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祁悯被越来越过分的季识青勒得有些不舒服,季识青才肯作罢,尽可能将注意力落在正事上,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着解释道:
“至于为什么他们明明复生却还留在小世界,是因为在他们的任务结束之后,这两个人被调任到了星际快穿局,最近是他们的出差期,每一个小世界都要驻扎上几百年。”
“……心智司是我的工作范围。承担的工作室疏导公民的情感共鸣,如果停摆,会导致群体性精神危机。”
说不出是近乡情怯还是夹杂着其他因素,纵然明白这个是绕不开的话题,季识青还是抿了一下嘴,不想再就这样说下去。
一片树叶落下,偏巧跳到祁悯手背上,祁悯垂眸看着它:“我印象中你的名字就是季识青,这个……是对的吗?”
“是又不是。”季识青沉默半晌,把叶片拿起来揪得缺牙漏齿,才开口说道:“我原本没有什么姓氏,只叫识青。”
“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面的时候,你把我误认成那个季家的小少爷,我侥幸地想,或许我冠上这个姓氏,能将我们之间的绳结系得更紧一些,我连名字都骗了你。”
季识青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祁悯有些微凉的手掌就轻轻地覆盖在他的唇上,季识青仓皇地眨了几下眼睛,视线正中央就是祁悯蕴着笑意的眉眼。
“我可以继续叫你季识青吗?”季识青听见祁悯这样问。
“当然可以,但是……为什么,明明我没有这个姓氏,你不怨我一直在骗你?”
“你就当作是,我也不想松开我们之间的那个绳结。”祁悯说:“你这样拼尽全力只是为了将我们捆在一起,不是吗?"
“……是我自作主张。”
祁悯用力把季识青脸扳到正对着自己:“那么,我很感谢你所谓的自作主张。”
季识青感觉自己又快要烧起来了。
“我……我想问你。”季识青目光终于与祁悯相接:“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话题转变有些迅速,祁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
“铸星议会的工作你应该会喜欢,万物总局和传承庭都给你留了适合的位置,这两个地方会很有趣,识律总局虽然有些累但最初也不会分派给你很多任务,只有异闻所是有些危险的,不过你若是喜欢,我们都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而且以你的天资,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掌握技法,到时候恐怕都不需要我们的保护……所以,悯悯你想选择哪里都可以,他们几个都绝对会欢迎你的加入。”
祁悯:“那你呢?”
沉默在空气中涌动。
“我……”季识青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干涩,“我这里不可以。”
“为什么?”
季识青错开祁悯目光,声音很轻:“因为我了解自己。”
“我是个很坏的人,如果你进了心智司,我会忍不住替你安排每一步路,把你圈在我的视线里。然后……然后你会恨我,就算如此,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后悔。”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被我束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别来我身边,这样就可以从源头掐灭这个可能性。不过我还是会忍不住经常去打扰你,如果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祁悯站起身,顺带着把季识青也一把拽了起来,趁他不备将他掼在树上。
季识青后背猛地撞上树:“等等,突然……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恨你,我只会讨厌你不相信我很爱你。”祁悯声音低而清晰,季识青注意到祁悯耳朵有些发红,想抬手去摸,却又被这番话砸晕了头。
“除了能每时每刻见到你的地方,我哪里都不去,我若是想走,你无论如何都留不下,可倘若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你也不要试图去赶我走。所以,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会随时丢掉你一样,我就在这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季识青,你听到了吗?”
季识青僵住了,简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祁悯看着季识青这幅模样,觉得颇为有趣,但再说下去怕季识青当场表演一下自燃,于是:“这里是你的住处?”
“我们。”季识青抓住祁悯正要摸他头发的手,“我们的家。”
季识青每一次想到祁悯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住上一晚。
季识青每天都会回来,这是他与祁悯的家。
他每天都会想念他。
季识青在脑内模拟了无数遍等祁悯回家的时候怎样和他说起这里,但等到人真的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季识青又觉得语言太过匮乏。
“这是我们的花园,现在只种了茶糜一种植物,你若是喜欢其他的……隔壁就是十文字的老巢,他养了从各个星球收集而来的花,我们去他园子里抢一点过来。”
“我在这里修了一个回廊……”
很不会介绍建筑的季识青遇到了无论他说成什么样子都会温柔地笑着听他说话的祁悯。
“我想你会喜欢这里。”季识青终于肯松开祁悯的手,他示意祁悯亲自推开眼前的一扇门。
祁悯对季识青神秘的态度虽然略有不解,但还是没有异议地照做。
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陈年宣纸、松烟墨和淡淡樟木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极为开阔的厅堂,顶天立地的书架整齐排列,架上典籍浩如烟海,走近一瞧,是严格分门别类排着的,书脊上的签条墨迹工整,一看就知道是季识青的字迹。
地面是打磨光滑的实木,被擦得一尘不染。几盏长明灯在角落里静静燃烧,书架间放置着若干仙鹤香炉,炉中未燃香,却持续散发着干燥的草木气息,祁悯猜测应该是特制的防虫药草。
整个书库静谧无声,但处处可见人工精心照料的痕迹:空气的干湿都维持得恰到好处,而且每翻来一本都能看到里面夹着的,样式不重复的书签。
“我曾经也觉得十文字每到一个星球就急着要去收集那个星球的花种是脑子有病外加闲得发慌,但是我在遇见你之后,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想你,去想你喜欢些什么。”季识青说:“思来想去,能让你一直惦念的,恐怕也只有书,这里存放着的是目前被发现的、所有拥有文明或者存在过文明的星球上的古籍,不过每一个星球我都只收藏了一本,余下的我想和你一同去寻找。”
“……悯悯,你喜欢吗?”
祁悯指尖抚过樟木书架,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收到过的所有奇珍异宝,都比不上这一室古书分毫
他抬眼望向身旁垂着手站着的季识青。
这人总是这样,用最平静的神情,做着最惊心动魄的事。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季识青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祁悯的反应,突然就被祁悯撞了个满怀。
祁悯衣襟间的温和的气息瞬间将整个人包裹起来。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季识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个瞬间,季识青突然感觉唇角落下一抹温热,祁悯飞快地凑了上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碰,紧接着就后退半步想要当鹌鹑。
季识青下意识摸了摸嘴角。
“……我想出去透透气,你刚才不是说这里有连廊?”祁悯的羞涩来得后知后觉,侧头看了一眼门口。
有点想逃。
“悯悯。”季识青抬手扣住祁悯后颈,将人带向自己。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强势,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齿关被舌尖撬开时祁悯才感知到危险,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稍微仰着头承受,攥着季识青手腕的手指都因为紧张而发白。
“你答应了的,悯悯。”没头没尾的,季识青说。
但祁悯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生死不弃。
季识青设计这座书库的时候,是很有些小巧思在的,比如永远能沐浴在光下的软榻,比如打眼就能看见外面小荷塘的窗。
祁悯尤其喜爱这软榻,原本只想坐下歇歇脚,结果靠在上面倦劲儿就浮了上来,再也不想动一下。
祁悯靠着榻上堆放的枕头,季识青没骨头似的贴着祁悯,手上也不闲着,把玩着祁悯的长发并且美其名曰在给他编辫子。
季识青把工作尽数推给了那五位冤种,自己则沉溺于没日没夜地贴着祁悯当人形跟宠。
白日他们在园子里钻研怎样让这茶糜更健康一些,晚上就这样靠在一起,祁悯看书,季识青看着祁悯。
和爱人在一起,季识青从来不觉得无聊,祁悯眉间微蹙他就牵挂是不是读到了什么惹人难过的地方,祁悯嘴角略有扬起,季识青就也跟着快活。
还是祁悯先一步觉得被这样盯着有些奇怪,放下书原本想让季识青找点事情去做,结果一看到季识青可怜兮兮,生怕被赶走的样子,祁悯就一点都狠不下心,将书合上,顺了季识青的意,同他谈天。
季识青能说的故事太多,他恨不得将每一个都讲给祁悯听,不过他们未来的时间那么久,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挥霍。
于是季识青突然想到一个应该趁早做的事情。
“悯悯,你想不想看看异态队和梁家的那些人现在在做什么?”
那段时日,季识青给祁悯做过的“现当代信息科普”包括但不限于童话故事讲解,大概是季识青讲故事的水平相当拿得出手,以至于祁悯一听到可以看到姜河那些人现在的生活时,第一反应是季识青会从哪里变出来一个水晶球。
季识青这次倒是没跟上祁悯的脑回路,于是祁悯有些失望地看到季识青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平平无奇的书。
“这就是那个小世界的所谓‘原著’”季识青伸手去触碰,指尖传来一阵无伤大雅的轻微刺痛,随之书自动在他掌心翻开,羊皮纸页泛着柔和的微光,书页哗啦哗啦地飞速翻到后面。
祁悯惊奇地发现上面的墨迹竟然是银白色,跳动在羊皮纸上,像液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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