梁文膺说道:“不,坦白讲我们在半小时前还不认识,刚才见到梁先生在门口徘徊,想着梁先生或许也是爱茶之人,于是便与梁先生交个朋友,进来你这处茶馆品茶。”
眼下只能将梁文膺先择出去。
谭永学目光在坦然的祁悯和表情凝重的梁文膺两人间来回,像是在评估祁悯这番话的可信度。
“你们要回访什么?”
“之前我们茶会曾经收到您的来信。”祁悯敏锐地捕捉到谭永学表情的一瞬间空白:“针对您提出的问题,我们已经做出了整改,不知道您觉得我们的工作做的怎么样?”
“很好。”
“具体好在哪里呢?麻烦您详细说一下,这样也方便我们写报告。”祁悯追问道。
“这……”
“您有什么难处?”
“不好意思,其实我孩子有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帮忙,你们刚才说的那封信可能是孩子做的,他写了些什么内容我也不大清楚。”
季识青:“我记得刚才你的说法是这里是你独自在经营。”
“我想着毕竟是一家人,也就没在意这个。”
“可是你儿子不是在大城市工作?你还说他工作很忙,忙到和就连你联系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倒是有时间在茶馆忙前忙后了?还是说——你家里不止有一个孩子?”
谭永学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怎么会怎么会,我这,我们那时候有政策,不能超生,我们总不能跟政策对着干,那孩子是我亲戚家的小孩,他爹妈在外地不容易,我和他爸妈关系亲近,所以就当成是自家的一样,我这又正好缺个帮手,这孩子懂事,会来照应照应。没区别的,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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